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夢》賞析
不久之前的一個夏日午後,我在成都浣花溪邊仔細的閱讀了廖心永的後古典主義代表作“蓮夢”。當時有一種無比痛楚的東方陽光透過古舊的雕化窗欞,在黯然的帶著時光流動痕跡的宣紙上開成了一朵朵行將凋謝的花。我注視著畫面上的風景,慵懶的小家碧玉,羞怯的侍女,光陰的閨閣以及一池隨風自舞的蓮,此外,是許多被色彩與形式反覆鋪陳的細節:中式盤花襻鈕,對襟的女紅,灑金團扇,筆硯,青花瓷瓶和漆木椅幾。所有的描述正在昭示著畫面最深處的某種前所未有的華麗氣質,在傳統與現代的甬道里,點燃了無法言喻的人文激情。這是一個將人文情緒再度投入傳統的堅硬夢境,畫家在寧靜與優雅的空間徘徊,憑弔著舊日的價值經驗;而另一方面,那些如同瓷器般細膩與明亮的筆觸,盛大與恢弘的氣象卻說出了畫家對於重構繪畫語言體系的無盡猜想。
在這裡我不必去驗證重構的欲望碾碎柔軟的原則將要付出的代價,我的全部希望在於:哪一種畫語結構在繪畫經驗境域內最徹底的表述了新時代人文精神的本質?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後古典主義畫語的在場,在某種意義上承受了這一使命。對此我並不感到奇怪。在繪畫語言體系的頂端,一種被更替的嶄新技法洞穿著傳統經驗的價值迷霧,試圖揭露被水與墨所隱匿的精神線索。技法的更替,促成了繪畫語言的蘇生,再度賜與它人文的神聖地位,並把畫家本身接引到光明的畫語本質。其實,這兩種操作是內在合一的:技法和思想,畫語和人文,使畫家從敏感的心靈出發,最終獲得無限悠遠的意境。在它們當中,人文是衡量技法所能到達的空間深度的最終標尺。人文是起點,也是終點,在每個時期,它都準確的描述了畫家重構繪畫語言體系的全部歷程。
請跟隨我的敘述再次回到後古典主義的範本上來。我注意到畫面的隱喻式布局:前景的小寫意極度交融在背景的大寫意當中,細膩的文字與浮華的印章縱橫交織,絲絲入扣,依稀呈現出一種峭利如割的美艷和遙不可及的憂傷。我與畫面之上的所有安靜的對視,如同置身在光陰交錯的時間迷宮,在撲面而來的華麗氣息中,漸次的體會到寂靜與莊重的含義。時間正在結束某些東西,而被時間結束的卻同時也在被時間賦予腐朽和重生的機會。其實,一切都恍然如夢,就在我誤入蓮花深處的一次心動之間。有意思的是,花團錦簇的時候往往令人心如止水,如同蓮花盛開的瞬間,總是帶有恆久的無限安詳。
《蓮夢》讓我觸及到了後古典主義的實存輪廓,同時也觸及了它的未來走向。越過一切浪漫主義,古典主義,寫實主義的屏障,超越畫語的自身命運,沐浴著以“人文”命名的新的精神光輝。
後古典主義
是一種後現代文化背景下的傳統審美基礎,已經開始被某種精緻的繪畫語言所確立:首先,它要具有詩意的永恆命題,比如那些澄亮而古典的風物,以求對傳統進行藝術的人文關照;其次,它的技法必須高度成熟,色彩超越水墨的理解,布局多元而唯美,並從這三方面去建構無比新穎的審美格局。川籍人物畫家廖心永在其九十年代中後期的作品裡已經洞悉了這一個人化創作的原理,同時,也站在後古典主義的審美立場上進行著畫語突破。在某種意義上,正是廖心永的繪畫語言抵達了我所企盼的後古典主義的文本類型:保持清醒的文化含量,關照與反叛的藝術道德勇氣以及對繪畫語言的高度敏感。他在繪畫語言風格中所顯示的那些令人鼓舞的跡象,使得一個畫語匱乏的時代呈現出了蛻變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