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1941年9月5日,陝甘寧邊區政府林伯渠主席在抗日民主聖地延安組織並舉行了一次延水雅集,邀請來參加的人員大都是在延安工作和學習的邊區各部門幹部,以及邊區參議員中的幾位地方耆老,他們都能嫻熟的運用舊體詩披襟述懷。宴會上,林老提倡成立“懷安詩社”,獲得在座的積極回響。公推李木庵為社長。林老即席詠五律七律各一首,正式拉開了詩社序幕。懷安詩社的成立,在我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和近現代文化史尤其詩歌史中意義十分重大。懷安詩社不是舊時代騷人墨客吟風弄月的傳統詩社,而是適應一部分人所掌握的詩詞形式和技巧,使之能為抗戰﹙以及後來的解放戰爭、建國初期﹚服務的業餘性文藝結社;其作品不少反映了中國革命的現實與心聲,具有戰爭史料和革命掌故的文獻價值;在舊體詩格律改革和詩韻改革等方面取得歷史性突破,有著承上啟下的創造性歷史意義。諸多原因,今人對於懷安詩社已鮮知,然其深遠的影響力,及其特殊的歷史地位,值得今天我們站在一個歷史高度去大力研究與宣傳,借鑑與學習!
詩社成立時的與會者,政府方面有林伯渠、李木庵、謝覺哉、高自立、魯佛民、朱嬰、吳縑﹙女﹚等,地方耆老與民主人士有汪雨相、安文欽、戚紹光、賀連城、施靜安、李丹生、白欽聖等,其中多位為前清秀才,所謂革命老人與老儒碩學經濟一堂,已成為抗日民主聖地的詩壇佳話。林老即席詠唱,當日與會賡和者甚多,宴後,聞知者亦依韻奉和,眾人就艷稱之為《延水雅集》。
詩社成立不久,徐特立、吳玉章、朱德、葉劍英等都有詩作投寄。其間,董必武駐節重慶,聞訊即以詩相寄;回到延安後,唱和之作更多了。絡續投詩於懷安詩社者還有續範亭、熊瑾玎、錢來蘇、黃齊生、劉道衡、張曙時、陳毅、王鐵生、羅青、陶鑄、古大存、郭子化、郭化若、敷揚、李丹生、李少石、韓進、劉仁﹙女﹚、任銳﹙女﹚、吳均﹙女﹚、吳芝圃、張宗麟、姜國仁﹙女﹚等等。
懷安詩社是一個業餘性質的文藝社團。沒有掛牌,沒有機構,沒有編制與專職人員,沒有成文的章程與入社手續,沒有定期的集會,也沒有章程、固定社員、入社手續和權利、義務一類的規定,只要能作詩、能唱和、以詩箋相投送者就算是詩社的成員了。這自然有著它特定的歷史背景。詩社固定成員約50來人,散於祖國的四面八方。初期,詩社成員僅限於年長而又擅長舊體詩詞的政府工作人員和地方耆老,後來,對於革命的新詩、譯詩、民歌、戲曲也兼收並蓄,成員人數和結構有著明顯壯大與擴大,社員和投稿者從來就沒有什麼界線可言,一定意義上講,懷安詩社不是一個傳統型的詩社。
懷安詩社不定期編輯有《懷安詩刊》,社長李木庵親自擬定有《懷安詩韻》。
為什麼以“懷安”二字命名?含義有二,實又異曲同工:
林伯渠同志曾說過:“邊區建設民主政治,必須使老者能安、少者能懷。”即期望延安的革命者把邊區建設成為一個使老幼都有所養的熙熙和樂的幸福社會;這是對革命者的一種策勵。
李木庵同志也說:“自抗戰以來,延安為抗日民主中心,光輝燦爛,如日方中,天下葵傾,萬民擁戴。愛國志士不畏險阻,不遠萬里而來,匯為革命洪流,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領導之下,對日寇進行英勇的艱苦卓絕的搏鬥,卒能挽救民族的危亡,而奠國基於磐石,這不就是天下懷安嗎?”若把司馬遷在《史記·景帝贊》中所說的“漢興,孝文施大德,天下懷安”來看,李老所說的意義就更為切合實際得多了。
二老高瞻遠矚,昭示來茲,將詩社命名為“懷安“,其意義即在於此。
上世紀初,柳亞子等曾成立過著名的“南社”,在當時也起過一定的進步作用,但南社具有著濃濃的政治色彩,它的詩詞作品內容,仍屬傳統的純文藝性的風花雪月,反映史實的甚少,尤其南社組織廣泛,品類不齊,瓦釜雷鳴,為世詬病,由於政見造成內訌,導致南社的最終解散。懷安詩社就不是這樣,它是個抗日誌士、革命戰侶為宣傳抗日的吟詠集社,詩人們以無產階級的廣闊胸懷和對革命的赤膽忠心,用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反映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革命與建設記錄了那個時代的音響,表現了詩人偉大的人格和崇高的革命精神,在人們心裡留下深深烙印,他們的詩表達了人民心聲,給人以鼓舞、激勵和啟迪,給人以真正美的享受。他們的詩也體現了人們對舊體詩在內容、題材、形式、音韻、格律及詩的民族化、大眾化等問題進行有意義的探討、改革和實踐上的貢獻,有力證明了舊體詩總能做到與時俱進。
懷安詩社的宗旨和主張可概括為:
配合革命形勢,以詩作為宣傳武器,服從鬥爭要求,加強團結,發揚民族正氣,鼓舞民心士氣,暴露敵偽罪惡。正如李木庵所道:“一國興亡,視乎民氣;民氣升沉,繫於士氣;士氣激越,發於心聲。詩詞歌曲,皆心聲也……西北為抗日民主根據地,五載以還,相率艱苦奮鬥之中,不無慷慨悲歌之士,披襟述懷,吮毫抒憤,情無間於兒女,而敷陳時艱,痛心國難,志不失為英雄。意切共鳴,言出自由,或創作,或譯述,辭在雅俗之間……”
舊體詩的通俗化。利用舊瓶裝新酒,把舊體詩作為時代的號角,作為革命的投槍,引起眾人的共鳴,發揮其戰鬥與宣傳作用。
詩韻改革。廢止《佩文詩韻》,擬定並推行《懷安詩韻》。
律詩對仗問題。打破律詩必須對仗的禁忌。
關於諸詩體的客觀位置,認為舊體詩排列第一,“興比賡葉,祖三百篇,後有繼者,莫為之前;詮舊體詩詞第一”;新體詩第二位,“撤藩摒籬,推陳出新,為大眾化,現自在身;詮新體詩歌第二”;譯詩第三,“黃金滿地,文瀾一勺,四海接流,他山可錯;詮譯詩第三”;戲曲第四位,“梨園傳奇,市井拾佚,教義教忠,可歌可泣;詮戲曲第四”;詩話第五位,“索隱探微,詞屬事比,漁樵野話,足翼青史;詮詩話第五”。這種觀點,今日已成為不爭的客觀事實,許多原來的新體詩詩人紛紛轉向改行於創作舊體詩詞,呈現了我國傳統詩詞的魅力所在、地位所在。
合轍押韻是詩歌在藝術形式上不同於散文的一大特點,是自古以來詩歌就具有的特點,但早期的詩歌是完全按照當時的口語自然合轍押韻的。比如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此後的楚辭、樂府民歌、古詩等。我國詩歌韻書的出現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對後世影響很大的是隋仁壽初年(601)陸法言編的《切韻》。唐朝改編為《唐韻》。宋朝官方修訂成《廣韻》,分為206韻。大約在宋、金時期,正式將這206韻合併為106韻,即著名的《平水韻》。明王朝頒布有《洪武正韻》,清王朝亦頒布有《佩文詩韻》。以上我們可統稱為“古韻”或“舊韻”。“五四”運動以後,國內不少音韻學家在謀求語言統一方面,作了很大工作,取得很大成就,影響最大實即曲藝韻轍《十三轍》和詩韻《中華新韻》。建國以來,我國陸續編寫有《詩韻新編》、《現代詩韻》等所謂現當代詩韻韻書,實仍停留於民國時期的研究水平。以上,我們又可以統稱之為“新韻”或“近現代詩韻”。進入21世紀,千呼萬喚間,2002年出現《中華十四韻》,雖經修正與改進,問題尚客觀存在,但至少在成為當代“今韻”的發軔。湖北楊發興編著《中華今韻》,將詩韻分成19韻,分類、令名等方面脈絡清晰、新穎、明了,有重大突破,具有一定科學性。總體而言,真可謂詩韻革命路正長!
懷安詩社結合實際,對詩韻同樣探索,在《佩文詩韻》基礎上歸納與合併,成為著名的《懷安詩韻》。《懷安詩韻》的製作者是社長李木庵,但這應是一個集體結晶,因為《懷安詩韻》並非建於孤立的理論研究基礎之上,或建於先理論後實踐之中,它源於廣大革命戰士、文藝工作者在詩詞創作實踐中不斷追求、探索、研討、交流、總結後所逐漸形成,走過探索――理論――實踐的循環歷程。
我們知道,民國先後制訂有《中華新韻》、《國音分韻常用字表》(一名《佩文新韻》)、《北平音系十三轍》等等,限於當時環境和條件,經過懷安詩社部分同志的研究,決定在《佩文詩韻》基礎上制訂出來的《懷安詩韻》。按今天說法,《懷安詩韻》具有法定性。
我們將《懷安詩韻》和《佩文詩韻》相對照:
懷安詩韻佩文詩韻
平聲
〔一東〕東、冬並
〔二江〕江、陽並
〔三支〕支、齊並(“支”可通“微”)
〔四微〕 微、灰、佳並(“佳”可通“麻”)
〔五魚〕 魚、虞並
〔六麻〕 麻
〔七真〕 真、侵、庚、蒸、青、文並
〔八先〕 先、鹽、寒、刪、覃、鹹、元並
〔九蕭〕 蕭、餚並
〔十歌〕 歌
〔十一尤〕 尤
上聲
〔一董〕 董、腫並
〔二講〕 講、養並
〔三紙〕 紙、薺並
〔四尾〕 尾、賄、蟹並
〔五語〕 語、虞並
〔六馬〕 馬
〔七軫〕 軫、寢、梗、回、吻並
〔八銑〕 銑、儉、旱、潛、感、豏、阮並
〔九筱〕 筱、巧、皓並
〔十哿〕 哿
〔十一有〕 有
去聲
〔一送〕 送、宋並
〔二絳〕 絳、漾並
〔三寘〕 寘、霽並
〔四未〕未、隊、卦、泰並
〔五御〕御、遇並
〔六禡〕禡
〔七震〕震、問、沁、敬、徑並
〔八霰〕霰、艷、翰、諫、勘、陷、願並
〔九嘯〕嘯、效、號並
〔十箇〕箇
〔十一宥〕宥
入聲
〔一屋〕屋、沃並
〔二質〕質、物、月、曷、黠、屑並
〔三覺〕 覺、藥並
〔四陌〕 陌、錫、職並(“陌”可通“月”)
〔五緝〕 緝、合、葉、洽並
懷安詩社的歷史地位可概括為:
懷安詩社是在新民主主義時期,在延安聖地,由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為時代形勢服務的業餘性文藝詩社,是“延安文藝”的重要組成部分。
懷安詩社結合國內形勢,以現實生活為出發點,探索和解決了詩詞必須貼近民眾,為人民民眾服務的宗旨導向。
懷安詩社以舊體詩詞為主體,兼容新詩、譯詩、戲曲、民歌、軍歌等詩體,為後來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方針做出歷史示範,也成為歷史典範。
懷安詩社創造性對舊體詩格律和詩韻進行嘗試性探索與改革,在中國詩歌史上有著積極的價值和作用,有著重要的歷史地位,對詩韻改革有著承上啟下的歷史地位。
懷安詩社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革命文藝宣傳的橋頭堡,《懷安詩刊》是一部中國文藝革命的史詩,也是一部中國革命史;《懷安詩韻》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第一部詩韻辭書,也是第一部詩韻改革辭書。
歷史原因,李木庵同志在生前及死後的五六十年代,曾受到一定微詞。但無論是在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一開始就受林伯渠同志委託於業餘時間主持“懷安詩社”社務的他,一直將詩社工作作為一項重大的革命工作,自始至終兢兢業業的為廣大詩友服務著,花費不少時間和精力用於詩箋的抄存、傳送、保管、整理、編集等許多具體事務,隨後,又歷盡艱辛將它們帶到北京,1959年初,李老又計畫並著手編輯《懷安詩社選集》。就這一點,李老木庵同志足以值得我們尊敬和愛戴!
懷安詩社正常運行了約八年,新中國成立後,詩社的大體成員更加分散於祖國各地,再加上紛紛全力以赴的投身於熱火朝天的國家建設,所以進入五十年代,詩社逐漸失去活力與生命。但是,“懷安詩社”已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如烈酒,時間越久味越醇厚;如故鄉,距離越遠思念越濃,就有了社名第三層含義:“懷念延安”。這是歷史對懷安詩社所賦予的至高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