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春秋 晉 地名,產良馬。《公羊傳·僖公二年》:“請以 屈產 之乘與 垂棘 之白璧,往必可得也。” 何休 註:“ 屈產 ,出名馬之地。” 宋 王禹偁 《大閱賦》:“又若 屈產 新羈, 渥窪 逸駕,汗血蘭筋,騰霜照夜。”一說為 屈 地所產。見《左傳·僖公二年》 杜預 注。
《左傳》僖公二年(公元前658年):“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杜註:“屈地生良馬,垂棘出美玉,故以為名。”《春秋公羊傳·僖二年傳》何註:“屈產,出名馬之地。”徐疏:“謂屈產為地名不似服氏謂產為產生也。”余太山案:“‘屈產’乃與‘垂棘’對言,指為地名於義較長。”(《古族新考》第37頁)垂棘為古地名,以出美玉著稱,在今山西潞城縣北。在“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中屈產與垂棘對言,乘與璧對言;“垂棘”既是古地名,“屈產”當亦是古地名。《太平寰宇記·隰州·石樓縣》記有“屈產泉”:“屈產泉在縣東南四里,土人相傳,昔有白馬母飲此泉生得龍駒。《春秋》曰:晉獻公以屈產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蓋此地生良馬也。”今石樓縣的屈產河即得名於“屈產泉”,它依舊保留著古老的“屈產”之稱。
屈qū溪物、jué群物、見物,越南語khuất,王力《同源字典》作khiuət。安世高譯pūr為不(幫物、有、尤,非虞),支讖譯pūr和put為弗(非物)、譯ut為鬰(yù影物)、支讖譯bud為勿(微物),曇果譯ur為鬰(yù影物),康僧鎧譯mud為勿(微物),支謙譯gul(v)為掘(群月、群物)、譯kuṭ為崛(群物、疑物)、譯puṣ為弗(非物);屈可還原為*khut/*khud、*kut/*kud、*gut/*gud、kuṣ/guṣ等。玄奘《大唐西域記》譯Kusānika為屈霜你迦,譯Kulūta為屈露多;屈對譯kus-、kul-。龜茲又稱丘茲、丘慈、屈茨等,均為古代龜茲語kutsi的不同譯法。季羨林稱:“此處玄奘根據Kutsi的梵文形式kuci譯作屈支。”tsi即梵語ci,支謙譯ci為支(照支);玄奘屈支對譯的是Kut-tsi,屈對譯kut。產chǎn為所簡切(審產),越南語sản,金尼閣chcàn、çcàn。在正常的情況下,產的今音應讀shǎn;但發生了意外情況。不知何故,產之聲母發生了音轉;在金尼閣的《西儒耳目資》中產之聲母並非x(相當於今sh),而是chc(相當於今ch)、çc(相當於今c)。王力《同源字典》將山韻歸入文部ən和元部an,山一(艱)eən、山一(間)ean、山二(鰥)oən。山、產、襉為同一韻母的平上去,俞敏先生《後漢三國梵漢對音譜》中未出現山、產、襉韻字,可能是其帶有介音之故;亦可能是山、產、襉韻字尚在文部或元部,尚未分離之故。“又所蹇切先上聲”(《康熙字典》)蹇jiǎn見獮。曇果譯kaṇ為騫(溪仙),安世高譯gan為乾(群仙、見寒),支謙譯grāṇ為焉(影仙),康僧鎧譯caṇ、支讖譯can、cān、tyāyan為旃(照仙),支謙譯(v)jan、yan、竺律炎譯yān為延(喻仙、喻線),帛延譯yān為衍(喻獮、喻線),康孟祥、竺大力譯rañ為連(來仙);仙獮線為同一韻母的平上去;產韻當有an之讀音。支謙譯(v)ṣa為沙(山麻、山禡)、舍(審禡、審馬)、譯ṣam為睒(審琰、透闞)、譯ṣik為瑟(山櫛)、譯ṣu為瘦(山宥)、譯ṣya為疏(山魚)、駛(山志),竺律炎譯ṣan為沙,支讖譯ṣā為裟(山麻);山母(審二)可對譯梵語ṣ。《廣韻》審二字的反切上字在越南語中的讀音:所sở、山sơn、疎sơ、sớ、色sắc、數sổ、số、砂sa、沙sa、疏sơ、生sanh、sinh、史sử。《廣韻》審三字的反切上字在越南語中的讀音:式thức、書thư、失thất、舒thư、施thi、thí、thỉ、傷thương、識thức、賞thưởng、詩thi、始thỉ、thủy、試thí、矢thỉ、釋thích、商thương。審二在越南語中讀s、審三在越南語中讀th,從越南語審三字的讀音可以發現審三出自透母th;漢語睒(審琰、透闞)和濕(透合、審緝)的雙讀正反映出透母向審母的音轉。產字的古音可擬為*theən、*thoən、*thean、*than、*ṣan等。舌頭音間可以互轉,產*than可能出自*tan、*dan。屈產可擬作*Khut-than、*Kut-than、*Kut-tan=*Kutan、*Kud-dan=*Ku-dan、*Gut-tan=*Gutan、*Gud-dan=*Gu-dan、Kuṣ-ṣan=Kuṣan、Guṣ-ṣan=Guṣan等。
-d、-t可以音轉為-sh,-dan、-tan可以音轉為-shan。以-shan結尾的地名在古代埃蘭Elam就已存在,如大名鼎鼎的安鄯Anshan。樓蘭所改之名鄯善*Shanshan,其中的-善即是地名後綴-shan。石泰安稱“北部的吉爾吉特或缽露(Bolor),漢籍中稱之為‘勃律’,而藏文中則作Brusha”(《西藏的文明》第60頁)律*rud變作藏文之rush(a)。不律*brud的詞尾發生-d>-sh音轉而變成英語brush[brʌʃ]‘毛刷,刷子;畫筆,毛筆’。支讖譯pūr、put、支謙譯puṣ為弗(幫物);勃bó定沒,越南語bột;康巨譯duṣ為突(定沒),梵語-ṣ和漢語-t相對應。高地德語遲至公元八世紀發生了下面的音變:前期日耳曼語t>高地德語ts(拼寫為z;在元音後>ss)。例如,英語tongue,高地德語Zunge;英語water,高地德語Wasser。這一音變類似於漢語的“氏”由“氐di”音變為shì、zhī。英語字母組合th-(源自古英語字母ƥ,古英語字母ƥ可和古英語字母ð互用)讀[θ]與前期日耳曼語t>高地德語ss相當。漢語中亦曾經發生d-、t->sh-音變。如“提”:tí杜奚切(定母齊韻),shí是支切(禪母支韻);同一個字有兩個讀音tí、shí,正表明tí、shí之間存在音轉。又如“蝭母”即“提母”;蝭音匙,又音提,其shi讀是由ti讀音變來的。攝摩騰、竺法蘭譯dhyan為禪(禪腺、禪仙),古漢語定母為d,提之讀音反映出漢語存在d>t、d>sh音轉。《易·大畜》:“輿說(脫)輹”,《左傳·僖十五年》“車說其輹”。說即脫,兩者上古音相同。說從兌得音,說、兌兩字現代音的分離亦反映出漢語中舌頭音向sh-的音轉。眡,古“視”字,從目從氐,目表義、氐表音,反切為承矢切(禪母旨韻)、都奚切(端母齊韻)。單之都旱切(端母寒韻)與其市連切、常演切、時戰切(皆為禪母);壇之徒乾切(定母寒韻)、徒案切(定母換韻)與時戰切(禪母線韻)之間存在同樣的音轉。頭(tóu定侯)與首(shǒu審有)之間亦存在d>sh音轉。裻dū只有一個意義“衣背縫”,卻有兩個反切冬毒切(端母沃韻)、先篤切(心母沃韻),第二個讀音為t>s音轉造成的。裼,xī先擊切(心母錫韻)、tì《集韻》他計切(端母霽韻),也存在t>s音轉。漢語中發生過d-、t->sh-音變還在漢字的越南語讀音中得到反映。檢閱《越漢辭典》可以發現漢語的s-聲母字絕大多數在越南語中讀t-聲母、漢語的sh-聲母字絕大多數在越南語中讀th-聲母,這種轉換不是個別的,而是大量的、成體系的。漢語中存在d-、t->sh-、zh-、ch-,使英語的d、t、dr、tr可與漢語的sh、zh、ch相比較。比如“樹”,英語tree,漢語shù常句切(禪母遇韻)、臣廋切(禪母麌韻),支謙譯dhra為闍(端模、禪麻),原始姬語的樹可擬作*dhrā。上古漢語的知、徹、澄或可擬為tr、thr、dr,李方桂先生《上古音研究》中的知組在上古的擬音正是tr(j)-、thr(j)-、dr(j)-。現代英語dr、tr的發音接近於漢語的zhu-、chu-,它們最終將變成漢語的zh-、ch-。英語之dr-將發展成漢語zh-、英語tr-將發展成漢語ch-。由於漢語中曾發生d>sh音轉,因此可將漢語的獸(shòu審宥,越南語thú)比對成古英語dēor‘野獸’。古英語dēor‘野獸’中的詞首輔音d-音轉為sh-、流音襯音尾r脫落後即是漢語的獸。dēor在英語中演變為deer‘鹿’,可見dēor和鹿亦是同源詞,漢語的鹿同樣和獸同源。鹿lù來屋,越南語lộc,古英語rā、變體rāha,古北歐語rā,古撒克遜和古德語rēh、變體rēho;漢語的鹿和日耳曼語之鹿亦是同源詞。d也可音轉為z。如回回文波斯語古得兒gudar(*通過、*流動,這個詞常寫作guzar;古得兒·噶黑guzar-gāh‘渡’;這個詞中存在d>z音轉。又如比剌則兒birāzar‘弟’,梵文作bhradar‘兄弟’,今波斯文正字法作barādar;其中的z也是由d音轉來的。d>z音轉和高地德語的t>z音轉相類似。
解釋
屈產可以解釋為屈+伊朗語複數屬格詞尾-an。烈維在《龜茲國語及其研究之端緒》中稱:“中古波斯語有複數屬格之語尾‘an’(與梵語之ām、ān相當),此可於中央亞細亞之地名Afghan(阿富汗)等語之形見之。伊蘭語及梵語皆有Aryān ām bija,而Ave-ta語亦有Airyāncm vacjo,皆以住民之名之複數屬格示地名,亦中古波斯語之例也。”“以住民之名之複數屬格示地名”的典型例子是伊蘭Iran。這一名稱以古代波斯人的自稱阿爾泰夷Artaei的族名詞根Ar加複數屬格詞尾-an來表示地名,經A>I音變,演變成了現代國家名稱伊朗(伊蘭)Iran。屈產意即屈的,也就是屈地、屈國。屈產亦可以解釋為屈+窴(即漢語田)。于闐Khotan在司馬遷《史記》中作於窴。窴tián定先、定霰,為“填”的本字;漢語中田、填、闐同音,越南語中田、填、闐均為điền。《辭海》中收錄有窴之異讀chǎn(與“產”同音),窴之異讀chǎn同單(dān)之異讀(chán)一樣都是由舌根音音變而來的。伯希和稱:“總之,和闐一名的古音(公元前二世紀)當為*Godan。到公元初又有作*Gostāna>Gostana的,與前一名稱同時存在。二者都為‘*Go地(國)’之意。*Go是和闐地區地名中常見的成分,如……*Go可能為該地區民族之名稱。”。窴(即田)相當於伊朗語之stāna,屈窴亦是屈地之意。
希羅多德《歷史》中的粟格多伊人(Sogdi)綴加後綴-ana產生地名索格地亞那Sogdiana(但索格地亞那山作Sogdian Rock),這地方的人又稱之為索格地亞那人Sogdianians、Sogdians。索格地亞那Sogdiana中的後綴-ana相當於梵語-ala‘…之地’,費爾乾納(Ferghana)具有相同的後綴。屈*Kuṣ、*Guṣ綴加伊朗語後綴-ana或複數屬格後綴-an之*Kuṣana、*Guṣana、*Kuṣan即是貴霜。貴霜Kuṣana一名最初以Guṣana的形式出現於阿澤斯紀元122年的潘季塔爾Panjtar石銘和迦膩色迦時代的馬尼卡拉Manikyala銘文中。Kuṣana即貴霜Kuṣan今寫作Kushan。貴霜Kuṣan意為屈的,Kuṣana、Guṣana意為屈地。貴霜Kuṣan即晉地之屈產。屈產變成了大月氏之貴霜表明月氏起源於晉地。徐中舒稱:“大月氏、大夏即中國史乘上虞夏民族西徙後之稱。”(“再論小屯與仰韶”《徐中舒歷史論文選輯》第168頁)余太山稱“河西及臨夏的大夏即吐火羅人遷自晉南。”(《古族新考》第7頁)生長於龜茲之鳩摩羅什在附註中說:兜呿羅(Tukhāra即吐火羅的梵文名)即是小月氏。烈維又謂求那跋摩在公元431年譯出之同樣名錄,以月氏名稱代替吐火羅名稱。伯希和稱:“如此看來,四五世紀的中國人曾將印度名稱吐火羅之民族名曰月氏。”(《吐火羅語與庫車語》)如果吐火羅確是月氏,那么“吐火羅人遷自晉南”意即“月氏遷自晉南”。
屈支可擬作*Kut-ti、*Gut-ti等。屈支*Kut-ti中的-ti(提)音轉為是-si(即氏)產生古代龜茲語之Kutsi(梵語作Kuci)。龜茲即今新疆阿克蘇的庫車縣,回鶻稱該地為käsün~küšän,蒙古人稱之為küsän、漢語轉譯為“苦先”、“曲先”,現代維吾爾語稱為庫車Kuča(r)。屈支*Gut-ti正是高本漢(Karlgren)所擬月氏讀音之一,屈支*Gut-ti即月支也。《一切經音義》卷82第837頁慧琳註:“屈支國(夾注)上,君物反。古名月支,或名月氏,或曰屈茨,或名烏孫,或烏櫐,案番國多因所亡之主立名,或隨地隨城立稱,即今龜茲國也。安西之地是也。”《高僧傳·鳩摩羅什傳》逕稱龜茲北山為“月氏北山”,將龜茲等同於月氏;屈支*Gut-ti實即月氏*Gut-ti,屈*gut實即月*gad之音轉。貴霜在中國史書中稱為大月氏。《後漢書·西域傳》“貴霜”條稱:“月氏自此之後,最為富盛,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漢本其故號,言大月氏雲。”屈支和貴霜都是月氏。屈支(即月氏)本是族名,在漢語中被當作地名(國名)。回鶻、蒙古人對龜茲的稱呼küsän、küšän實即屈產、貴霜。屈支事實上是另一個屈產。
《辭源》“屈(jué)產”條稱:“地名。春秋晉地,產良馬。晉獻公以屈產之乘、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見春秋三傳僖二年、《孟子·萬章上》。地在今山西石樓縣東南。清閻若璩《四書·釋地》‘屈產之乘’謂即吉州地,漢河東北屈縣。石樓為漢西河土軍縣,非北屈地。”《辭海》‘屈’稱:“⑥古邑名。春秋晉地。在今山西吉縣北,盛產良馬。《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一說以屈產為地名,因屈產泉得名,在今山西石樓東南。”屈產在今山西吉縣北和在今山西石樓縣東南這兩種說法可以並行不悖。古代的屈產可能包括從吉縣到石樓縣這一片地域。晉獻公啟狄土築屈是在公元前666年,當時驪姬通過獻公的近臣勸說獻公:“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啟土,不亦宜乎!”(《左傳·莊公二十八年》)蒲與屈是士蔿為二公子所築(《左傳·僖公五年》)。莊公二十八年(前666年):“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左傳·莊公二十八年》)《史記》記載的時間是晉獻公十二年(前665年):“晉獻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蒲邊秦,屈邊翟,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史記·晉世家》)屈在今山西吉縣北。吉縣,秦為北屈縣;北魏置禽昌縣,後改為定陽縣;隋改吉昌縣,五代後改為吉鄉縣;金置吉州,元入吉州,1912年改吉縣。許昌又稱許田,仿此禽昌可稱作禽田。禽qín群侵(巨金切)。支謙譯kum為金(見侵)、譯kam為今(見侵)、安世高譯sim、康僧會譯(v)śam為深(審侵)。比較“狗”:吐火羅語A(焉耆)ku/koṃ、吐火羅語B(龜茲)ku/kweṃ,古漢語ku(狗gǒu見厚。支謙譯ku為枸(見麌、見厚、見侯)康僧會譯u為漚(影候、影侯)。王力《同源字典》ko),古愛爾蘭語cū、con(所有格),古英語hund,吐火羅語之-ṃ當和英語-nd尾、愛爾蘭語-n尾相對應。屈*Gud之詞尾-d置換為-m之*Gum即是禽。禽昌實即屈昌。康僧鎧譯kṛt為吉(見質,越南語cát)、譯mit為蜜(明質)、譯yat為逸(喻質),支讖譯mat和madh為蜜(明質)、譯rīt為栗(來質)、譯sid為悉(心質)和膝(心質),支謙譯kīrt為詰(jié溪質)、譯(v)jit、(v)ji為逸(喻質)、譯mad為蜜(明質)、譯tis為蛭(zhì照質、端屑、端質),康孟祥、竺大力譯sud為悉(心質)。屈*kud按康孟祥、竺大力來翻譯的話可譯為吉,吉亦是屈之音轉。吉昌亦是屈昌。
《水經注·淇水》:“魏徙九原、西河、土軍諸胡,置土軍於[頓]丘側。”《元和郡縣圖志·河中府·隰州》(卷十二):“石樓縣,本漢土軍縣也,屬西河郡,晉省。後魏孝文帝於此城置吐京郡,即漢土軍縣,蓋胡俗音訛,以軍為京也。隋開皇五年又以吐京屬隰州,十八年改吐京為石樓縣,因縣東石樓山為名也。……縣理城,漢土軍城也。”又同書卷十三太原府汾州條:“魏黃初二年,乃於漢茲氏縣置西河郡,即今州理是也。……後魏孝文帝太和八年,復於茲氏舊城置西河郡,屬吐京鎮。按吐京鎮,今隰州西北九十里石樓縣是也,十二年改吐京鎮為汾州,西河郡仍屬焉。”余太山稱:“傳世銅器既有戰國時‘土勻(軍)量器’,知石樓之得名‘土均’早於漢代,最遲可上溯至東周。‘土軍’[tha-kiwən]或‘吐京’[tha-kyang]均得視為Tochari之略譯。”(第12頁)吐火羅,藏語文獻作Tho-kar、Tho-gar、Thod-gar、Thod-kar、Thod-dkar,Thod相當於古漢語的大(王力《同源字典》dat)。藏語Tho-kar音轉為*Tho-kun即是土軍。康僧鎧譯kar為羯(見月)、牟融譯dā為大(定箇、定泰),大羯*Datkar/*Dākar音轉後成為吐火羅。羯之聲母音轉為疑母即是月,大羯吐火羅即大月也。藏語Tho-gar、Thod-gar中的-gar亦可解讀為夏。夏xià匣禡、匣馬,金尼閣hià/hiá、kià,越南語hạ,日語華、夏皆為ka。支謙譯gat(v)為曷(匣曷)、譯gup為合,攝摩騰、竺法蘭譯gām、康僧鎧譯gam為含(匣覃、匣勘),康僧鎧譯gaṁ(+g)為恆(匣登)。鄭張尚芳稱:“匣母上古主要是讀塞音*g-、*gw-。直到後漢梵譯里‘恆河’、‘阿含’還譯g-。不少吳語方言匣母字在口語白讀中仍念作g-母”(《上古音系》第85頁)。夏的上古音當可擬作*ga。夏*ga如北歐語一般添加流音尾-r即是*gar。支謙譯gal為迦(見麻),支讖譯(v)pāl為和(匣戈、匣過),康僧鎧譯(v)tar為陀(定歌),康僧會譯(v)par為波(幫戈、幫支),都未將-r、-l譯出。夏*gar中的g音轉為曉母h、-r音轉為-n即是漢,夏*gar發生齶化並將尾音交換到詞頭即是藏(書面語)rgja‘漢族(人)’。大夏*Dāgar/*Dat-gar音轉後形成吐火羅Tukhāra/Tochari。因此《新唐書·西域傳下》逕稱“大夏即吐火羅也”。支謙譯kuñ為軍(見文),支讖譯mun、man、康僧會譯mud、mūr為文(微文);按康僧會之譯法,軍可還原為*kud、*kur等。軍*kud即屈也,土軍即是土屈,將語序倒過來就是屈土。屈土指的是屈產(即屈地)。
陝北和晉之西部、中部、北部在歷史上曾長期是戎狄之地。在晉獲得河西地之前,戎狄充斥著整個陝北。《史記·匈奴傳》:“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國服於秦,故自隴以西有緜諸、緄戎、翟、獂之戎,岐、梁山、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秦穆公為公元前659—621年秦國的國君,在秦穆公之前整個陝北皆是戎狄。《史記·匈奴傳》云:“當是之時,秦、晉為強國。晉文公攘戎、翟,居於河西圁、洛之間,號曰赤翟、白翟。”河西即山西、陝西之間的黃河以西;晉文公即重耳,公元前636—628年為晉國國君。“集解”引徐廣曰:“圁在河西,音銀。”“正義”引《括地誌》云:“白土古城在鹽州白池東北三百九十里,又近延州、綏州、銀州,本春秋時白狄所居。”圁即銀也。洛,洛河;梁玉繩雲當作“璐”。“正義”引《括地誌》云:“璐州本赤翟地;延、銀、綏三州,白翟也。”延州,西魏廢帝三年(公元554年)改東夏州置;秦、漢時為上郡高奴縣地;匈奴為夏後,東夏州的州名反映了白翟與夏的親密關係;唐治膚施(今延安市東北),轄境相當於今陝西延安、安塞、延長、延川、志丹等市縣地。銀州,北周保定三年(公元563年置),故城在今陝西米脂縣西北;唐治儒林(今橫山東),轄境相當於今榆林市及米脂(亦白)、佳縣、橫山縣東部地。綏州,春秋時為白翟地,戰國時屬魏,後歸秦於此置上郡,西魏始置綏州,隋煬帝廢;唐復為綏州。上郡,秦昭王三年置,領膚施等二十三縣;漢高祖元年改為翟國,表明該地在漢高祖時期仍是翟地;後仍稱上郡。“延、銀、綏三州,白翟也。”整個陝北皆白翟。
《春秋》經文最早提到白狄是在宣公八年(公元前601年):“晉師、白狄伐秦”。《左傳》最早提到白狄是在僖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27年):“狄伐晉,及箕。八月戊子,晉侯敗狄於箕。郤缺獲白狄子”。晉邊境外的白狄進入箕(今山西太谷縣),史稱“箕之役”,晉國的大將先軫就是在此役中陣亡的。到公元前601年,“白狄及晉平”(《左傳·宣公八年》),並隨晉軍伐秦(《宣公八年經》:“晉師、白狄伐秦”)。白狄介於晉秦兩大國中間,服晉服秦,常無定策。公元前601年它和晉國聯合伐秦(《宣公八年經》:“晉師、白狄伐秦”);前582年,又和秦國聯合伐晉(《春秋經·成公九年》“秦人、白狄伐晉”)。晉國在前579年(成公十二年)敗(白)狄於交剛,至前545年白狄始附屬於晉(《左傳·襄公二十八年》:“夏,齊侯……白狄朝於晉,宋之盟故也。”)。
白狄主要分布地在今陝西北部的陝北高原,但也有一部分居住在山西的中西部。《史記·晉世家》謂“蒲邊秦,屈邊狄”屈,古邑名,春秋晉地,在今山西吉縣北。吉縣與宜川相鄰。陝北延安地區正是屈之邊,“屈邊狄”表明與屈鄰近的這個地域是狄人之地。《四書釋地》說:“山西交城縣為狄地,舅犯(狐偃)實生其地。”山西中部的交城亦為狄地。《左傳》成公十三年(公元前578年,晉厲公三年),晉使呂相絕秦曰:“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敵,而我之婚姻也。”君,秦桓公也。白狄與秦同處一州。秦在雍州,《史記·秦本紀》秦孝公元年(公元前361年):“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翟遇之。”當時的秦國仍被作為夷翟待之。孝公下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雍州,古九州之一。《書·禹貢》:“黑水西河惟雍州。”《爾雅·釋地》:“河西曰雍州”《周禮·職方》:“正西曰雍州”西河或河指今山西、陝西之間的黃河。今陝西省渭水以北為古雍州地,秦與白狄同處之,故曰“白狄及君同州”。此亦證明白狄主要分布在陝西北部。重耳回到晉國繼承君位之後曾提及他從狄君獵於渭濱時,寺人披(《史記》作勃鞮)對他的追殺。《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其後余從狄君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余”《國語·晉語四》13:“又為惠公從余於渭濱”韋註:“濱,涯也。重耳在狄,從狄君獵於渭濱。勃鞮為惠公來就殺之。”《史記·晉世家》惠公六年晉侯:“欲使之殺重耳於狄。”《史記·晉世家》文公元年:“其後我從狄君獵,女為惠公來求殺我。”可見白狄的南疆已接近渭水北岸。
晉國擁有河西之地是在晉獻公之時。公元前652年晉和狄發生了兩次持續時間較長的戰爭。據《左傳》狄在“採桑之役”被晉打敗後,又在夏天展開了持續一個月的伐晉攻勢:《左傳·僖公八年》:“晉里克帥師、梁由靡御,虢射為右,以敗狄於採桑。……夏,狄伐晉,報採桑之役也。復期月。”採桑,古黃河津渡名,在今山西吉縣西。《史記·晉世家》晉獻公二十五年(公元前652年)記載同一事件稱:“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於齧桑,晉兵解而去。”齧niè桑即採桑,齧當是翟語“采”的譯音。齧niè疑屑,越南語niết、khiết;齧niè(越南語giảo、khiết),皆從齒(chǐ昌里切,穿母止韻;越南語xỉ)卻念niè;齧當和英語之knit[nit]‘編織;織補’同源。這一年晉狄之戰的結果是晉人占有了河西,因此司馬遷說:“當此時,晉強,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至河內。”秦國早就覬覦晉之河西地,夷吾以贈送晉之河西地換來秦國的支持。在秦國的扶持下夷吾繼承了君位。但晉惠公夷吾一登位(公元前650年)馬上遣使到秦毀約:“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史記·晉世家》惠公元年)《左傳·僖公十五年》亦稱:“晉侯(即夷吾)之入(入晉登位)也,……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及解梁城,既而不與。”秦國在三百年以後才得到河西地。“後百有餘年,趙襄子逾句注而破並代以臨胡貉。其後既與韓、魏共滅智伯,分晉地而有之,則趙有代、句注之北,魏有河西、上郡,以與戎界邊。其後義渠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至於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惠王擊魏,魏盡入西河及上郡於秦。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有二子。宣太后詐而殺義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殘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史記·匈奴傳》)魏之上郡、河西是三家分晉時魏之所得。秦惠文王,公元前337-311年在位。《史記·秦本紀》惠文王八年(公元前330年)“魏納河西地”十年(公元前328年)“魏納上郡十五縣。”十一年(公元前327年)“縣義渠”(更元後)十年(公元前315年)“伐取義渠二十五城。”後來秦以義渠地置隴西、北地郡。
晉在初封之時,僅為晉南的一個方百里的彈丸小國。《左傳·昭公元年》:“……遷實沉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杜註:“大夏,今晉陽縣。”然《史記鄭世家》“集解”引服虔曰:“大夏在汾澮之間,主參星。”又《左傳·定公四年》:“分唐叔以大路、密須之鼓……命以《唐誥》而封於夏虛,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杜註:“夏虛,大夏,今大原晉陽也。”然《史記·鄭世家》“正義”引《括地誌》云:“故唐城在絳州冀城縣西二十里。”唐叔所封夏墟當在冀城。據《史記·晉世家》:“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時為彈丸之地。晉陽則在汾水之西,不符合司馬遷之描述。而冀城正在二水之東、汾澮之間,知冀城曾是唐叔之封地。杜注將唐叔所封之夏墟注為太原晉陽,其依據是《漢書·地理志上》太原郡:“晉陽,故《詩》唐國,周成王滅唐,封弟叔虞。龍山在西北。有鹽官。晉水所出,東入汾。”然霍山以北,至悼公以後始開邑縣,前此未見所傳。唐叔不可能封在太原。在晉獻公的時代,晉國四周尚處在戎狄的包圍之中。《晉語一》:“狄之廣漠,於晉為都;晉之啟土,不亦宜乎?”又《晉語二》:“宰孔謂其御曰:‘晉侯(獻公)將死矣,景、霍以為城,而汾、河、涷、澮以為渠,戎狄之民實環之,汪是土也……。’”晉國實處在諸戎之中。姬姓之晉又與狐姬婚姻,狐姬之子夷吾(晉惠公)、重耳(晉文公)先後成為晉國國君。
晉獻公通過和狐突的聯姻而使“狐”成為晉之屬地。《左傳·莊公二十八年》晉獻公:“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史記·晉世家》晉獻公十二年:“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晉公子重耳的母親為大戎狐姬,其舅父為狐偃。狐氏本狄姓,為狄人;在古代,狄與胡可通,狄即胡、胡即狄。胡hú匣模,越南語hồ,日語ko;狐hú匣模,越南語hồ;“狐”、“胡”為同音字。古代同音字往往可以假借、能夠相通,如《史記》中重耳的舅父狐偃因其字子犯而被稱為舅犯,有時卻寫作咎犯,咎犯即舅犯也;因此“狐”可視為“胡”。狐即胡也,正與狐氏出自狄(胡)相符。狐氏即胡氏,胡氏清楚地表明他們的胡(狄)人血統。正因為狐突出自胡(狄)而被稱為狐(胡)氏。胡氏表明狐氏之所出(狄)。胡標明了狐氏所屬種族。到春秋時,狐氏(即胡氏)的主體依舊在狄地。由於與晉國婚姻,個別狐氏(如重耳母親狐姬、舅父狐偃)生活在晉國,已經華夏化了。狐突輔佐的是太子申生,其兒子毛及偃輔佐的重耳。他們都深深介入晉國的國務活動,是晉國的外戚、謀士和將領。晉惠公死後,太子圉繼承君位是為晉懷公。但晉懷公登基後不久,卻幹了件大蠢事——弒殺了自己的祖祖。《史記·晉世家》晉惠公十四年:“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懷公怒,囚狐突。……懷公卒殺狐突。”懷公是惠公(夷吾)的太子,夷吾母是重耳母親的妹妹,狐偃是重耳之舅父也是夷吾的舅父;狐突既是狐偃之父,自是重耳和夷吾的外公。懷公所殺的狐突是自己父親的外公。翟之狐氏是白狄。公元前578年晉厲公遣呂相絕秦說:“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讐,而我之婚姻也。”“我之婚姻”當指晉獻公(公元前676—651年在位)娶狐姬一事。由此可知晉獻公所娶狐姬為白狄女,狐氏當是白狄。狐突意為胡公爵或胡王子。狐突一名中,帶有宇文周王子小名後綴-突。《周書》卷四《明帝紀》:“諱毓,小名統萬突,太祖長子也。……永熙三年太祖臨夏州,生帝於統萬城,因以名焉。”宇文泰因長子生於統萬城而取名統萬突。統萬突之“統萬”是其出生地,後面的“突”是一個後綴。此外太祖諸子:武帝邕曰彌羅突,齊煬王憲曰毗賀突,宋獻公震曰彌俄突,衛刺王直曰豆羅突,趙僭王招曰豆盧突,譙孝王儉曰候幼突,陳惑王純曰堙智突,越野王智曰立久突,冀康公通曰屈率突等。“突”當有“王子”之意。突tū陀骨切(定沒),越南語đột,毒dú徒沃切(定沃),越南語độc;康巨譯duṣ為突。“突duṣ”即“墨毒”(《漢書·匈奴傳》註:“宋祁曰,冒音墨,頓音毒,無別訓。”)之“毒”。夏德Hirth、白鳥庫吉、方壯猷等將冒頓比擬為突厥語的莫賀咄Baghatur,突對譯tur。上古音“職德”本是收舌根,但是和“質屑”等諧聲混用一部分,現代閩客話都收舌頭。今福州話“突”讀touk,“毒”讀tuk,發音甚近,都收-k音。“毒”當即古法語的duc‘duke’,該詞和拉丁語dux‘領袖’同源:拉丁dux‘領袖’>古法語duc‘duke公爵,大公,領袖’>中古英語duk。在匈牙利王朝早期歷史中,dux為“王子”或“公爵”的頭銜。“狐突”即“胡毒”:胡人領袖、胡公爵、胡王子。
胡公爵狐突帶給晉獻公的禮物除了狐姬,還有所屬的狐氏和狐地。此狐地即晉之狐廚或狐。平陽的狐谷亭曾是狐姓的王庭。《魏書·地形志上》載晉州平陽郡平陽縣有“晉水”,《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括地誌》云:“平陽河水,一名晉水。”《水經注·汾水》:“汾水南與平水合,水出平陽縣西壺口山……其水東逕狐谷亭北,……又東逕平陽城南,東入汾。俗以為晉水,非也。”狐谷亭之谷即吐谷渾之谷,也就是突厥語之吾爾gur‘姓’;狐谷亭就是狐姓亭(庭),這表明狐氏曾分布在臨汾;晉之“狐”地當在附近。臨汾與吉縣中間只隔了個鄉寧縣,臨汾到吉縣以北這一帶在晉獻公娶狐姬之前都是狐突之屬地。齊桓公時代,山西臨汾西仍是白狄秦夏之地。《管子·小匡篇》載齊桓公“西征,攘白狄之地,遂至於西河,……逾太行與卑耳之谿,拘秦夏,西服流沙西虞,而秦戎始從”。此西河是指晉之西的黃河。同書“封禪篇”亦稱:“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國語·齊語》所載與“小匡篇”略同,唯“卑耳”作“辟耳”,“西虞”作“西吳”。古虞、吳字通,銅器中有虍頭字無虍頭字多通用,《史記》周仲章封於北虞,亦作北吳。西河即晉之西的黃河。此大夏(或“秦夏”)在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左傳·僖九年傳》稱:“齊侯以諸侯之師伐晉,及高梁而還,討晉亂也。令不及魯,故不書。”杜註:高梁“在平陽縣西南”時年為公元前651年。齊桓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立夷吾為晉侯,他沒有必要跑到滕格里沙漠。平陽縣附近的白狄當是狐氏,晉獻公的死亡使他們捲入擁立新國君的紛爭中。
公元前644年,白狄攻晉之狐廚(今山西臨汾西南)、受鐸、昆都(均在臨汾南。後來吐火羅人將昆都這一名稱帶到阿富汗,稱為昆都士Qunduz)。廚chú澄虞,越南語trù;安世高譯ma為無(微虞),支讖譯ha為於(於虞);廚可擬作*dra、*tra。安世高譯tra為多(端歌),支讖譯ta為都(端模)、支謙譯為多。廚*tra即巴克特拉Bactra之後綴-tra,意為“都”。州zhōu照尤,越南語châu;支讖譯tyu為舟(照尤),康僧鎧譯cu、康僧會譯cyu為周(照尤)。廚*tru中的r音轉為y之*tyu可譯為州。狐廚意即狐都或狐州。狐從瓜得聲,狐州即瓜州。晉惠公十三年(公元前638年)秋將“居於瓜州”的“允姓之奸”遷到伊水流域。允姓所居的“瓜州”當為狐廚,而非杜預所注的:“瓜州,今敦煌”。魯僖公時代,是戎狄異常活躍的時期,此時陝北和晉之戎狄已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頻頻和中原國家發生戰爭。《春秋》和《左傳》所記錄了這一時期戎狄和中原諸國的衝突有:僖公二年(公元前658年)傳:“虢公敗狄於桑田。”僖公八年(公元前652年)經:“夏,狄伐晉”。僖公十年經(公元前650年):“狄滅溫”。僖公十四年經(公元前646年):“狄侵鄭”。僖公十六年(公元前644年)傳:“秋,狄侵晉,取狐廚、受鐸,涉汾,及昆都,因晉敗也。”僖公十八年(公元前642年)經:“冬,邢人、狄人伐衛。”同年《左傳》補充道:“狄師還。”僖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39年)經:“春,狄侵衛。”僖公二十四年(公元前636年)經:“夏,狄伐鄭。”僖公三十年(公元前630年)經《春秋》:“夏,狄侵齊。”僖公三十二年(公元前628年)經:“衛人侵狄。秋,衛人及狄盟” 僖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27年)經:“狄侵齊。”“晉人敗狄於箕。”在中原諸國包括晉國自己深受狄人侵害這一大背景下,晉惠公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敦煌將那裡的戎狄遷到中原。晉惠公所誘遷的定是晉國本土及其西北的戎狄。
《左傳·襄十四年》:“將執戎子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於瓜州……,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汝剖分而食之。’”此瓜州並非出美瓜之州。狐從瓜(guā見麻)得聲,瓜州應即狐州。“瓜衍之縣”可證明“瓜州”就在晉之西北。《左傳·宣公十五年》:“晉侯賞桓子狄臣千室,亦賞士伯瓜衍之縣。”瓜衍之衍即朐衍之衍、呼延、居延之延,是胡名中的男子名、部落名、後綴,相當於漢語的胤;“瓜衍之縣”即瓜(胤之)縣就是瓜州。戎子駒支表明駒支是戎人之君。駒支可還原為*Goti、*Guti、*Koti、*Kuti等。駒jū見虞,王力《同源字典》kio;英語colt、foal(foal當是colt之音轉即有c>f、o>oa和-t脫落)。支謙譯gu、康僧會譯go、竺律炎譯gro為俱(見虞),支謙譯ku為枸(見麌、厚、侯),支讖譯ko、康僧會譯go為瞿(群虞、見遇);駒可還原為*gu、*go、*ku、*ko等。支zhī照支,王力tjie;支謙譯ci、支讖譯ke、攝摩騰、竺法蘭譯tye為支;支可還原為*ti。駒支*Goti即哥特也,哥特Goti的第一個音節以第二音節的開頭輔音收音之Got-ti則是高本漢給出的月氏的另一個讀音*Got-ti。駒支*Guti即屈支、月支,駒支*Kuti亦是屈支。姜即羌,戎即胡,姜戎氏即羌胡氏;羌胡,小月氏也。吾wú疑模、yú《集韻》疑魚,王力nga,越南語ngô,金尼閣û/ù、gû/gù;安世高譯gān為顏(疑刪)。離,金尼閣chci、lí;支謙譯ri、lā、li、康僧會譯re為離(來支、寘、霽、《集韻》徹支);離可還原為*ri、*rā等。吾離可還原為*Guri、*Gari、*Gurā、*Garā等。駒支、吾離、姜戎氏和屈支、月支、狐氏*Gati(模韻古音為a,華、夏、胡、狐在上古同音)、*Goti實為同一族名的不同漢譯。駒支也就是月氏、狐氏原本在晉之屈產,在晉啟狄土築屈之前後,一部分月氏向西遷移,並將瓜州之名帶到了甘肅敦煌市。月氏的原居地並不在祁連、敦煌間,而是在陝北和晉西北。秦、晉的擴張導致陝北和晉西北的月氏向西遷徙到祁連、敦煌間。向西遷徙的月氏甚至有一部分翻越蔥嶺進入巴基斯坦。《亞歷山大遠征記》中位於科芬河、科斯河和印度河之間的古拉亞就是因吾離而得名的。科芬河Cophen的詞根Co為胡(狐)、高,詞尾-phen為突厥語的後綴-pan也就是漢語的番蕃。古拉亞人Guraeans的詞根Gura(e)即是吾離*Gurā。吾離*Gurā在公元前327年初夏亞歷山大遠征該地之前就已抵達該地。《亞歷山大遠征記》中沒有提到犍馱羅,以地望而論古拉亞就是犍馱羅。犍馱羅Gandhāra,《魏書·西域傳》譯作小月氏、《高僧傳·曇無竭傳》譯作月氏國。Gandhāra一詞和漢語的月、梵語的Candra‘月’有關。烈維在《龜茲國語及其研究之端緒》中稱:“而語末之ara,與中央亞細亞殊如帕米爾附近多見之Tukhara,Gandhara等語之語尾ara同例,其起皆不明”語尾-ara可能和Sogdiana中的-ana以及梵語之-ala‘…之地’相同,若然,Gandhara意即Gandh之地。Gandh中的-n脫落後之*Gadh以及n置換到詞頭之*Ngadh都可比對為漢語之月。月yuè疑月,越南語nguyệt。利瑪竇於萬曆三十三年末(1606年初)付刊於北京的《西字奇蹟》同時用ng、g來表示漢語的疑母,如悟gû(wù疑暮,金尼閣ú、gú,越南語ngộ,王力nga)、吾gû(wú疑模,金尼閣û/ù、gû/gù,越南語ngô,王力nga);臥gúo(wò疑過,金尼閣gó,越南語ngọa,王力);艾gái(ài疑泰、yì疑廢,金尼閣í、ní、gái,越南語ngẚi,王力ngat);我ngò(wǒ疑哿,金尼閣gò,越南語ngã,王力ngai);礙ngái(ài疑代,金尼閣gái,越南語ngại,王力ngə)。另有一些非疑母字也標為g、ng,如為gûɛy(wéi於支、wèi于寘,金尼閣gôéi、ûéi,越南語vi、vị,王力hiuai);穢gúei(huì影廢,金尼閣goéi、uéi,越南語uế,王力iuat);愛ngái(ài影代,金尼閣,越南語ái,王力ət);闇ngán(àn影堪,金尼閣hán、gán/gàn,越南語ám,王力əm)。巴黎國民圖書館手稿部收藏的《回回館雜字》的無名氏標音者對漢語疑母字的標音法和利瑪竇相同,即有的字標為ng、另一些字標為g。金尼閣則只以g來表示漢語疑母,在他的漢字表音體系中並沒有ng這個字母組合。在後漢三國時期,就已存在漢語疑母字對譯梵語g的情形,如安世高譯gān為顏(疑刪);g譯為疑母在當時只有這一例。波斯文gh(ğ)和漢語疑母ng相當。回回文波斯語五巴兒ghubār‘霧’、五兒發ghurfa‘閣’、五勒恩ghulām‘仆’(源自突厥語qul‘奴’)、額即即ghazīzī‘濁’、額日克ghijhak‘琴’、額則卜ghazab‘怒’、阿兒ghār‘洞’、安ghamm‘愁’、矮勒忒ghairat‘發志’。額é疑陌,金尼閣gě,威妥瑪ê、ngê,越南語ngạch,王力《同源字典》ngeak;五wǔ,金尼閣ù,威妥瑪wu,越南語ngũ,王力《同源字典》nga;阿ā影歌,金尼閣ō,威妥瑪a、nga,越南語a;安ān影寒,金尼閣gān,威妥瑪an、ngan,越南語an;矮ǎi影蟹,金尼閣iài,威妥瑪ai、ngai,越南語nụy、oải。金尼閣以g的手寫體表示漢語疑母,日語g、ŋ自由變讀,漢語疑母和波斯語gh即(ğ)相當,因此ng可以寫作g或ğ;從利瑪竇的疑母ng、g二重表示來看,實際上就有ng=g。安世高譯(v)pat為越(於月、匣末),支讖譯gar、gat(v)和gadh為竭(群月)、譯var、vara、vart、rāt和(v)vat為越(於月、匣末)、譯bhad為颰(bá並末、幫月)、譯haṭh(或ḍ)為曰(影月),康僧鎧譯kar為羯(見月)、譯ghāt為竭(群月),支謙譯kar和gad為竭(群月)、譯gul(v)為掘(群月、群物)、譯hul為越(於月、匣末)、譯gat(v)和kap(+ph)為揭(jiē見月、薛,群月、薛,溪月,qì溪祭)、譯bat為颰(bá並末、幫月)、譯vat為曰(影月),康僧會譯(v)pāt為越(於月、匣末),康孟祥、竺大力譯vas為越(於月、匣末)。按支讖的譯法,‘月’可還原為ngadh、gadh;犍馱羅Gandhāra可解釋為‘月之地’。
晉惠公十三年(公元前638年),秦、晉兩國誘而徙於周之郊甸伊川的陸渾為渾人的六個部落。陸渾即六渾。“陸渾戎”,《春秋公羊傳·昭十七年傳》作“賁渾戎”,《經典釋文·春秋公羊音義》稱“賁”“音六”,這是陸即六的最顯明證據。“陸渾”是一個類似於“十姓回紇”、“九姓烏古斯”的部落聯盟的稱呼。這個部落聯盟包括了六個部落,此六渾即所謂的陸終六子:昆吾、參胡、彭祖、會人、曹姓、季連。六渾還被稱為允姓、陰戎、陸渾之戎。遷徙之前的陸渾(即六渾)部位於秦、晉之西北,瓜州當是指山西吉縣西北的陝北、吉縣之北的晉北,甚至包括晉之屈在內的廣大胡地。晉地的澮水流域是因陸終第4子會人而得名的。《史記·魏世家》:“魏武侯九年(公元前378年),翟敗我於澮。”《索隱》:“於澮,於澮水之側。”《正義》引《括地誌》:“澮高山又雲澮水,在絳州翼城東北二十里,澮水出此山也。”其地在今山西省翼城縣。王力《同源字典》匣母之會繪為huat,見母之禬襘為kuat,見母之羯為kiat;去掉介音後,會*kat即是羯*kat也。康僧會譯vat為會(匣泰、見泰),見泰之會可擬為*kat。康僧鎧譯kar為羯(見月),羯kar的尾音-r音轉為-t即是會。會人即羯人也。《魏書·石勒傳》稱石勒:“其先匈奴別部,分散於上黨武鄉羯室。”西晉所置的武鄉縣,治今山西榆社北。十六國時,石勒稱趙王(公元319年),以武鄉縣為其故里,置武鄉郡。榆社離汾澮之間的翼城不遠。石勒所屬的羯人當出自澮水流域。
公元前206年項羽分封諸王,以上郡地立秦降將董翳為翟王,都高奴。漢孝文帝三年“於是孝文帝詔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高奴,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秦置高奴縣治今陝西延安市東北延河北岸,東漢末廢。王力《同源字典》高為kô,怒弩砮皆為na,奴當亦是na;所謂的東伊朗語後綴-na實即漢語之奴。梵名Kokālika,又作高迦離伽、孤迦梨迦、孤迦利迦等,高對譯梵語ko。高奴可還原為*Cona。高奴*Cona意為高人。高奴可能與皋(通高)落氏有關。高奴和翟王之名表明這裡是翟地。到東漢許慎(約58-約147)的時代,北洛水的發源地仍是北夷之地。《說文》稱:“洛水出左馮翊歸德北夷界中,東南入渭。從水各聲。”此洛水又稱北洛河;源出陝西定邊縣東南部,東南流經志丹、甘泉、富縣,至洛川納沮河,又流經蒲城,到大荔合渭河後東入黃河。到了隋代仍有說漢話的白狄生活在陝北。《太平寰宇記》卷三《丹州風俗》條引隋《圖經雜記》云:“俗謂‘丹州白窒,胡頭漢舌’。即言其狀似胡而語習中夏。白窒即白翟語訛耳,近代謂之部落稽胡,自言白翟後也。”這句諺語也表明遲至隋《圖經雜記》時代丹州仍有白翟(狄)。丹州原名汾州,西魏廢帝三年(公元554年)改為丹州,治義川(今陝西宜川東北),隋時屬延安郡,轄境相當今宜川縣地。宜川與山西的吉縣隔黃河相望,“屈邊狄”之屈在今石樓與吉縣間;宜川離洛河不遠;隋代宜川之白窒(白翟)當是古代就生活在這裡的白狄之遺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