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主要作品
1979年在《工人日報》上發表第一篇雜文《奧勃洛摩夫的影子》。他的雜文先後被收入《中國新文藝大家.雜文卷》、《全國青年雜文選》、《江蘇雜文選》,並多次在全國、省級報刊徵文中獲獎。雜文《英雄難過小人關》、《診神經過敏衰弱綜合徵》入選上海文藝出版社新近出版的《中國新文學大系1976-2000.雜文卷》。這兩篇雜文曾分別發表於《經濟日報》和《現代作家》。
《中國新文學大系1976-2000》由王蒙、王元化擔任總主編,遴選了該時期文學理論、長篇小說、中篇小說、短篇小說、微型小說、散文、雜文、紀實文學、詩歌、戲劇、影視文學等體裁的優秀作品,全書共30集,其中第19集為雜文卷。
張安生的雜文“厭趨時而作,然又不避時;追求雜文的文學性,崇尚我心寫我言。”
2、作品賞析
麋鹿三章
張安生
一
江蘇大豐。黃海灘涂。麋鹿保護區。一群群健美的麋鹿在奔突嬉逐……
麋鹿,乃世間一大怪物。面似馬而非馬,頭似鹿而非鹿,尾似驢而非驢,蹄似牛而非牛。因俗稱之“四不像”。
當年法國神父在大清皇家獵苑的牆頭上要不是窺見這副怪模樣,它們也許會老死中國,也許不成其為動物的珍貴。珍,因“四不像”而珍;貴,因“四不像”而貴。誰都不像,才是黑格爾說的“這個”;誰都不像,才有存在的價值;誰都不像,才有魅力和永恆;誰都不像,才有多維和多彩。誰都不像,才有創造和未來。
有的人在努力使自己像別人,結果塑造了一尊尊偶像;有的人在努力使自己不像別人,結果創造了一個真我。
“不像”,是命運的兩極。有時享受“珍稀”的殊榮,有時與“異端”是同義語。而後者常常居多。被視為“怪”,被視為“異”,不見容於世間,其結果,不是被滅絕,就是被同化!
生活,難道不能多容一點“四不像”么?
二
西晉張華《博物志》載:“海陵縣扶江接海,多麋獸,千百為群,掘食草根,其處成泥,名曰麋畯,民人隨此而略,種稻不耕而獲其利。”
這段文字告訴我們,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江蘇沿海一帶,麋鹿相當繁盛,並且與人雜居一起,成為幫助人類開荒種地的益友。然而,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千百為群”的麋鹿大軍怎么如今只能在這片土地上挖到它們的化石了?是因地殼變動而覆沒?是因冰期封鎖而滅絕?是因出現恐龍那樣的危機,缺吃少喝而致?是因與人類為敵而自食其果?顯然都不是。這片“扶江接海”的沖積平原數千年安詳地向大海延伸著,水草豐足,而麋鹿所需微薄,唯草根而已,又是最馴順的動物之一。那么,麋鹿又何以在它的故鄉絕跡?我們可以從非洲的象牙市場找到答案,可以從野味餐館豐盛的餐桌上找到答案……難怪當它們的後裔從異國遠道重返故土時,見到我們——人,依然警覺地佇立著。
所幸的是,人類並不永遠野蠻和殘酷,終於對自己的夥伴有了保護意識。但是,為什麼許多事總要等到瀕臨危機的時候,才知道珍貴,才知道保護?
三
從二三百萬年前麋鹿在這個地球上出現,到19世紀中葉,麋鹿始終是在野生和半野生環境中生活。環境造就了生靈的天性,生靈也始終眷戀合於天性的環境。
直至今日,麋鹿依然只適於野生。因此,在1869年它們被賣往歐洲各大動物園,關在柵欄里供遊客觀賞時,囚牢式的生活使麋鹿瀕臨絕跡。英國的十一世貝福特公爵堪稱麋鹿的知音,他從柵欄里贖回所剩的十八頭麋鹿放養在自己的莊園,麋鹿的家族方有今天的一千五百餘眾的興盛。
為了讓麋鹿完全回到合於它們天性的環境,1986年,英國人又送它們回到這片麋鹿祖先生活過的故土。1869-1986!這世紀性的環球旅行,對麋鹿來說,不僅僅是故土的復歸,而且是天性的復歸,其代價便是麋鹿的寧可“絕跡”。
原始的一切生靈都是野性的。有的被馴順了,走進了柵欄;有的則始終不失天性。但兩者似乎都活得很快樂。這真有點不可思議!但我終於釋然:原野是誘人的,有任意馳騁的草地、沼澤、森林,有自由清新的空氣;但柵欄也是誘人的,有美味的佳肴,有動聽的喝彩。於是,那柵欄,在麋鹿眼中是枷、是鎖,在豬玀眼中是舒適的窩。
可悲的不是被圈進柵欄,而是走進柵欄,或者習慣了柵欄!
本文原載《人民日報》(海外版,1988年11月24日),後收入《江蘇雜文選》。
《麋鹿三章》是一篇雜文。作者從麋鹿的特徵、生存、故土復歸等三個方面引發出對個性、保護意識、天性復歸等生活真諦的議論闡述,給人以深刻的啟迪。
第一章從麋鹿“四不象”之怪的特徵寫起。“面似馬而非馬,頭似鹿而非鹿,尾似驢而非驢,蹄似牛而非牛”,麋鹿的俗稱正是由此而得名。而正是因為“怪”,才顯示出它的珍貴。這種“怪”,就是獨特的個性。接著作者指出,只有具有個性,“才有存在的價值”、“才有魅力和永恆”、“才有多維和多彩”、“才有創造和未來”。
第二章寫麋鹿的生存狀態:從昔日的“繁盛”,到後來的“滅絕”;從成為人們盤中的美味,到得到有效的保護。保護意識的形成,得益於人們的反思。麋鹿是人類不可缺少的夥伴,保護麋鹿,就是改善人類自己的生存環境。這就是麋鹿生存狀態的變化,給我們人類的一個啟示。
第三章寫麋鹿的故土復歸。麋鹿從被“關在柵欄里供遊客觀賞”,過著“囚牢式的生活”,經過漫長歲月,終於回到這片麋鹿祖先生活過的故土。 這一“環球旅行”,對麋鹿來說,不僅僅是故土的復歸,而且是天性的復歸。“可悲的不是被圈進柵欄,而是走進柵欄,或者習慣了柵欄!”充滿哲理,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