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大乘非佛說,起自部派佛教後期,大乘佛教經典開始流行時。傳統的上座部佛教部派,並不承認這些經典的地位,認為這些經典皆非釋迦牟佛所說,對這些大乘教經的權威性及教義內容所有質疑,於是有 大乘非佛說或“大乘是魔說”這樣的說法出現;而大乘佛教徒則相信部派佛教時期,大乘佛法因為機緣未成熟,眾生無法接受,因此密而不傳五百年。如佛入滅五百年後,龍樹菩薩入雪山向老比丘求得大乘經等等的傳說。大乘佛教認為阿羅漢和聲聞勝雖能脫理生死輪迴,但仍無法像佛陀一樣究竟。因此大乘佛教信徒認為有別於傳統部派佛教的二乘道,佛陀必定是行一種更高階的“一乘道”,也就是“菩薩道”。再加上上座部佛教的質疑,於是大乘佛教徒自稱為菩薩道是大乘行,歧視性地稱上座部佛教為小乘,因為緣覺僧、聲聞僧入般涅槃後就浸入真正無我的境界,反之菩薩須如佛陀仍轉世就渡眾生。
現代的佛教研究學者,以歷史及語言學研究為根據,提出初期佛教、原始佛教的說法,認為大乘佛教是從原始佛教演變而來的,並非一開始就出現在釋迦牟尼佛時代。
早期記載
早期流行的大乘經典中,就顯示這些熱烈的爭議。如《道行般若經》:“是皆非佛所說,餘外事耳”。《般舟三昧經》:“聞是三昧已,不樂不信。……相與語云:是語是何等說?是何從所得是語?是為自合會作是語耳,是經非佛所說”。在《法華經》〈方便品〉中也記載了佛陀在宣說大乘教義時,有五千聲聞眾退席不聽,或者是毀謗大乘者會下地獄。這都可以視為是早期佛教徒因對佛教教義不同的見解而產生紛爭現象的證據。
在相應的南傳經典裡面,提到過佛陀對於正法流變的擔憂:
“諸比庫!過去久遠劫時,有一個名叫達薩拉哈(Dasaraha)的剎帝利,擁有一個用來報告時間及警報的戰鼓,名叫阿那伽戰鼓.
“此戰鼓每天都為城裡的人民報告時辰.若遇到緊急事件發生時,士兵們更是大力地將戰鼓擂得震耳欲聾,以便讓人民做好防備.
“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個簇新的戰鼓慢慢地出現了剝落與裂痕.達薩拉哈見此情形,趕快吩咐木匠找新木片將裂痕換補上去.之後,當鼓皮也出現剝落與裂痕時,他們同樣地換上了新鼓皮.
如此重複地換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原來的木片與鼓皮都完全被新的木片及鼓皮取代了.”
如是,世尊問諸比丘說:
“諸比庫!你們認為如何,這個阿那伽戰鼓還在嗎?”
“世尊!戰鼓還在.”
“它還叫阿那伽戰鼓嗎?”
“是的,世尊!它還叫阿那伽戰鼓.”
“這個戰鼓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阿那伽戰鼓呢?”
“世尊!它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阿那伽戰鼓了,因 為所有的木片及鼓皮都被換掉了.”
“諸比庫!同樣地,如來所宣說的教法於未來也將出現與阿那伽戰鼓一樣的情形.到了某個時候,會有一些比庫因為當時的形勢所需,或由於個人的貪心、欲望、無明,把佛法一點一滴地換掉、更改,甚至歪曲.最後,如來的聖教將被塗改得面目全非,甚至蕩然無存.所剩下來的仍然被稱為'佛教',但實際上,佛陀的教誨已經蕩然無存了.”(S.20.7.;雜1258)
正反見解
德川末期
距今一百八十多年左右(德川時代末期),是西方佛學研究的濫觴時期。西方利用梵語、巴利文和其本身語言關係的密切。能輕易解讀巴利語系的南傳佛教和當時尼泊爾新發現的梵語佛教文獻。於是英、美、德、法、俄各國都開始對佛教的文獻、歷史、教理和文化進行了研究。為何和傳統大乘佛學的研究認知不同?現代日本佛教學者水野弘元在其著作《佛教的真髓》中指出:研究佛學的方法可略分為明治以前的傳統方式和明治以後西式的科學研究方法兩種。後者主要是希望正確地找出佛教中的事實。而自古以來傳統的方法,則是找出佛教所據有的價值,進而去體驗和實修。現代的佛教研究者的研究方法自然是取自明治以後西式的科學研究方法。著重於研究分析大乘佛教與小乘各部派,與傳統印度教《奧義書》思想、甚至與基督教信仰之間的淵源與關係。“大乘非佛說”之所以有被重提的感覺,是因為現代研究結果和“上座部佛教”對於大乘佛教的舊說法是相近的。而探討“大乘非佛說”就必須探討“大乘佛教的起源”,此爭論點也因此轉移到大乘佛教的起源處和起源時間點上。
明治維新後
日本的佛教學者在明治維新以後,也接受了新的西式佛學研究方法。最早到西方學習西方佛教學的日本人是明治九年(西元1876年),由東本院寺派去英國留學的南條文雄、笠原研壽。其後著名的有高楠順次郎博士以及當時活躍於國際間的嬕崎正治博士和荻原雲來等人。新的研究方法的結果,使日本佛學研究者重新開始對於大乘佛教有新的看法,甚至有些學者認為大乘佛教無法代表原始佛教的精神。
•富永仲基(日本)
至於在日本重提“大乘非佛說”的先驅,是日本德川時代的富永仲基(西元1715-46年),在他所著《出定後語》一書中質疑了大乘佛教的基礎。
•反對主張者:
村上專精
前田慧雲
這種說法,當然不被當時大乘佛教信徒所接受,如日本村上專精的《佛教統一論》,前田慧雲的《大乘佛教史論》都主張大乘經典是佛陀所說。前田慧雲在該著作中認為大乘佛教源自於部派佛教的大眾部佛教。該主張在1960年代之前仍為日本學界的定論。
現代
•平川彰博士 (日本):
•主張“非僧非俗的寺塔集團,為大乘佛教的起源”
現代主張“大乘非佛說”的代表為東京大學教授平川彰博士,在他1968年所著的《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一書中,藉由“佛與僧別體,佛塔非僧伽的所有物,與部派間不能共住交往,大乘當然也不能和部派佛教者共住。大乘經以十善為屍羅(戒)波羅蜜,十善為在家戒。”推想大乘並非源自於出家的部派佛教,與出家的部派佛教無關。進而推導出“非僧非俗的寺塔集團,為大乘佛教的起源”。這為研究大乘佛教教團成立研究提供了的新方向。而該主張則取代了之前“大乘佛教源自於出家系統的大眾部”而成為今日本學界的定論,許多佛學入門書籍都採用此根據作為說明。
•印順法師(台灣)
•反對日本平川彰博士“非僧非俗的寺塔集團,為大乘佛教的起源”主張
對於平川彰的看法, 台灣大乘佛教僧侶也是佛教學者的印順法師並不同意,並於《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中提出反駁的論據和看法。印順法師並不認為佛塔非僧伽所有物,後續的推論也將有所改變。
•Gregory Schopen (美國)
•為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美國佛教學者,Gregory Schopen反對日本平川彰博士“非僧非俗的寺塔集團,為大乘佛教的起源”主張當然日本後續又有學者提出反駁並支持平川氏的理論。
•下田正弘(日本)
•東大副教授下田正弘所著的《涅槃經的研究──大乘經典的研究方法試論》(春秋社,1997年)。他認為“思想研究”在最後,思想的生命不在體系性和明晰性,而是在於惹起運動的啟發性。該著作提出三點和平川說不同的結論。首先,佛塔透過印度佛教史,不問出家、在家,是被視為佛陀本身的重要存在。第二,大乘經典和小乘經典是連續地被製作,作為起源絕不被斷絕。第三,僧院型的佛教和非僧院型的佛教,不是對應出家和在家的分類,若被迫二者擇一的話,可以考慮在出家佛教內共存的、不同的二要素。
•聖嚴法師(台灣)
•在宗教層面上,現代大乘佛教徒除了大部分的一般宗教信仰者外,對“大乘非佛說”的看法以台灣聖嚴法師為代表,他除了在宗教家的思想層面提出了大乘佛教教義合理性高的理由外(比如大乘佛教原本是密傳,而在佛滅約五百年後適當的時機才公開、大乘佛經形式上毫無疑問是印度佛教第二期的作品,然而產在第二期的作品未必就是第二期時代的元素等等)。在《基督教之研究》中第二章“牧師與神父的‘佛教學’”中認為:只要是尊重歷史知識的人,只要是了解佛教思想發展和變遷的人,他都會承認這是歷史事實(大乘非佛說)。然而不能只強調“非佛親口宣說”,更應該強調“是佛法”的另一面。是佛說與非佛說,不是佛教注重的問題;佛教注重的是:是不是合乎佛法的原則。這才是符合佛教“依法不依人”的理念。
•此外印順法師對於大乘是否佛說的爭議在《以佛法研究佛法》中的“大乘是佛說論”也有類似見解,並在佛法的表現、流行和學派分裂上進行探討, 之後又於1981年出版了《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之後》。
•在《正信的佛教》中聖嚴法師認為:南傳佛教忽略了北傳佛教對佛教分成大乘和小乘的正確性。因為在《根本有部律》卷四五及《雜阿含經》卷二八第七六九經均有大乘之名。那是只八正道的修行者。南傳上座部的巴利經與律並沒有修八正道的是大乘, 在《相應部》有修八正道的為梵乘或法乘。《雜阿含經》卷二六第六六九經,以行四攝法為大士;《增一阿含經》卷十九明白記載大乘的六度。但南傳上座部不承認漢傳阿含經, 認為其翻譯問題有很多。此外,相同的術語未必代表相同的事物。但是就整體而言,漢傳大藏經中《阿含經》和南傳大藏經中相對應的《尼柯耶》內容仍算是大致相同的。
論證
關於大乘非佛說的觀點,來源有二。
其一,在印度時,大小乘之間的辯論,小乘中的部分傲慢聲聞,即以為大乘非佛說,龍樹、無著等菩薩就有對此觀點進行駁斥的論述。但因為漢地幾千年來都是興盛大乘,故此觀點從未抬頭,幾乎無人注目。
其二,是近代從日本傳入的西方式唯物考證佛教研究法。日本自明治維新以後,用西方唯物科學、考證的方法研究佛教,他們中許多人實際上並不信仰大小乘佛教甚至天主教等其它宗教,根本不承認有佛菩薩,阿羅漢乃至天人鬼神、三世因果等,“大乘非佛說”不過是他冰山一角的“傑作”而已。
再加上,當時的中國自清朝中葉以來,屢受列強侵略,國人多對儒釋道傳統文化失去了信心,始向西方學軍事,再學經濟、政治、文化。而日本即是向西方學習成功的先例,所以日本的經驗在當時中國很受歡迎。佛教界亦不例外,“大乘非佛說”也就得到許多人的鼓吹,如今,在漢傳佛教界是一股不小的逆流,不少佛學院也作為教科書講授這種觀點,整個大乘漢傳佛教面臨著被根本上推翻的危險。
如果有人內心上根本不承認佛、菩薩、羅漢等聖者,三世因果等,無任何佛教信仰,外表上持一種“大乘非佛說”的觀點,則沒有在此辯論的必要。如果內心有內道三世因果等基本正見,則問題的焦點在大小乘之間的辯論上,那么,這個問題可能對他有所裨益。下面就依經論試作商討:
一、依教證成立。(一)《增一阿含經》卷一序品中說:“契經一藏律二藏,阿毗曇經為三藏,方等大乘義玄邃,及諸契經為雜藏。”又《序品》卷初說:“是時,彌勒大士告賢劫中諸菩薩等,卿等勸勵諸族姓子,諷誦受持增一尊法,廣演流布,使天人奉行。”《增一阿含經》乃小乘四部阿含經之一,此經亦許雜藏中包括大乘經典,亦許彌勒大士及賢劫中諸菩薩等大乘聖眾,可見小乘也承認大乘經典是佛說,並贊“方等大乘義玄邃”!(二)《四分律》中亦云:“方等經……如是集為雜藏。”可見大乘經典是與小乘經典同行的,並非象有些人所說是後代人編造的。
二、依理證成立:無著菩薩《大乘莊嚴經論·成宗品》的注釋以八因成立大乘是佛說:“第一不記者,先法已盡後佛正出,若此大乘非是正法,何故世尊初不記(授記)耶?譬如未來有異世尊即記,此不記故知是佛說。第二同行者,聲聞乘與大乘,非先非後,一時同行,汝云何知此大乘獨非佛說?第三不行者,大乘深廣,非忖度人之所能信。況復能行外道制諸論,彼種不可得,是故不行,由彼不行故是佛說。第四成就者,若汝言余得菩提者(其他佛)說有大乘,非是今佛(釋迦佛)說有大乘,若作此執則反成我義,彼得菩提亦即是佛如是說故……”另外,《顯揚聖教論》以十因、《成唯識論》以七因成立大乘是佛說。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律唯佛說,經論通五種人說(佛、菩薩、聲聞、天、人)。《大智度論》:“如是等無量無邊阿僧祇經,或佛說,或化佛說,或大菩薩說,或聲聞說,或諸得道天說,是事和合皆名摩訶衍。”可知大乘經典並非必定由佛陀親口所說,只要由佛加持所說,或聲聞等憶持而誦出等後,經佛陀印可,皆可成立是大乘清淨正法。另外,佛陀具有三身,許多大乘經典就是佛以化身在人間宣講的(如《金剛經》、《楞嚴經》等),也有經典是佛陀不離人間而上升天界,以法身宣講的(如《華嚴經》等),我們怎么能以普通凡夫很狹窄的考證等見聞而測度佛境呢?
太虛大師《佛法建立在果證上》說:“佛陀的教法,非是平常的語言文字,心理思維所能推測的。……倘若沒有佛果與聖果的自證智力,而以普通的思想來觀察、判斷,當然有很多疑難之處。這是因為普通的思想,太幼稚的緣故!法相宗的《瑜伽師地論》是彌勒菩薩應無著菩薩之所祈請,從兜率天降下到人間的瑜遮那講堂為無著等人講說的。有因緣成熟者,能睹彌勒的光明或聞法者,如果沒有因緣的眾生則光無所睹,法亦無從聞了。又如大乘律《梵網經》裡面的記載,由於華台上盧舍那佛傳千釋迦,再傳之千百億之釋迦,這些更非是普通人的心理所可以證明了……”以考證等方法而揚言“大乘非佛說”,因此造下極可怕的謗法罪業的人,聞大師此語,當應猛醒!
事件
為紀念台灣印順法師誕辰110周年,“印順法師佛學思想研討會”於2016年10月29日在無錫惠山寺舉行。該論壇本著開放討論的精神,緬懷佛門先賢深入經藏、闡揚佛法的豐功,同時也對印順長老的人間佛教思想予以考察、抉擇,以期建設性地推進對台灣印順長老相關思想的反思。
會議過程中,一張評論印順長老對大乘佛法的影響如“獅子蟲”的論文截圖從論壇現場流出並在網路上擴散,以致在會議尚未結束、論文尚未完全公開時,外界已有輿論對作者周貴華教授進行抨擊。以行願法師、圓智法師、曙祥法師和中觀法師等為代表的閩南佛學院非在讀人員進行了聯署簽名,抵制周貴華教授對台灣印順長老思想進行的反思。
面對此種輿論,周貴華教授以會議相關主旨說明的方式進行了陳述,闡明了他對台灣印順長老思想所做判攝的緣由。然而仍有一些參與事件的言論,持續以非理性的方式對周貴華教授實施人身攻擊,使得由本次論壇引申出一場“大乘非佛說事件”(又稱“無錫論壇事件”或“印順長老大乘非佛說事件”) 。
印老和論正
“反思印順長老大乘非佛說”事件中,有一個邏輯陷阱,明明看到印順長老親手寫了《大乘是佛說論》——而為什麼這本書偏偏正是“大乘非佛說”的代名詞?
印順長老《大乘是佛說論》行文淺顯,並不難理解。大意說,在原始佛典《阿含經》之後,後人“學有所見,從佛教大眾的共同意識中流露出來的妙法(指大乘)”,“如能代表當時佛教界的公意”,也可稱為“佛說”。
難道今人要對上述達爾文式的“進化佛教史觀”進行讚嘆?難道要為印順長老獨闢蹊徑終於證明了大乘是佛說而歡呼?難道“大乘非佛說”是栽贓給印順長老的?
印順長老之《大乘是佛說論》,是換湯不換藥的大乘非佛說。湯為“是佛說”,藥為“非佛說”,以是佛說之名,得出非佛說的結論。反對印順長老之《大乘是佛說論》,正是堅守中國化大乘傳統,堅守大乘佛法的真實本質,堅守印順長老求而未得的“佛陀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