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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魯達說:“如果我能生一千次,我也願意生在這裡;如果我要死一千次,我也願意死在這裡。”這就是家園。而家園要沉澱為文化、沉澱為歷史、沉澱為情感,需要千百年時光的打磨。一個叫威坪的江南名鎮,就是在時光的歷練中,在時間的衝擊下,成長為涅槃的家園。從208年到2008年,作為淳安建縣立郡肇始地的威坪,走過了1800周年的漫漫長路。新安江,淳安,威坪,鏡頭從遠而近,最終推進到千島湖的水底下。在1959年這個歷史節點上,新安江水電站建成蓄水,千年古鎮威坪和周邊鄉村被清澈而溫柔的湖水所淪湮,靜悄悄中,諸多祠堂牌坊、名勝古蹟都永沉湖底,古威坪從此消失。
但情感的家園是無法消失的。一位叫徐樹林的威坪人,以30萬字的巨大篇幅,著述了這本《威坪》,以古鎮、鄉土、文脈、宗族、民風五個篇章,全景式抒寫了威坪古鎮的前世今生,成為一本翔實的地域歷史文化之書。這是一個古鎮的詩史和史詩——從家園之夢來說,這是詩;從古鎮之志來看,這是史。浙江大學終身教授陳橋驛先生,以歷史地理的深厚學養,作了長序;著名報人和書法家邵華澤先生,以穩拙漂亮的隸書之體,題寫書名。
《威坪》,一個藏在千島湖底的地域文化的千年之夢。陳橋驛先生在序言中說到,由於研究的實體已並不存在,要把一個已經在水庫興建中消失的古城古鎮,作出生動翔實的歷史復原,並發掘威坪地區大量的歷史文化資源,生動地描述淳西人文風情,這無疑是“一項傑出的區域研究成果”,為淳安地方增加了“一宗具有存史價值的文化財富”。
水下的威坪是歷史,水上的威坪是現實。威坪百姓當年告別祖祖輩輩居住的家園,義無反顧地背井離鄉。“誰能不顧自己的家園,拋開記憶中的童年?”為了新安江水電站建設,30萬移民舍小家為大家為國家。書中寫到威坪鎮這樣一幅對聯:
威武威嚴威勇威儀威坪新鎮履山為坪地;
淳良淳真淳厚淳樸淳安移民隨處可安身。
聯句將威坪、淳安鑲嵌其中,寫出了“人之淳”。巧的是,在我的大學同班同學中,就有一位新安江移民的後代,恰是一個“淳”字最能概括我這位同學的品格。
帶不走的是家園;帶在心裡一直跟著走的,亦是家園。愛家園,是愛人類的基點;愛家園的草木,愛家園的歷史,愛家園的文化,愛家園的人文,人生意蘊因此而豐富飽滿。年近古稀的徐樹林先生,孜孜矻矻,以整整一輩子寫了這部《威坪》,為家園立傳,有感情有激情,真的很不容易,實在讓人感佩。他說,“威坪人寫威坪,這是一種神聖的歷史使命;威坪人研究威坪地域文化,更是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憑著威坪人的硬勁、倔勁、韌勁,從小到大,從大到老,才寫出來的”。如今,旅遊意義的潛水看威坪倒不見得那么靠譜,而徐樹林才是真正的威坪歷史地理人文文化的“潛水者”。
相思威坪,刻骨銘心,唏噓聲中,成就《威坪》。徐樹林先生不是學院裡的專家,而是一個很用心用力的家園人文文化的挖掘者。他不僅有很深的功力,而且有很好的文筆,看看這些散文味很濃的標題——古鎮千千結、鄉土脈脈情、文脈悠悠遠、宗族綿綿長、民風習習淳,就能知其風格;全書將研究性寫作與隨筆化寫作結合起來,加上圖文並茂、裝幀優雅大方,讀來並不枯燥,而在共鳴處,則甘之若飴。
“千島湖,一湖的夢。歷史的夢,文化的夢。”如今夢圓,成就了《威坪》。從作者身上和《威坪》書中,我們清晰地看到:民眾是文化保存的力量,更是文化創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