戲答元珍(宋·歐陽修)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
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注釋
(1)元珍:丁寶臣,字元珍,常州晉陵(今江蘇常州市)人,時為峽州軍事判官。(2)天涯:極邊遠的地方。詩人貶官夷陵(今湖北宜昌市),距京城已遠,故云。
(3)山城:亦指夷陵。
(4)“殘雪”二句:詩人在《夷陵縣四喜堂記》中說,夷陵“又有橘柚茶筍四時之味”。 凍雷:春天的雷聲。
(5)“夜聞”二句一作“鳥聲漸變知芳節,人意無聊感物華”。歸雁:春季雁向北飛,故 雲。隋薛道衡《人日思歸》:“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感物華:為物華所感染。物華 :美好的景物。
(6)“曾是”句:宋仁宗天聖八年(1030)至景元年(1034),歐陽修曾任 西京(洛陽)留守推官。洛陽以花著稱,作者《洛陽牡丹記?風俗記》:“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花開時,士庶競為游遨。”
譯文
我懷疑春風吹不到這荒遠的天涯,不然已是二月這山城怎么還看不見春花?
殘餘的積雪壓在枝頭好象有碧桔在搖晃,春雷震破冰凍那竹筍也被驚醒想發嫩芽。
夜晚聽到歸雁啼叫勾起我對故鄉的思念,帶著病進入新的一年面對春色有感而發。
我曾在洛陽做官觀賞過那裡的奇花異草,山城野花開得雖遲也不必為此嗟嘆驚訝。
【導讀】
宋仁宗景三年(1036),歐陽修被貶為峽州夷陵縣令。此詩乃次年春在夷陵 作。一本題為《戲答元珍花時久雨之什》。題目冠以“戲”字,是聲明此篇不過是遊戲之作,其實正是他受貶後政治上失意的掩飾之辭。全詩先是描寫荒遠山城的淒涼春景,接著抒發自己遷謫山鄉的寂寞情懷及眷眷鄉思,最後則自作寬慰之言,看似超脫,實是悲涼,表現出作者平靜的表面下更深沉的痛苦。寫景清新自然,抒情一波三折而真切誠摯,感人至深。開頭二句起得超妙,歐陽修自己也頗為自得,他曾說:“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蔡眥《西清詩話》)起句不凡,下面又環環相扣,故方回《瀛奎律髓》說:“以後句句有味。”陳衍《宋詩精華錄》說:“結韻用高一層意自慰。 ”創作背景
宋仁宗景三年(1036),歐陽修被貶為峽州夷陵縣令。此詩乃次年春在夷陵作。一本題為《戲答元珍花時久雨之什》。題目冠以“戲”字,是聲明此篇不過是遊戲之作,其實正是他受貶後政治上失意的掩飾之辭。全詩先是描寫荒遠山城的淒涼春景,接著抒發自己遷謫山鄉的寂寞情懷及眷眷鄉思,最後則自作寬慰之言,看似超脫,實是悲涼,表現出作者平靜的表面下更深沉的痛苦。寫景清新自然,抒情一波三折而真切誠摯,感人至深。開頭二句起得超妙,歐陽修自己也頗為自得,他曾說:“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蔡眥《西清詩話》)起句不凡,下面又環環相扣,故方回《瀛奎律髓》說:“以後句句有味。”陳衍《宋詩精華錄》說:“結韻用高一層意自慰。”首句寫夷陵山城的惡劣環境。二月時分在其他地方早就應該花開滿眼香氣逼人了,但在此地卻遍地荒涼。詩人表面上是寫自然環境的惡劣,但實際上是寫政治環境的不善,言下之意是朝廷的關懷怎么就不再遠度天涯光顧一下這小城的官員呢?殘雪壓枝,但夷陵還有鮮美的柑橘可以品味,意即儘管如此,但在山城該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著,並且還要品出美味打破生活的寂寞;凍雷初響,驚醒熟睡的竹筍,它亦積蓄著力量,正要冒出新生的嫩芽,突破嚴厲的壓制。“夜聞歸雁”與“病入新年”兩句反映出詩人心裡的苦悶,流放山城興起鄉思之情在所難免,而這鄉思之情又變成鄉思之病,面對新年又至物華更新不免要感慨時光的流逝和人生的短暫。
詩末兩句詩人雖然是自我安慰,但卻透露出極為矛盾的心情,表面上說他曾在洛陽做過留守推官,見過盛蓋天下的洛陽名花名園,見不到此地晚開的野花也不須嗟嘆了,但實際上卻充滿著一種無奈和淒涼,不須嗟實際上是大可嗟,故才有了這首借“未見花”的日常小事生髮出人生乃至於政治上的感慨。
此詩之妙,就妙在它既以小孕大,又怨而不怒。它借“春風”與“花”的關係來寄喻君臣、君民關係,是歷代以來以“香草美人”來比喻君臣關係的進一步拓展,在他的內心中,他是深信明君不會拋棄智臣的,故在另一首《戲贈丁判官》七絕中說“須信春風無遠近,維舟處處有花開”,而此詩卻反其意而用之,表達了他的懷疑,也不失為一種清醒。但在封建朝政中,君臣更多的是一種人身依附、政治依附的關係,臣民要做到真正的人生自主與自擇是非常痛苦的,所以他也只能以“戲贈”“戲答”的方式表達一下他的怨刺而已,他所秉承的也是中國古典詩歌的“怨而不怒”的風雅傳統。據說歐陽修很得意這首詩,原因恐怕也就在這裡。
作者簡介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晚年又號六一居士,卒諡文忠。廬陵(今江西吉安)人。宋仁宗天聖八年(1030)進士。歐陽修是北宋詩文革新的領導人物。二十四歲中進士後,在西崑派文學家、西京留守錢 惟演的幕府,開始與尹洙、梅堯臣唱和詩歌並提倡古文。歐陽修的詩文革新理論與韓愈一脈 相承,重視道統和文統。在文和道的關係上,他強調道對文的決定作用,認為“大抵道勝 者文不難而自至也”(《答吳充秀才書》)。同時,他也看到“文”的重要性,在《代人上王 樞密求先集序書》中說:“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傳也彰;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彰。”他還認識到文對於道,具有相對獨立性,在《與樂秀才第一書》中說:“古人之學者非一家,其為道雖同,言語文章,未嘗相似。”歐陽修“獎引後進,如恐不及,賞識之下,率為聞人”(《宋史·本傳》),曾鞏、王安石、三蘇就是得歐陽修獎掖,顯名於世,接受他的影響,成為詩文革新運動的中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