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我夢到了一個人……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個星期三。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淡藍色的印花窗簾之間，溫暖的陽光流水一樣傾瀉進來。風很軟，瀰漫著甜甜的味道。屋裡靜得出奇，可以清楚地聽到鐘錶的聲音，滴滴，答答。好靜好靜。桌子上面放著熟悉的便條，我知道，媽媽一定會說，對不起，曉可，我有工作要做，出門了，一個月以後回來，給你帶紀念品。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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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到了一個人……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個星期三。
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淡藍色的印花窗簾之間，溫暖的陽光流水一樣傾瀉進來。風很軟，瀰漫著甜甜的味道。屋裡靜得出奇，可以清楚地聽到鐘錶的聲音，滴滴，答答。
好靜好靜。
桌子上面放著熟悉的便條，我知道，媽媽一定會說，對不起，曉可，我有工作要做，出門了，一個月以後回來，給你帶紀念品。
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一開始，媽媽會問："可以嗎，曉可，可以嗎？媽媽不想放棄這份工作……"
我笑著說可以的，媽媽很辛苦，不能再給她添麻煩。爸爸去世得早，媽媽照顧我已經很吃力了。
後來媽媽不再問，每次一醒過來，只要看見那張便條，我就明白了。
也漸漸習慣了。
鬧鐘的時針終於指向七點，我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吃了片麵包，一邊喝水，一邊去抓書包。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留心總是說，曉可你要再機靈一點兒，就會有人喜歡你了。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我不漂亮，可每次我都會答應留心，她是為了安慰我，我不能讓她失望。
在其他人眼裡，我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吧，可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我總會感到很寂寞。
學校離家不算遠，步行二十多分鐘就可以到了。這是一所規模非常大，全國聞名的學校，據說只有名門望族的子弟才能來就讀，我是惟一一個漏網之魚的平民。我也奇怪，那天來報名，只是因為這所學校離家近，然後，然後就被錄取了。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身後傳來一通車鈴亂響，我趕忙往旁邊躲，可是沒來得及，車從背後重重地撞過來，我跌在了地上。
那個人單腳支住車子，我回過頭，只覺得一陣眩暈，陽光太刺眼。他低下了頭，金色的頭髮和陽光一樣耀目，我看清他的面容，呆住了，好漂亮。
學校里不許染髮，居然會對這個人網開一面。
"看什麼看！"那個人提高了聲音，"大清早起來擋著別人的路，你沒長眼晴嗎？"
"你、你……你……"明明是他撞到了我，可是一著急，我就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小結巴，不會說話還來上學?!"
結巴？我氣得全身發抖，從地上爬起來，抓住了他的腳踏車車把："你、你說清楚，誰說我是結巴！"
"我。"他把臉湊到我面前，"眼晴不看路，擋人家的道，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結巴。"
"你……你……你……"
"你們吵什麼？"身後有人低聲說話，明明是問句，可卻滿是倦懨和不耐煩。
怎么會這么巧？
沒有聽他說過幾句話，可是，聲音我卻一直記得。
他走到了金發壞蛋身邊，穿著很普通的校服，滿臉不耐煩的表情，風吹著他幾乎長過眼晴的劉海，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靜止了。他的眉很黑，眼神冷冷的，手有些煩躁地拂過頭髮，我張口結舌的呆相一定都落在了他眼裡，可他像沒看到，漆黑的瞳孔里沒有任何人。
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
金髮壞蛋回過頭，向他招了招手："明晨啊，你不要急，我正跟這個小結巴算賬，她擋著我的路，還不讓我走。"
"我、我沒有！"這個壞蛋怎么可以胡亂冤枉人，我不想讓尹明晨誤會，眼眶一熱，幾乎哭出來，"是你撞到我的。"
"沒空理你們，讓開。"尹明晨面無表情地從我們中間穿過。
我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
金髮壞蛋笑了："切，又是個花痴。"
我含淚瞪向他，他不屑一顧地扯了扯唇角："笨蛋，扣子開了。"
我急忙把領花扣上，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尹明晨真可憐，連你這種傻瓜都來痴心妄想，晚上會做噩夢的！"
他一蹬車蹬走出老遠，我站在原處，覺得臉上涼，反手抹了一把眼淚，心裡有點疼痛的感覺。
明明知道他一定會忘記，可真的被驗證了的時候，還是覺得很疼很疼。我只是偷偷愛慕著尹明晨的女孩子裡最不起眼的一個，他怎么可能會記得起？
把那些事當成珍寶藏起來的，一直以來，就只有我一個人。
第一節課是英文，我神不守舍地望著窗外。遠處的活動場地上，有人在打籃球，起躍、扣籃，身姿挺拔，金燦燦的陽光籠罩在他身上，引起女孩子一片尖叫聲。
我嘆了口氣，掉轉了視線。
沒有關係的，只要他開心又過得很好就好了。
留心捏了捏我的手，趁老師不注意，把練習簿塞到了我書桌里。
練習簿上寫著一行字：熱死了，放了學一起去吃冰。
留心是我的死黨，為人很好很仗義，有好玩的總帶我一起去，別人欺負我的時候也一直護著我。
放學的時候我們走出教室，留心在衛生間把校服換下來，穿了一條短得要命的小裙子，我膽戰心驚地望著她，總想幫她去拽兩下。
留心用眼角鄙視我："笨蛋，沒見那些男生都看我嗎？"
這倒是真的。
冰飲店距離學校不遠，很多人放了學以後都到店裡來消費一下冷氣。座位上的男生們很多都在看留心的樣子。
留心得意洋洋地說："看見了吧，你也要多穿穿這樣的衣裳，肯定會很惹眼喔。"
我扯嘴笑了一下，呃～這么短的裙子我可沒勇氣穿……
門上的風鈴叮叮一串亂響，一群人走進來，一瞬間就把所有的視線都吸引過去了。啊？為首的，不是尹明晨和今天上午的那個金髮壞蛋嗎？金髮壞蛋對於眾人注視的目光顯然很滿意，打了個響指。尹明晨對人們視而不見，找了個角落坐下。
留心撇了下嘴："拽什麼拽！"
全校的女孩子裡，也只有留心能對他們不屑一顧吧。
我低下頭輕輕吮著吸管。
尹明晨在說話，聲音冷冷的，表情淡漠。他的眼晴，他的手指，他白色校服上淺淺的縐折……
沒有其他的什麼奢望，只要能這樣望著他就可以了。
忽然頭頂上砰的一聲響，我嚇了一跳，眼光先接觸到一杯莫名冒出來的冰粥，然後是一隻手，再往上看，又是那淡淡的金黃色。
"你、你幹嘛！"
金髮壞蛋似笑非笑地盯著我："想看就大膽地看嘛，這么偷偷摸摸的乾什麼！"
"我沒有……"
"真沒底氣，你是不是喜歡明晨，跟他說啊。"
屋裡一片噓聲，我不敢接觸他的眼光，抓起書包衝出了冰果店。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沒有風。悶熱的空氣在周圍涌動著，我想哭，可是哭不出來。我覺得自己就像這流動著的氣體，明明有熱度，卻不被任何人所覺察。
他忘了我，這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其實從一開始，我們就不可能認識，如果不認識，他離我那么遠，我怎么會去自討苦吃。
不知道為什麼，老天會在我們中間開這么殘忍的玩笑。
他在我面前，他已經再不能記起我。
晚上正在做飯，留心打來電話："曉可，你怎么半路上就跑了，你知道嗎？後來我們跟李熾風還有尹明晨一起去吃飯了，李熾風還說起你呢。你們兩個早就認識嗎？為什麼從沒聽你提起過？還有啊，尹明晨好帥好帥好帥好帥，他就坐在我對面，一句話也不說，唉呀，簡直讓人呼吸不過來了，喂喂，曉可，你在聽嗎？"
我勉強笑了一下："我在聽，留心你說好了。"
"呀，你這個人真是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嘛，大家一起玩多開心。"
"可是……像他們那種男孩子，怎么會能和我說話……"我反手抹了一把眼角，濕的。
"不會啊，他們很和氣的，尹明晨是天生的不愛說話，你不要太計較嘛。"
"我沒有計較……"
"那就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吧……"
"好。好吧。"對著留心我只會說好、是、可以。她那種不分人、不分事、也不分時間地點的熱情，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要是我能夠像留心一樣該有多好，有足夠的勇氣坐在他對面，哪怕他一句話也不說，能安安靜靜地看著他，那該有多好。
那天夜裡，我又夢到他了……
"你叫什麼名字？"恍恍惚惚，好像有人問起過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不想說？"
我笑了笑。
"不說也沒關係，我會記得你！"
記得我？撒謊，明明你已經將我忘記了啊……
初夏，全世界都沉浸在酷熱中，我靠著牆偷偷蹭出了教室，外面的熱浪撲面而來，讓人感到眩暈，我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撞到一件東西。
金燦燦的陽光--
註：原文刊登於《公主志》2007年12月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