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
本來家底殷實的農民張連,沾染賭博惡習,屢賭屢輸,以至將家中田產,家什買光,靠妻四姐兒紡織度日。一日妻命張去集市賣布,架不住賭友王老八的巧言拉扯,張賭博將賣布錢輸掉。回家妻子追問,張油嘴滑舌,百般狡辯。四姐萬般無奈,要與張連“零乾”離婚,後經鄰居王媽勸阻,張連意識到賭海無邊,發誓回頭安心務農,正經度日,夫妻倆重歸於好。據傳民國時期,陝西民間賭風盛行,好多富商的後裔因賭而敗家。某有識之士根據鄉土真人真事改編了《張連賣布》的唱詞,廣為傳唱勸化鄉人,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唱詞節選
四姐(唱):奴名四姐娃,今春二十八。容貌亞賽一朵花,十八歲嫁到張連家。奴夫把錢耍,哪管鍋里沒米下,背地裡我將媒人來罵。我夫妻簡直無緣法。張連(唱):清早間上大街賣布換花,三六喂,三六喂,布賣了六百錢正要回家。六六的三,六六的三,七六五四三六九喂,嘟六九,嘟六九,三六三六哎嗨......誰知道半路上出了拐岔,偏不偏碰見了朋友老八,硬拉我進寶棚坐下敘話。先裝煙後點火再倒釅茶,他言說到賭場一同來耍,我口說不心象貓抓。未出寶雙指頭往下一紮,二軲轆掛了號我不得不壓。先是輸後是贏來了三下,六百錢全輸光把人氣煞。出寶棚餓得吱吱哇哇,身無力腿兒乏有啥辦法。無奈了把褲帶扎了又扎。心裡頭直好象刀子亂刮。這幾天家裡邊快沒米下,衣服爛補了補又開了花。想起這窮光景我把天罵,你不該把張連給的太扎。四姐娃她等我迴轉家下,沒有錢沒有花我怎回答,對對對我還是用老辦法。撒個謊遭個怪哄騙於她,擦擦汗鼓鼓勁腳步放大。回家裡我啥不管我趕緊餵啥(頭),不覺得來在了我家門下,扣門環叫四姐張連回家。
四姐(唱):屋裡哄娃娃,抽空來放花,忽聽得人叫四姐娃,開門看原是他大(爸)轉回家。給你把煙拿,再倒一杯茶。不知咱的布賣了啥價。我給你取來毛巾把汗擦,問聲娃他大,咋沒見換下花。
張連(唱):你先莫問快給我把飯拿,咱辦事你放心就沒麻達。
四姐(唱):只要沒麻達,我心就放下,沒換花兒快給我把錢拿,我用錢供養咱的家。
張連(唱):你這算做啥?
四姐(唱):我要把錢拿。
張連(唱):吃罷了飯再給你莫要怕。
四姐(唱):你不給吃飯甭在我的家。
張連(唱):開言叫聲娃他媽,哎,我把錢借給了王老八。
四姐(唱):咱家裡眼看快沒米下,要織布還等著買棉花。想必是由在外邊把錢耍,我問你得是輸給王老八。
張連(唱):老八他有急事需要錢花,硬逼著借咱錢我實在沒法。
四姐(唱):怎么說,手指著張連夫破口大罵,定是你耍了錢(我說強盜呀)輸給人家,妻為你做飯擔水把柴打,妻為早晚操勞管娃娃,我織了三丈布命你換花,布賣了錢輸完空手回家,老毛病全不改常把錢耍,把家業全輸光世人笑話。
張連(唱):我可沒說婆娘家,哎,生了氣不能太大。我耍錢何用你苦苦勸咱,苦苦勸咱。你男人也非是磁錐瓜娃,這幾天我學下兩把神爪。有一天睜眼魚龍變化,贏他個三五萬我立地發家。先把那渭南縣的當鋪買下,西安城開鹽店咱當東家。蘭州城水煙行招牌買下,西口外的金剛鑽大車來拉。穿皮襖,套合衫,坐轎騎馬。再不過窮光景咱吃香喝辣。清早間人參湯先把喉下,到午間把燕窩拌成疙瘩。買一院琉璃瓦高樓大廈,置幾頃好田地咱廣種棉花。銀子錢裝滿櫃咱任用任拿,買丫環和相公伺候咱倆。有了錢捐功名權勢更大,當總督做巡撫布政暗查。金殿上領聖旨中堂懸掛,光緒王他和咱結成了親家。只要我得了運場合運下,我管叫你享這些富貴榮華。
四姐(唱):離城牆三十里你就下馬,臉皮厚氣得人牙兒打牙。把家業全輸光還說空話,分明是欺負我婦道人家。強盜呀。——————
張連(唱):我咋咧個嘛
四姐(唱):你能擲。——————————張連(唱):我能擲。
四姐(唱):你能壓。——————————張連(唱):我能壓。
四姐(唱):黑紅寶兒你能掐———————張連(唱):我在哪碗裡能丟川花。
四姐(唱):你能贏得發了家。——————張連(唱):我才和軲轆子冒對呀。
四姐(唱):我問你把咱家。———————張連(唱):我看你婆娘可說啥呀。
四姐(唱):
房背後的棗兒園,上結棗兒下種田,吃不完送不完,擔在街上還賣錢,叫你能賣幾十天,賺錢能贏幾串串,莊稼能收幾十石,人人看了都眼饞,強盜呀,我問你,為啥賣了棗兒園。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聽我給你告說家。曾不記那一年,眼看著臘月二十三,咱家無糧我又無錢,眼看無法過新年,咬牙我把腳一彈,這才賣了棗兒園,量麥子,磨白面,豬肉羊肉用擔擔,買紅紙,寫對聯,秦瓊靖德站在兩邊,核桃棗兒買了幾千,白饃饃蒸了幾蒲籃,點心擺了幾十盤,燒酒打了幾罐罐,酒席擺了一院院,鞭炮買了幾串串,當時你的心喜歡,今日個咋又問起這棗兒園,是我賣了它過了年。
四姐(唱):
你胡扯,你胡說,把人氣得打哆嗦,再問你把咱家十畝不夠九畝多,麥子長得鏇窩窩,散不倒咱拿鐮割,一畝能打一石多,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聽我給你可說呀,過冬至,後十天,眼看著就是陰曆年,耍社火,把旗下,柳木腿緊跟下,頭裡走得漢鍾離,後頭緊跟鐵拐李,張果老兒倒騎驢,何仙姑兒把籃籃提,高芯子,太懸巧,上頭扮得是三上轎,低芯子,好稀奇,扮得是蘇護送妲己,轉芯子,看起了,扮得孫猴去盜桃,裡頭抬的是慧豐善,後頭又抬陰公斷,馬武的臉子實難看,玉虎墜有個王娟娟,水淹金山報仇冤,黃鶴樓,真熱鬧,清風亭,看起了張元秀把兒找,四賢冊,懷抱草,伍員逃國是連夜跑,這些新戲你沒見過,萵草後邊耍萬貨,騎了個黃牛胡做作,小伙子圍了一窩窩,牛拉鼓,人真多,擂得鼓棰如魚落,秧歌場子真熱鬧,老漢看得鬍子翹,你言說,他大呀,咱倆口吃啥呀,吃得甑糕不用牙,吃得扁食肉疙瘩,還吃八寶甜盤子,韭黃清湯氽丸子,白面油花牛蹄子,飯一吃,嘴一抹,乾州的鍋盔捎冽倆,娃仔媽,你忘啦,曾不記,那一年看了社火花了吊八。
四姐(唱):
強盜呀,恨心中,我再把你問一聲,北門口大路東,一片菜地人眼紅,這二老在世也最心疼,正月的菠菜滿地青,二月閃上個羊角蔥,三月韭菜擔上賣,四月的萵筍拿稱稱,五月的黃瓜搭起架,六月的鬍子一張弓,七月的茄子象個鐘,八月芫荽綠個茵茵,九月的白菜嫩生生,十月的蘿蔔吃一冬,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你有問,我有答。自從把你娶到俺家,三年就沒有生娃娃。我怪你,你怪咱,怪來怪去怪自家。年年有個四月八,娘娘廟裡求娃娃。先買雞,後買鴨,乾果碟子十三花。豬頭豬蹄豬尾巴,端不動了用車拉。一拉拉到娘娘廟,眾人見了就把咱夸。未進廟,先放炮,頭頂香盤手端蠟。進得廟門你就爬下,又把響頭磕了三。求個穿靴戴帽的,不要生一個親親家。拜罷娘娘又許願,嘴裡不停胡拌蒜。布施銀子一大把,再獻上二百個泥娃娃。娃仔媽,你想一下,那一樣不用把錢花。才把菜地賣啦,娃仔媽,你忘了。
四姐(唱):
強盜嘴裡胡吱啦,活活把人氣死啦,我問你把咱家長桌子,立柜子,油漆板凳幾對子,樟木做的大箱子,玻璃鏡子鞋拔子,刀鞘子,大帽子,臉盆架子粉盒子,前房安的石磨子,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我記得三年前,你的家中好貧寒,你媽瘦得沒眉眼,你大穿的實在單,眼看就要到冬天,我一見就可憐,娃他舅跑得歡,多次來到我跟前,他言說哎姐夫呀,你咋看著不言傳,親親有難我得管,賣了東西給他錢,一賣賣了十兩三,給你大縫衣衫,給你媽買雞蛋,你大你媽心喜歡,麥子又裝了五六石,兩頭黃牛任他牽,家具送了幾十件,不夠再拿大車搬,你家誇我是個好漢,我高高興興打轉轉,娃仔媽,你算算,銀錢花了一河灘,為幫你家渡饑寒。
四姐(唱):
你胡說,你胡編,一編就是一串串,我問你咱墳園,松樹長了一大片,柏樹長得高過山,旁人見了都希罕,能蓋瓦房幾十間,蓋了街房蓋上房,中間廈子分兩邊,左鄰右舍把門串,咱的臉上也體面,強盜呀,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聽我給你可學呀,四月里有個四月八,咱村里唱戲呀,接你妹子和你媽。你姑你姨她都來啦,你妹子十七八,擦得粉,戴的花。穿得紅襖綠褂褂,穿得黑鞋綠襪襪。人家花我錢一吊,你妹子花了我吊八。拿的銀子和票子,割了豬肉一吊子。又割羊肉爛臊子,清早吃的是臊子麵,午間澇糟打雞蛋,四大四小四拼盤,十三花,我往上端,這些吃喝還不算,外加火鍋子擺在中間,燒肘子,氽丸子,豬蹄蹄,甜盤子,你妹子吃得高興的,我張連一旁眼瞪的,你妹子吃得散歡的,我張連一旁眼翻呢,你妹子沒神呀還要喝,我張連恨起拌了個鍋,思思量量氣不順,我把你搬倒打了一頓,你妹子回家傳了個信兒,你媽聽言心發悶,尋不著拐拐啦咧個棍'走進門啥都沒問,迎面掄了我一悶棍,我張連不服她,我假裝死著爬在地下,睜不著眼話也不答,把你媽嚇得啪啪啪。娃仔媽,你忘啦,這些東西買的錢,招呼了你妹子和你媽。
四姐(唱)強盜呀,你胡言,剩下的錢兒全輸完,哪裡用來度荒年,全靠我把野菜挖,跟你年年受饑寒,跟你月月受煎熬,跟你少活幾十年,都是因你愛耍錢,我問你把我的,過門時床單單,知貢呢的被面面,手鐲鐲,耳環環,鬢花花,頭釵釵,四季衣裳幾十件,還有娃的銀項圈,為啥給我全賣完,錢又行了啥方便。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慢一點,聽我給你說根源,曾不記呀是去年,叫我領你逛西安,一天催我好幾遍,把人催得心讀亂,只好設法去弄盤纏,陪你省城逛一番,穿過鎮子走過縣,路上走了好半天,把人的鞋底都磨爛,三天過後才到站,進了城眼了亂,花花世界真好看,你先進得雜貨店,精貨鋪子你又轉,扯洋布稱毛線,陰當四鄰不上算,還要買條西口氈,光鞋就買了一大攤,我說咱不把鞋販,你說往後慢慢穿,一城四門都逛遍,把你逛得喜心間,亮寶樓你說囅,又夸鐘樓擢破了天,城隍廟裡去抽籤,從早轉到日落山,白天你要進飯館,夜晚你還要把戲觀,一連逛了幾十天,這才想起了回家園,娃仔媽,你忘啦,那些東西賣得錢使你一心逛西安。
四姐(唱):
再問你,把咱家,房背後一塊場,四面打的攔馬牆,有風沒風都能揚,揚出的麥子比人強,擔到市上盡人量,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甭言傳,聽我與你說心間,哪一年三月三,各州府縣都朝華山。你言說長安八景都逛遍,就是沒有上過華山。吭的我張連沒辦法,雇來了兩個椅子搬。把你抬到五里關,十八盤,曲曲彎,回心石,在面前,自古最險是華山。我看咱還是回家園,你的心中不情願。一心一意要上山。抓住鐵鏈你爬了個歡。千尺幢,萬尺峽,老君梨溝往上爬。蒼犬嶺,上天梯,站在兩峰看去低。南峰北峰都轉遍,你還要過孽孽緣,孽孽緣,真危險,把你嚇得打尿戰,大呀媽呀的蠻叫喚,人說我張連是爭漢,領著婆娘逛華山,愛婆娘不愛錢,把一個富漢變窮漢,娃仔媽,你忘啦,那些東西賣得錢使你一心逛了華山。
四姐(唱):
我問你把咱家的前廳房,後樓房,屏風隔子與床帳,桌子一拉響啷啷,轆轆繩骨篤玲,還有福祿壽三星,時辰表自鳴鐘,還有一對碌瀆燈,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甭著急,多著呢,聽我與你說仔細,曾不記那一年的初二三,要給**去拜年,咱一無銀子二無錢,吭的我張連好作難,東家子借,西家子騙,借來了幾件新衣衫,你拉驢,我備鞍,把你挾在驢上邊,朝著勾蛋抽一鞭,嘟喔喔跑得歡,一下跑到西河灘,颳風下雨變了天,滑到了驢滾了鞍,把你摔了個面朝天,把咱娃滾成了泥蛋蛋,頭上的青絲拌散咧,鬢釵子,折斷咧,耳環子掄的不見咧,紅稠子襖泥濺咧,把帽羅裙扯爛咧,一隻新鞋還不見了,害氣不過回家轉,先給人家陪衣衫,零里零碎不上算,一裙一襖十二兩三,娃仔媽,你算算,這些東西賣得錢給人家陪了衣衫。
四姐(唱):
你把咱村門前,二畝地靠沙灘,不種莊稼光種瓜,冬瓜南瓜葫蘆瓜,只有西瓜長得扎,你給咱買我給咱殺,剩下的瓜兒哄娃娃,又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曾不記那一年,你娘家我丈家兩個老人是親家,還有咱娃的他舅家,報喪報到咱的門下,我問你咋辦呀,這個禮咋行呀,一對雞,兩對鴨,四個豬蹄豬尾巴,乾果碟子十三花,五色紙,又插花,掛在房上一把抓,你騎驢,我把驢拉,懷裡抱的咱蛋蛋娃,吹鼓手,迎門下,吱吱嗚嗚哭你媽,娃仔媽,你忘啦,那些東西賣得錢與你娘家行了禮搭。
四姐(唱):你把咱打撈池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不養魚光養蛤蟆。
四姐(唱):白楊樹我問你賣錢做了啥,張連(唱):我嫌它長得高不求結啥。
四姐(唱):蘆公雞我問你賣錢做了啥,張連(唱):我嫌它不叫鳴是個啞巴。
四姐(唱):牛籠嘴我問你賣錢做了啥,張連(唱):又沒牛又沒馬給你帶呀。
四姐(唱):五花馬我問你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性情瞎愛踢娃娃。
四姐(唱):你把咱大狸貓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吃老鼠不吃尾巴。
四姐(唱):你把咱獅子狗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不咬賊光咬娃娃。
四姐(唱):你把咱做飯鍋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打攪團愛起疙瘩。
四姐(唱):你把咱大風箱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煽起火來嘀哩啪啦。
四姐(唱):你把咱小板凳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坐著低不如蹲下。
四姐(唱):你把咱大水缸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你舀水去勾子蹶下。買棉花。想必是由在外邊把錢耍,我問你得是輸給王老八。
張連(唱):老八他有急事需要錢花,硬逼著借咱錢我實在沒法。
四姐(唱):
怎么說,手指著張連夫破口大罵,定是你耍了錢(我說強盜呀)輸給人家,妻為你做飯擔水把柴打,妻為早晚操勞管娃娃,我織了三丈布命你換花,布賣了錢輸完空手回家,老毛病全不改常把錢耍,把家業全輸光世人笑話。
張連(唱):
我可沒說婆娘家,哎,生了氣不能太大。我耍錢何用你苦苦勸咱,苦苦勸咱。你男人也非是磁錐瓜娃,這幾天我學下兩把神爪。有一天睜眼魚龍變化,贏他個三五萬我立地發家。先把那渭南縣的當鋪買下,西安城開鹽店咱當東家。蘭州城水煙行招牌買下,西口外的金剛鑽大車來拉。穿皮襖,套合衫,坐轎騎馬。再不過窮光景咱吃香喝辣。清早間人參湯先把喉下,到午間把燕窩拌成疙瘩。買一院琉璃瓦高樓大廈,置幾頃好田地咱廣種棉花。銀子錢裝滿櫃咱任用任拿,買丫環和相公伺候咱倆。有了錢捐功名權勢更大,當總督做巡撫布政暗查。金殿上領聖旨中堂懸掛,光緒王他和咱結成了親家。只要我得了運場合運下,我管叫你享這些富貴榮華。
四姐(唱):
離城牆三十里你就下馬,臉皮厚氣得人牙兒打牙。把家業全輸光還說空話,分明是欺負我婦道人家。強盜呀。——————張連(唱):我咋咧個嘛四姐(唱):你能擲。——————————張連(唱):我能擲。
四姐(唱):你能壓。——————————張連(唱):我能壓。
四姐(唱):黑紅寶兒你能掐———————張連(唱):我在哪碗裡能丟川花。
四姐(唱):你能贏得發了家。——————張連(唱):我才和軲轆子冒對呀。
四姐(唱):我問你把咱家。———————張連(唱):我看你婆娘可說啥呀。
四姐(唱):
房背後的棗兒園,上結棗兒下種田,吃不完送不完,擔在街上還賣錢,叫你能賣幾十天,賺錢能贏幾串串,莊稼能收幾十石,人人看了都眼饞,強盜呀,我問你,為啥賣了棗兒園。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聽我給你告說家。曾不記那一年,眼看著臘月二十三,咱家無糧我又無錢,眼看無法過新年,咬牙我把腳一彈,這才賣了棗兒園,量麥子,磨白面,豬肉羊肉用擔擔,買紅紙,寫對聯,秦瓊靖德站在兩邊,核桃棗兒買了幾千,白饃饃蒸了幾蒲籃,點心擺了幾十盤,燒酒打了幾罐罐,酒席擺了一院院,鞭炮買了幾串串,當時你的心喜歡,今日個咋又問起這棗兒園,是我賣了它過了年。
四姐(唱):
你胡扯,你胡說,把人氣得打哆嗦,再問你把咱家十畝不夠九畝多,麥子長得鏇窩窩,散不倒咱拿鐮割,一畝能打一石多,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聽我給你可說呀,過冬至,後十天,眼看著就是陰曆年,耍社火,把旗下,柳木腿緊跟下,頭裡走得漢鍾離,後頭緊跟鐵拐李,張果老兒倒騎驢,何仙姑兒把籃籃提,高芯子,太懸巧,上頭扮得是三上轎,低芯子,好稀奇,扮得是蘇護送妲己,轉芯子,看起了,扮得孫猴去盜桃,裡頭抬的是慧豐善,後頭又抬陰公斷,馬武的臉子實難看,玉虎墜有個王娟娟,水淹金山報仇冤,黃鶴樓,真熱鬧,清風亭,看起了張元秀把兒找,四賢冊,懷抱草,伍員逃國是連夜跑,這些新戲你沒見過,萵草後邊耍萬貨,騎了個黃牛胡做作,小伙子圍了一窩窩,牛拉鼓,人真多,擂得鼓棰如魚落,秧歌場子真熱鬧,老漢看得鬍子翹,你言說,他大呀,咱倆口吃啥呀,吃得甑糕不用牙,吃得扁食肉疙瘩,還吃八寶甜盤子,韭黃清湯氽丸子,白面油花牛蹄子,飯一吃,嘴一抹,乾州的鍋盔捎冽倆,娃仔媽,你忘啦,曾不記,那一年看了社火花了吊八。
四姐(唱):
強盜呀,恨心中,我再把你問一聲,北門口大路東,一片菜地人眼紅,這二老在世也最心疼,正月的菠菜滿地青,二月閃上個羊角蔥,三月韭菜擔上賣,四月的萵筍拿稱稱,五月的黃瓜搭起架,六月的鬍子一張弓,七月的茄子象個鐘,八月芫荽綠個茵茵,九月的白菜嫩生生,十月的蘿蔔吃一冬,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你有問,我有答。自從把你娶到俺家,三年就沒有生娃娃。我怪你,你怪咱,怪來怪去怪自家。年年有個四月八,娘娘廟裡求娃娃。先買雞,後買鴨,乾果碟子十三花。豬頭豬蹄豬尾巴,端不動了用車拉。一拉拉到娘娘廟,眾人見了就把咱夸。未進廟,先放炮,頭頂香盤手端蠟。進得廟門你就爬下,又把響頭磕了三。求個穿靴戴帽的,不要生一個親親家。拜罷娘娘又許願,嘴裡不停胡拌蒜。布施銀子一大把,再獻上二百個泥娃娃。娃仔媽,你想一下,那一樣不用把錢花。才把菜地賣啦,娃仔媽,你忘了。
四姐(唱):
強盜嘴裡胡吱啦,活活把人氣死啦,我問你把咱家長桌子,立柜子,油漆板凳幾對子,樟木做的大箱子,玻璃鏡子鞋拔子,刀鞘子,大帽子,臉盆架子粉盒子,前房安的石磨子,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我記得三年前,你的家中好貧寒,你媽瘦得沒眉眼,你大穿的實在單,眼看就要到冬天,我一見就可憐,娃他舅跑得歡,多次來到我跟前,他言說哎姐夫呀,你咋看著不言傳,親親有難我得管,賣了東西給他錢,一賣賣了十兩三,給你大縫衣衫,給你媽買雞蛋,你大你媽心喜歡,麥子又裝了五六石,兩頭黃牛任他牽,家具送了幾十件,不夠再拿大車搬,你家誇我是個好漢,我高高興興打轉轉,娃仔媽,你算算,銀錢花了一河灘,為幫你家渡饑寒。
四姐(唱):
你胡說,你胡編,一編就是一串串,我問你咱墳園,松樹長了一大片,柏樹長得高過山,旁人見了都希罕,能蓋瓦房幾十間,蓋了街房蓋上房,中間廈子分兩邊,左鄰右舍把門串,咱的臉上也體面,強盜呀,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坐下,聽我給你可學呀,四月里有個四月八,咱村里唱戲呀,接你妹子和你媽。你姑你姨她都來啦,你妹子十七八,擦得粉,戴的花。穿得紅襖綠褂褂,穿得黑鞋綠襪襪。人家花我錢一吊,你妹子花了我吊八。拿的銀子和票子,割了豬肉一吊子。又割羊肉爛臊子,清早吃的是臊子麵,午間澇糟打雞蛋,四大四小四拼盤,十三花,我往上端,這些吃喝還不算,外加火鍋子擺在中間,燒肘子,氽丸子,豬蹄蹄,甜盤子,你妹子吃得高興的,我張連一旁眼瞪的,你妹子吃得散歡的,我張連一旁眼翻呢,你妹子沒神呀還要喝,我張連恨起拌了個鍋,思思量量氣不順,我把你搬倒打了一頓,你妹子回家傳了個信兒,你媽聽言心發悶,尋不著拐拐啦咧個棍'走進門啥都沒問,迎面掄了我一悶棍,我張連不服她,我假裝死著爬在地下,睜不著眼話也不答,把你媽嚇得啪啪啪。娃仔媽,你忘啦,這些東西買的錢,招呼了你妹子和你媽。
四姐(唱)強盜呀,你胡言,剩下的錢兒全輸完,哪裡用來度荒年,全靠我把野菜挖,跟你年年受饑寒,跟你月月受煎熬,跟你少活幾十年,都是因你愛耍錢,我問你把我的,過門時床單單,知貢呢的被面面,手鐲鐲,耳環環,鬢花花,頭釵釵,四季衣裳幾十件,還有娃的銀項圈,為啥給我全賣完,錢又行了啥方便。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慢一點,聽我給你說根源,曾不記呀是去年,叫我領你逛西安,一天催我好幾遍,把人催得心讀亂,只好設法去弄盤纏,陪你省城逛一番,穿過鎮子走過縣,路上走了好半天,把人的鞋底都磨爛,三天過後才到站,進了城眼了亂,花花世界真好看,你先進得雜貨店,精貨鋪子你又轉,扯洋布稱毛線,陰當四鄰不上算,還要買條西口氈,光鞋就買了一大攤,我說咱不把鞋販,你說往後慢慢穿,一城四門都逛遍,把你逛得喜心間,亮寶樓你說囅,又夸鐘樓擢破了天,城隍廟裡去抽籤,從早轉到日落山,白天你要進飯館,夜晚你還要把戲觀,一連逛了幾十天,這才想起了回家園,娃仔媽,你忘啦,那些東西賣得錢使你一心逛西安。
四姐(唱):
再問你,把咱家,房背後一塊場,四面打的攔馬牆,有風沒風都能揚,揚出的麥子比人強,擔到市上盡人量,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娃仔媽,你甭言傳,聽我與你說心間,哪一年三月三,各州府縣都朝華山。你言說長安八景都逛遍,就是沒有上過華山。吭的我張連沒辦法,雇來了兩個椅子搬。把你抬到五里關,十八盤,曲曲彎,回心石,在面前,自古最險是華山。我看咱還是回家園,你的心中不情願。一心一意要上山。抓住鐵鏈你爬了個歡。千尺幢,萬尺峽,老君梨溝往上爬。蒼犬嶺,上天梯,站在兩峰看去低。南峰北峰都轉遍,你還要過孽孽緣,孽孽緣,真危險,把你嚇得打尿戰,大呀媽呀的蠻叫喚,人說我張連是爭漢,領著婆娘逛華山,愛婆娘不愛錢,把一個富漢變窮漢,娃仔媽,你忘啦,那些東西賣得錢使你一心逛了華山。
四姐(唱):
我問你把咱家的前廳房,後樓房,屏風隔子與床帳,桌子一拉響啷啷,轆轆繩骨篤玲,還有福祿壽三星,時辰表自鳴鐘,還有一對碌瀆燈,我問你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甭著急,多著呢,聽我與你說仔細,曾不記那一年的初二三,要給**去拜年,咱一無銀子二無錢,吭的我張連好作難,東家子借,西家子騙,借來了幾件新衣衫,你拉驢,我備鞍,把你挾在驢上邊,朝著勾蛋抽一鞭,嘟喔喔跑得歡,一下跑到西河灘,颳風下雨變了天,滑到了驢滾了鞍,把你摔了個面朝天,把咱娃滾成了泥蛋蛋,頭上的青絲拌散咧,鬢釵子,折斷咧,耳環子掄的不見咧,紅稠子襖泥濺咧,把帽羅裙扯爛咧,一隻新鞋還不見了,害氣不過回家轉,先給人家陪衣衫,零里零碎不上算,一裙一襖十二兩三,娃仔媽,你算算,這些東西賣得錢給人家陪了衣衫。
四姐(唱):
你把咱村門前,二畝地靠沙灘,不種莊稼光種瓜,冬瓜南瓜葫蘆瓜,只有西瓜長得扎,你給咱買我給咱殺,剩下的瓜兒哄娃娃,又賣錢做了啥。
張連(唱):
哎,有有有……曾不記那一年,你娘家我丈家兩個老人是親家,還有咱娃的他舅家,報喪報到咱的門下,我問你咋辦呀,這個禮咋行呀,一對雞,兩對鴨,四個豬蹄豬尾巴,乾果碟子十三花,五色紙,又插花,掛在房上一把抓,你騎驢,我把驢拉,懷裡抱的咱蛋蛋娃,吹鼓手,迎門下,吱吱嗚嗚哭你媽,娃仔媽,你忘啦,那些東西賣得錢與你娘家行了禮搭。
四姐(唱):你把咱打撈池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不養魚光養蛤蟆。
四姐(唱):白楊樹我問你賣錢做了啥,張連(唱):我嫌它長得高不求結啥。
四姐(唱):蘆公雞我問你賣錢做了啥,張連(唱):我嫌它不叫鳴是個啞巴。
四姐(唱):牛籠嘴我問你賣錢做了啥,張連(唱):又沒牛又沒馬給你帶呀。
四姐(唱):五花馬我問你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性情瞎愛踢娃娃。
四姐(唱):你把咱大狸貓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吃老鼠不吃尾巴。
四姐(唱):你把咱獅子狗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不咬賊光咬娃娃。
四姐(唱):你把咱做飯鍋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打攪團愛起疙瘩。
四姐(唱):你把咱大風箱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煽起火來嘀哩啪啦。
四姐(唱):你把咱小板凳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它坐著低不如蹲下。
四姐(唱):你把咱大水缸賣錢做啥,張連(唱):我嫌你舀水去勾子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