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遠方來

客從遠方來

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不禁又脫口詠出了“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的奇句。 窮盡之時;“緣結”不解,終究有鬆散之日。

基本信息

客從遠方來 (無名氏)
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
相去萬餘里,故人心尚爾!
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
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

【注釋】
①一端:半匹。《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註:“二丈為一端,一端為一兩,所謂匹也。” ②合歡被:上有台歡圖案的被子。 ③著:在衣被中裝綿叫做著,也叫做“楮”,字通。長相思:絲綿的代稱。“思”和“絲”字諧音,“長”與“綿綿”同義,所以用“長相思”代稱絲綿。 ④緣:沿邊裝飾。結不解:以絲鏤為結,表示不能解開的意思。這是用來象徵愛情的,和同心結之類相似。
⑤別:分開。離:離間。此:指固結之情。以上二句是說彼此的愛情如膠和漆結合在一起,任何力量不能將它分開。
【品評】
古詩十九首之一。這首詩極有章法。它既不寫獨守空閨的孤苦,也不寫對“故人”的痴念,而是巧妙地截取了“客來遺綺”這一生活片斷來描寫思婦的心理活動。全詩以“端綺”為生髮點,以“故人心尚爾”為情感的策源,以思婦的情感變化為線索,以物寫情,以事寫入,一氣流走,首尾貫穿,結構嚴謹,略無鬆懈。
此詩的立意很有特色。它不寫相思的悲苦,卻充分抒寫“客來遺綺”的歡樂,把這一暫短的歡樂反覆渲染,編織成對重逢的熱切期待,以此來掃蕩離愁別緒的陰霾。然而,“客來遺綺”所激起的驚喜之光是不可能持久的,這一小朵喜悅的火花很快會在“相去萬餘里”的現實面前熄滅。其情之悲之苦,自在不言之中了。
這首詩巧妙地運用了諧音、雙關及比喻等手法來表達思婦的感情。比如,利用“思”與“絲”諧音,把綿綿不斷的相思比作綿長的蠶絲;又如用縫被所結的“死結”來象徵夫妻不可分離。篇末“以膠投漆中”的比喻具有以一當十之妙。
【譯文】
此詩似乎是《孟冬寒氣至》的姊妹篇。它以奇妙的思致,抒寫了一位思婦的
意外喜悅和痴情的浮想。
這喜悅是與遠方客人的突然造訪同時降臨的:客人風塵僕僕,送來了“一端”
(二丈)織有文彩的素緞(“綺”),並且鄭重其事地告訴女主人公,這是她夫
君特意從遠方托他捎來的。女主人公不禁又驚又喜,喃喃而語曰:“相去萬餘里,
故人心尚爾”!一端文彩之綺,本來也算不得怎樣珍貴;但它從“萬里”之外的
夫君處捎來,便帶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那絲絲縷縷,該包含著夫君對她的多少
關切和惦念之情!女主人公能不睹物而驚、隨即喜色浮漾?如果將此四句,與前
一首詩的“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對照著讀,人們將會感受到,其中似還含
有更深一層意蘊:前詩不是訴說著“置書懷袖中,三歲字不滅”的悽苦嗎?一封
“書札”而竟懷袖“三歲”,可知這“萬里”相隔不僅日久天長,而且絕少有音
訊往還。這對家中的妻子來說,該是怎樣痛苦難挨的事!在近乎絕望的等待中,
難道不會有被遺棄的疑懼,時時襲上女主人公心頭?而今竟意外地得到夫君的贈
綺,那“千思萬想而不得一音”的疑懼便煙消去散。那么,伴隨女主人公的驚喜
而來的,不還有那壓抑長久的悽苦和哀傷的翻湧么?張庚稱“故人心尚爾”一句
“直是聲淚俱下”、“不覺兜底感切”,正體味到了詩行之間所傳達的這種悲喜
交集之感(見《古詩十九首解》)。適應著這一情感表現特點,此詩開篇也一改
《古詩十九首解》常從寫景入手的慣例,而採用了突兀而起、直敘其事的方式。
恐怕正是為了造成一種絕望中的“意外”之境,便於更強烈地展示女主人色那交
織著悽苦、哀傷、驚喜,慰藉的“感切”之情--這就是開篇的妙處。
自“文彩雙鴛鴦”以下,詩情又有奇妙的變化:當女主人公把綺緞展開一瞧,
又意外地發同,上面還織有文彩的鴛鴦雙棲之形!鴛鴦雙棲,歷來是伉儷相偕的
美好象徵(如《孔雀東南飛》之結尾就是一例)。夫君之特意選擇彩織鴛鴦之綺
送她,不正傾訴著願與妻子百年相守的熱烈情意么?女主人公睹綺思夫,不禁觸
發起聯翩的浮想:倘若將它裁作被面,不可以做條溫暖的“合歡被”嗎?再“著
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該多么愜人心意!“著”有“充實”之意,“緣”指
被之邊飾。床被內須充實以絲綿,被緣邊要以絲縷綴結,這是制被的常識。但在
痴情的女主人公心中,這些平凡的事物,都獲得了特殊的含義:“絲綿”使她聯
想到男女相思的綿長無盡;“緣結”暗示她夫妻之情永結難解。這兩句以諧音雙
關之語,把女主人公浮想中的痴情,傳達得既巧妙又動人!製成了“合歡被”,
夫君回來就可以和她同享夫婦之樂了。那永不分離的情景,激女主人公喜氣洋洋,
不禁又脫口詠出了“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的奇句。“絲綿”再長,終究有
窮盡之時;“緣結”不解,終究有鬆散之日。這世上惟有“膠”之與“漆”,粘
合固結,再難分離。那么,就讓我與夫君像膠、漆一樣投合、固結吧,看誰還能
將我們分隔!這就是詩之結句所的奇思、奇情。前人稱讚此結句“語益淺而情益
深”。女主人公的痴情,正的如此深沉和美好呵!
初讀起來,《客從遠方來》所表現的,就是上述的喜悅和一片痴情。全詩的
色彩很明朗;特別是“文彩雙鴛鴦”以下,更是奇思、奇語,把詩情推向了如火
似的錦的境界。但讀者是否注意到:當女主人公歡喜地念叨著“以膠投漆中,誰
能別離此”的時候,她恰恰正陷於與夫君“萬里”相隔的“別離”之中?以此反
觀全詩,則它所描述的一切,其實都不過是女主人公的幻想或虛境罷了!又何曾
有遠客之“來”,又何嘗有彩“綺”之贈?倘若真能與夫君“合歡”,她又何必
要在被中“著”以長相之思、緣以不解之結?所以還是朱筠對此詩體會得真切:
--“於不合歡時作‘合歡’想,口裡是喜,心裡是悲。更‘著以長相思,緣以
結不解’,無中生有,奇絕幻絕!說至此,一似方成鸞交、未曾離者。結曰‘詩
能’,形神俱忘矣。又誰知不能‘別離’者現已別離,‘一端綺’是懸想,‘合
歡被’用烏有也?”(《古詩十九首說》)如此看來,此詩所描述的意外喜悅,
實蘊含著夫婦別離的不盡淒楚;痴情的奇思,正伴隨著苦苦相思的無聲咽泣!鍾
嶸《詩品》稱《古詩十九首》“文溫而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這首詩正以
溫麗的“遺綺”之喜,抒寫了悲遠的“別離”之哀,“正筆反用”,就愈加“驚
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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