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小藍花
小小的藍花
開在青色的山坡上
開在紫色的岩石上
小小的藍花
比秋天的晴空還藍
比藍寶石還藍
小小的藍花
是山野的微笑
寂寞而又深情
作品賞析
《小藍花》,一共九行,每一行的字數也不多,語言十分單純,單純得就像小藍花。
“小小的藍花/比秋天的晴空還藍/比藍寶石還藍//小小的藍花/是山野的微笑/寂寞而又深情”。
詩的語言的單純,是詩人的追求。這也是形成艾青風格的一個重要因素。因為艾青深深懂得,詩是語言的藝術,語言的單純,是詩的要求,也是詩美的要求。
托爾斯泰說:“我確信在人類語言中真正美的,只有單純的美,這是我素所不知的。” 羅曼·羅蘭說:“……簡潔,單純,明白……荷馬藝術的要素。”這些語言大師們,都是在強調語言的單純美。艾青自己說:“我們要求詩的語言比散文的語言更純粹,更集中,因而概括力更高,表現力更強,更能感動人。”
《小藍花》這首詩,語言的單純是讀者一接觸便能感覺到的。詩中沒有鋪張的語言,更沒有雜亂的詞語,其詩句就像海水淘洗過的珍珠,字字單純而明亮。
前三行寫小藍花開的地點,“開在青色的山坡上/開在紫色的岩石上”。同時,詩人還注意到了色調的搭配,有意以”青色”和“紫色”來襯托小藍花,語言很乾淨明麗。中間三行突出地寫小藍花的“藍”,“比秋天的晴空還藍/比藍寶石還藍”。這裡只用了兩個比喻,把小藍花清澈、晶瑩的藍色,寫得可感可觸。不僅把“藍”寫出來了,還把這“藍”給人的美好感覺也寫出來了。最後三行寫小藍花的神態,“是山野的微笑/寂寞而又深情”。也只是兩句,把小藍花的可愛,進一步推到讀者面前。
要把詩的語言寫得這樣單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詩的語言要求從生活中選擇鮮活的語言。要能從生活中選擇鮮活的語言,就必須熟悉生活,熟悉生活中的語言,並作長久地積累。
其次,生活中的語言並不就是詩的語言,詩人在寫詩的時候,必須有一個加工過程。根據內容的需要,根據情緒的需要,來選擇語言。當然,詩的語言不是文字遊戲,不然的話,語言的加工就無根據了。
“所謂‘加工’,就是去掉那些日常用語中不純粹的東西。這種加工過程,可以拿鐵礦如何經過鍛鍊成為鐵,鐵經過鍛鍊成為鋼的過程來說明。這種‘單純’、‘簡潔’、‘明白’,是只有當一個人在思想和感情上都經過一些鍛鍊才可能達到的。”(《詩的形式問題》)
可見,詩的語言的單純並不是唾手可得的。
詩人欣賞小藍花,對小藍花有一片深情,而如何表達這種感覺呢?小藍花是美麗而又單純的,詩人就以單純的語言來表達。似乎是天然而成,沒有進行加工,實際上詩人是經過一些“鍛鍊”才得到的。藍色的秋天的晴空讓人心曠神怡,藍色的寶石讓人珍愛,用這些來形容小藍花之藍,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詩人對小藍花熾愛的心情,也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小藍花本身的素質。
這裡,關鍵是對小藍花的理解,有了理解才能產生感情,準確地把握住了感情才能選擇適當的語言。“也就是說,只有當一個人認識了事物的本質,才能達到語言的‘單純’。”(《詩的形式問題》)
小藍花在大地上開放著,那是大地選擇的一種單純的語言、具有魅力的語言,也就是詩的語言。
作者簡介
艾青(1910—1996),中國現代著名詩人,原名蔣海澄、曾用過林壁等筆名。他出生於浙江金華鄉間一個地主家庭,但由一個貧苦婦女的乳汁養育長大,從幼年起心靈便濡染了農民的憂鬱。艾青青年時期主要興趣在繪畫,曾就學於杭州國立西湖藝術院,1929年赴法國留學,1932年回國後,在上海參加“中國左翼美術家聯盟”,同年7月被國民黨政府逮捕,監禁三年之久。在監獄裡,艾青無法繼續從事繪畫藝術,便“從繪畫轉變到詩”。他在獄中寫作的《蘆笛》一詩,典故出自現代派詩人阿波里內爾的詩句:“當年我有一支蘆笛/拿法國大元帥的節杖我也不換。”蘆笛象徵藝術,大元帥節杖則象徵反動權力。這表明,艾青的詩歌創作,開始便是與反動權勢回對立的。
艾青三十年代前期至中期的作品,或寫異域的現代都市,或寫半殖民地的中國的現實,大都閃爍著象徵主義的色彩與批判的鋒芒。其中,《大堰河——我的保姆》是最著名的篇什。這首詩以抒情主人公“我”與乳母大堰河及其一家的關係為主線,以大堰河一生的悲慘遭遇為副線,深刻地展示了舊中國農村凋敝衰敗的景象和勤勞善良的中國農民的悽苦人生,同時也抒發了詩人對大堰河的真摯感情。這首詩寫於詩人被監禁期間,一個下雪的早期,羈難中詩人由眼前飄灑的雪片,聯想到大堰河“被雪壓著的草蓋著的墳墓”,含淚寫下了這首詩。毫無疑問,他從農民母親那裡獲得了對抗命運的力量。
1937年抗戰爆發後,艾青立刻投身於偉大的民族解放戰爭之國。他以自己的作品,悲憤地訴說著民族的苦難:“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鎖著中國呀”;同時,他也以真誠的歌喉,傾吐著對祖國大地的熱愛。詩人把自己比擬為一隻鳥,即使喉嚨嘶啞,也要歌唱“這被暴風所打擊著的大地”,即使死了,“連羽毛也要腐爛在土地裡面。”詩人放聲讚頌那些為祖國和民族挺身而戰的戰士。《他死在第二次》、《吹號者》都是這類詩篇的傑作。可以說,艾青自己也是一位勇敢的“吹號者”,他用詩歌吹響了民族解放戰爭的戰鬥號角。
從吹奏蘆笛到吹響號角,艾青詩歌創作軌跡的演變,在中國新詩史上有重要意義。艾青的詩,與阿波里內爾、維爾哈倫等現代派詩人有密切的聯繫,但艾青把現代派詩藝與為民族、人民呼喊的內容結合起來,從而接通了五四時期《女神》等作品開啟的戰鬥傳統,又對後來的年輕詩人提供了有益的啟示。“七月派”詩人綠原曾說:“中國的自由詩從‘五四’發源,經歷了曲折的探索過程,到三十年代才由詩人艾青等人開拓成為一條壯闊的河流。”《〈白色花〉序》這樣的評價是很準確的。
四十年代初,艾青從國統區奔赴延安,在解放區的新天地里生活、創作,直至1945年抗戰勝利,詩人又積極投身解放戰爭;新中國成立初期,他又擔任了文藝界的一些行政領導工作。但無論是在炮火紛飛的日子,還是繁忙的行政事務中,詩人始終堅持創作不輟,甚至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被下放的時日裡,他的詩心也仍然在躍動。1976年“四人幫”粉碎後,詩人冤案平反,再次煥發創作青春,寫作並發表了《魚化石》等優秀作品。1979年詩人自己編定《艾青詩選》,交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這部詩選收錄了詩人自三十年代到七十代末期的主要作品,基本反映了詩人的創作歷程和風格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