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庾純傳
庾純,字謀甫,博學有才義,為世儒宗。郡補主簿,仍參征南府,累遷黃門侍郎,封關內侯,歷中書令、河南尹。初,純以賈充奸佞,與任愷共舉充西鎮關中,充由是不平。充嘗宴朝士,而純後至,充謂曰:“君行常居人前,今何以在後?”純曰:“旦有小市井事不了,是以來後。”世言純之先嘗有伍伯者,充之先有市魁者,充、純以此相譏焉。充自以位隆望重,意殊不平。及純行酒,充不時飲。純曰:“長者為壽,何敢爾乎!”充曰:“父老不歸供養,將何言也!”純因發怒曰:“賈充!天下凶凶,由爾一人。”充曰:“充輔佐二世,蕩平巴、蜀,有何罪而天下為之凶凶?”純曰:“高貴鄉公何在?”眾坐因罷。充左右欲執純,中護軍羊琇、侍中王濟佑之,因得出。充慚怒,上表解職。純懼,上河南尹、關內侯印綬,上表自劾曰:
司空公賈充請諸卿校並及臣。臣不自量,飲酒過多。醉亂行酒,重酌於公,公不肯飲,言語往來,公遂訶臣父老不歸供養,卿為無天地。臣不服罪自引,而更忿怒,厲聲名公,臨時喧饒,遂至荒越。禮,‘八十月制’,誠以衰老之年,變難無常也。臣不惟生育之恩,求養老父,而懷祿貪榮,烏鳥之不若。充為三公,論道興化,以教義責臣,是也。而以枉錯直,居下犯上,醉酒迷荒,昏亂儀度。臣得以凡才,擢授顯任。《易》戒濡首,《論》誨酒困,而臣聞義不服,過言盈庭,黷幔台司,違犯憲度,不可以訓。請台免臣官,廷尉結罪,大鴻臚削爵土。敕身不謹,伏須罪誅。
御史中丞孔恂劾純,請免官。詔曰:“先王崇尊卑之禮,明貴賤之序,著溫克之德,記沈酗之禍,所以光宣道化,示人軌儀也。昔廣漢陵慢宰相,獲犯上之刑;灌夫托醉肆忿,致誅斃之罪。純以凡才,備位卿尹,不惟謙敬之節,不忌覆車之戒,陵上無禮,悖言自口,宜加顯黜,以肅朝倫。” 遂免純官。
又以純父老不求供養,使據禮典正其臧否。太傅何曾、太尉荀、驃騎將軍齊王攸議曰:“凡斷正臧否,宜先稽之禮、律。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家不從政。新令亦如之。按純父年八十一,兄弟六人,三人在家,不廢侍養。純不求供養,其於禮、律未有違也。司空公以純備位卿尹,望其有加於人。而純荒醉,肆其忿怒。臣以為純不遠布孝至之行,而近習常人之失,應在譏貶。”司徒石苞議:“純榮官忘親,惡聞格言,不忠不孝,宜除名削爵土。”司徒西曹掾劉斌議以為:
敦敘風俗,以人倫為先;人倫之教,以忠孝為主。忠故不忘其君,孝故不忘其親。若孝必專心於色養,則明君不得而臣;忠必不顧其親,則父母不得而子也。是以為臣者,必以義斷其恩;為子也,必以情割其義。在朝則從君之命,在家則隨父之制。然後君父兩濟,忠孝各序。純兄峻以父老求歸,峻若得歸,純無不歸之勢;峻不得歸,純無得歸之理。純雖自聞,同不見聽。近遼東太守孫和、廣漢太守鄧良皆有老母,良無兄弟,授之遠郡,辛苦自歸,皆不見聽。且純近為京尹,父在界內,時得自啟定省,獨於禮法外處其貶黜,斌愚以為非理也。禮,年八十,一子不從政。純有二弟在家,不為違禮。又令,年九十,乃聽悉歸。今純父實未九十,不為犯令。罵辱宰相,宜加放斥,以明國典。聖恩愷悌,示加貶退,臣愚無所清議。
河南功曹史龐札等表曰:
臣郡前尹關內侯純,醉酒失常,《戊申詔書》既免尹官,以父篤老不求供養,下五府依禮典正其臧否。臣謹按三王養老之制,八十,一子不從政;九十,其家不從政,斯誠使人無闕孝養之道,為臣不違在公之節也。先王制禮垂訓,莫尚於周。當其時也,姬公留周,伯禽之魯,孝子不匱,典禮無愆。今公府議,七十時制,八十月制,欲以駁奪從政之限,削除爵土。是為公旦立法,還自越之,魯侯為子,即為罰首也。石奮期頤,四子列郡。近太宰獻王諸子,亦有籓外。古今同符,忠孝並濟。
臣聞悔吝之疵,君子有之。尹性少飲多,遂至沈醉。尹醒聞知,悼恨前失,執謙引罪,深自奏劾,求入重法。今公府不原所由,而謂傲很,是為重罪過醉之言,而沒迷復之義也。臣聞父子天性,愛由自然,君臣之交,出自義合,而求忠臣必於孝子。是以先王立禮,敬同於父,原始要終,齊於所生,如此猶患人臣罕能致身。今公府議雲,禮律雖有常限,至於疾病歸養,不奪其志。如此則為禮禁正直,而陷人以詐,違越王制,開其殆原。尹少履清苦,事親色養,歷職內外,公廉無私,此陛下之所以屢發明詔,而尹之所以仍見擢授也。尹行己也恭,率下也敬,先眾後己,實是宿心。一旦由醉,責以暴慢。按奏狀不忠不孝,群公建議削除爵土,此愚臣所以自悲自悼,拊心泣血也。
按今父母年過八十,聽令其子不給限外職,誠以得有歸來之緣。今尹居在郡內,前每表屢蒙定省。尹昆弟六人,三人在家,孝養不廢。兄侍中峻,家之嫡長,往比自表,求歸供養,詔喻不聽。國體法同,兄弟無異,而虛責尹不求供養如斯,臣懼長假飾之名,而損忠誠之實也。夫禮者,所以經國家,定社稷也。故陶唐之隆,順考古典;周成之美,率由舊章。伏惟陛下聖德欽明,敦禮崇教,疇咨四岳,以詳典制。尹以犯違受黜,而所由者醉。公以教義見責,而所因者忿。積忿以立義,由醉以得罪,禮律不復為斷,文致欲以成法。是以愚臣敢冒死亡之誅,而恥不伸於盛明之世。惟蒙哀察。
帝復下詔曰:“自中世以來,多為貴重順意,賤者生情,故令釋之、定國得揚名於前世。今議責庾純,不惟溫克,醉酒沈湎,此責人以齊聖也。疑賈公亦醉,若其不醉,終不於百客之中責以不去官供養也。大晉依聖人典禮,制臣子出處之宜,若有八十,皆當歸養,亦不獨純也。古人云:'由醉之言,俾出童羖。'明不責醉,恐失度也。所以免純者,當為將來之醉戒耳。齊王、劉掾議當矣。”復以純為國子祭酒,加散騎常侍。後將軍荀眅於朝會中奏純以前坐不孝免黜,不宜升進。侍中甄德進曰:“孝以顯親為大,祿養為榮。詔赦純前愆,擢為近侍,兼掌教官,此純召不俟駕之日。而後將軍眅敢以私議貶奪公論,抗言矯情,誣罔朝廷,宜加貶黜。”眅坐免官。
初,眅與純俱為大將軍所辟,眅整麗車服,純率素而已,眅以為愧恨。至是,毀純。眅既免黜,純更以此愧之,亟往慰勉之,時人稱純通恕。
遷侍中,以父憂去官。起為御史中丞,轉尚書。除魏郡太守,不之官,拜少府。年六十四卒。子旉。
編者簡介
房玄齡,名喬,字玄齡,齊州臨淄(今山東淄博東北)人,唐代初年名相。他年輕時博覽經史,18歲時中進士,官拜羽騎尉。李淵起兵反隋後,他投奔了李世民,協助李世民經營四方,削平群雄,並參與策劃了玄武門之變.為貞觀之治的到來立下了功勳,李世民稱讚他有“籌謀帷幄,定社稷之功”。李世民即位後,房玄齡被任命為中書令,總領百司,掌管政務達20年,主持制定了唐初的律令、格敕和各種典章制度,並調整政府機構,精簡中央官員,為政府選拔了大量優秀人才。他任職期間善於用人,恪守職責,不自居功,後世把他和杜如晦作為良相的典範,合稱“房、杜”。唐太宗征高旬麗時,他留守京師,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