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張露露,女,出生於2004年,山東曹縣魏灣鎮新張菜園村人,一個在街上乞討的女孩,從2010年3月到7月,四個月間,在山西太原被解救了三次,兩次被送回山東菏澤市曹縣——親人把她和兩個弟弟培培、炎炎以每天10元錢的價格出租給了組織乞討的大大(乾媽)。這個價格,比南非孤兒出租的價格低8元錢——在南非首都比勒陀利亞,孤兒院出租孩子給乞丐,孩子每人每天可得20蘭特(人民幣18元)的租金(英國《每日電訊報》2010年8月17日)。
身世
2009年夏天,麥子收罷了,高大大就來領孩子了。高大大說,要是別人有送錢的,就把錢存著給孩子看眼睛。她記得高大大給了奶奶400塊錢,“我有病,等著花錢哩,能不同意?”奶奶說。奶奶還說,生意好了,要得多了,高大大就多給點,要得少了,就少給點。
大伯也說,高大大領上去要錢,家裡能有點錢——奶奶歲數大了,有個頭疼鬧熱打針吃藥也沒有錢,再一個,孩子在外面也能吃飽了!大伯還說,高大大對孩子好。
高大大先把她帶到河南的家裡,又帶到山西太原。大大教她,跟別人要了錢,要說“謝謝”,於是她和弟弟每天有一頓稀飯吃。
張露露和弟弟炎炎,先在北京被“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的志願者發現,2009年11月,炎炎又在山西太原的街上出現了——在一張志願者拍的照片上,他凍得紅通通的小手在拉二胡,面前放著要錢的罐頭盒,棉衣髒得黑亮。
2010年3月,尋親的志願者發現她的弟弟炎炎很像一個走失的孩子郝博文,她和弟弟都被帶到了派出所。志願者給他們買來吃的,高大大揀了雞腿,一個人吃著。她看著高大大啃著雞腿,想起來高大大教她們:“別人給錢和東西,要說謝謝。”要錢的時候,大大就在她旁邊看著她……現在高大大咋不說謝謝呢?
高子云被治安拘留15天。山西公安廳的幹警把她和弟弟送到她家附近的位灣派出所。還是村支書把孩子接回來的,“孩子也沒有戶口,要不,吃低保也能活。”
不到一個月,她和高大大又在太原的街上了。被志願者解救出來的孩子中,她已經不是第一個重新乞討的。就在兩個多月前,志願者解救出來的另外三個孩子就重新回到了太原乞討,其中一個就說:“回家連飯都吃不上……在這還能吃上飯,還能吃雪糕!”
正是4月春寒,志願者看見她只裹著一張單薄的棉被坐在寒風裡,凍得發抖,她和另一個眼睛不好的老爺爺一人抱著一把二胡,每有人路過,她和老爺爺就拿起弓子拉幾下琴弦。不時有路人可憐他們,投下幾塊錢。
警察來的時候,她聽見高大大說:“孩子的家裡人非要讓我帶來。”高大大說,是大伯聯繫到她,希望她帶著孩子要錢,幫著養老人,也給孩子治病。
她又看見警察要攔高大大,大大一下子躺在馬路中央。別人拉大大起來,大大又一次一次朝汽車沖,警察叔叔讓高大大走了。
高大大帶她回過家,把大弟弟炎炎放下,又換了4歲的小弟弟培培。奶奶說,高大大給錢看病,也給孩子買菜吃了,還給了3000元。奶奶說,生意按天多天少算,“三兩月,給千把塊錢哩,也有五六百的,有二三百的,人家要得人家還不夠,咋給咱哩?”
奶奶還說:“孩子乾媽(高大大)領孩子,孩子頭疼發熱,乾媽說給治。”
傷口
2010年7月26號,她4歲的小弟弟培培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一天,當天太原的溫度是37℃。志願者小師在街上守候了一天,帶著培培的女人啥東西都沒有給孩子吃。小師買了吃的喝的:“你吃吧喝吧。”培培也只是看看旁邊的女人,碰也不敢碰吃喝。
小師給孩子身邊的女人說:“你讓他吃點喝點吧。”這女的就不吭聲。“你讓不讓他吃?”小師火起來。“吃吧吃吧吃吧———毒死你!”女人突然沖培培吼了一聲。
她弟弟培培身上的累累傷痕,是志願者小師無意中發現的:兩條胳膊布滿了針孔,背上、肚皮上是重重疊疊壘起來的傷。那時候培培已經幾乎不能站起來,小師說:“我想著,這孩子可能活不了了。”
周圍做買賣的人都圍過來給志願者小師說:“(大人)可壞啦,老用大蘿蔔那么粗的棒子打孩子的頭,還帶著縫衣服的大針,經常扎。”
小師知道,不僅僅是這樣,有的大人還用麻醉藥讓孩子一直昏睡,有的孩子被故意弄成殘疾,有的孩子身上的傷是用刀割開或者硬生生撕開的,“這樣有的孩子一天能要到1000塊錢。”小師想著:“他們長大了,能去乾什麼?男孩子偷東西、搶劫、騙錢,女孩子十幾歲就被賣掉……”
到了派出所,培培身邊的女人說,孩子是自己的親身骨肉。在這個女人的住處,高大大和她居然都在,7歲的她還在睡覺。
第二天晚上,她和小弟弟培培身上就添上了新傷,有掐的,有針扎的,有身子扭起來抽打的。就連志願者買給她和小弟弟好吃的,都讓大大她們吃光了。
她被志願者和警察叔叔送到救助站,吃到好吃的,洗澡換了新衣裳,她給大人們說:“俺想回去找奶奶……在家好。”
回家
2010年7月,張露露終於又回到了灰撲撲的村子,土路上還是人很少。奶奶說,高大大還沒有把她和小弟弟培培“上班”的錢給完。
小小的她給奶奶說:“那人對我……不好。”
“奶奶,別讓孩子走了,你知道孩子在外面受的啥罪?”志願者點點說。奶奶答,孩子身上沒有傷。
“熱得她不願乾,那不就得撇她,”奶奶又說:“我病得厲害,沒錢,人家河南人找上來的……我把孩子放出去的,我知道孩子出去是幹啥哩。人家給她點饃,給她點飯吃吃,夜裡都到1點多才‘下班’哩,再給她弄點飯喝喝,在太原的時候,大熱天在那曬著,不曬不可憐人家就不給錢了,下雨淋著也要淋濕衣裳……”
奶奶直埋怨高大大:“來家裡的時候,給孩子穿得像模像樣的,在外邊就穿得沒樣子。”
大伯說:“唉,高子云說,帶上孩子在大街上坐著要。要是知道叫孩子跪著要,我們也不捨得。高子云自己也有兩三個孩子。”
9月底,秋天已經來了,別家的玉米都收秋了,她家的兩畝窪地還泡在水裡。秋雨一場緊跟著一場,天突地冷了起來,四個孩子光著屁股蜷在一床破敗的棉絮里,夜裡抱著70歲的奶奶,“這個抱著我的這條腿,那個抱著我的那條腿,都願意擠到我身上”,勉強捱到天亮,奶奶慢慢地做了面片,撒上鹽———幸好夏天鄉親還幫著收了麥子,有點麵粉吃。
早晨有志願者來看孩子,奶奶和弟弟都起來了,只有她還把頭沖牆躺著,怎么說也不肯起來,嘴裡念叨著:“我不去……我要俺奶。”眼淚把泛著眼白的眼睛糊得濕漉漉的,眼睫毛也糊到了一起。
奶奶說:“要是福利院收了三個孩子,不讓我看,那不跟孩子死了一個樣?”
“不讓外人領,我自己領上四個孩子要飯去,不叫領還得餓死!我不能叫她們餓死,先到曹縣要,錢要不上能要口飯吃,能要個破衣服穿……我們要上北京要飯去,要是火車不讓上,我就給好心的列車員磕頭。”
“只要管吃管穿,戶口安上,給孩子看眼睛,我感謝不過來……那我就把高子云推嘍。”
只有她睜著沒有神采的眼睛認真聽著。她的小弟弟培培“咯咯咯咯”笑著挨過來,把一袋速食麵放在眼睛跟前看看,塞給奶奶:“奶奶吃……”依然“咯咯咯咯”笑個沒完,把奶奶的一雙腿抱抱,又去摸大伯的腿,緊緊抱住。
大伯說:“昨天孩子的大大(高子云)還來電話了,問孩子咋樣。”她和大弟弟炎炎只翻著好心人送來的東西,“咔嚓咔嚓”地嚼起速食麵。外面的雨沒有停,滴滴答答地下著,陰冷陰冷的空氣里,充滿著腐爛的樹葉和淤泥的味道。奶奶貼在堂屋的菩薩像和大慈大悲觀世音咒被潮濕的牆陰濕了,傳說每天誠心念5遍這個咒,就能驅魔消災,脫離苦難,奶奶說,念了也沒用。
評論
人口販運犯罪已成為世界上增長最快、最有利可圖的犯罪活動之一,其年利潤僅次於槍枝販運和毒品。在中國,一般一名乞討兒童每月可以為幕後控制者帶來3000元至20000元不等的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