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陽關 一曲水東流,
燈火旌陽 一釣舟。
我自只如常日醉,
滿川風月 替人愁。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分寧:今江西修水縣,詩人的家鄉。杜澗叟是他的友人。
②陽關:古曲《陽關三迭》的省稱。亦泛指離別時唱的歌曲。
③旌陽:山名,在分寧以東。
④風月:清風明月。泛指美好的景色。
白話譯文
一支送別的《陽關》曲奏起,眼前是滾滾江水,無語東流。旌陽山燈火明滅,我登上了一葉扁舟。我呢,把離別看得很淡很淡,和平常一樣,喝醉了酒;那多情的風、多情的月,吹著小船,照著江水,仿佛替人深深地發愁。
創作背景
元豐六年(1083年),黃庭堅由太和知縣移監德平鎮,便道回鄉。這首詩是離家時所作。
作品鑑賞
提起送別詩,不能不想起著名的陽關曲。陽關在今天甘肅敦煌西南一百三十里,是唐代出西域的門戶,王維《送元二使安西》這首動人的送別詩,寫成後廣泛流傳,被譜成歌曲演唱,稱作“渭城曲”;唱時還要把結尾一句反覆重複三遍,所以又稱“陽關三疊”。此詩以“陽關一曲水東流”發端,可見是在依依惜別的神情中乘船離開了鄉土。故人有心,流水無情,不可解脫的矛盾,一上來就給全詩籠罩上傷感沉重的氛圍。
詩前兩句承題寫離家。晚上,詩人出行,親友們聚集江邊相送,唱著離別的的陽關曲;詩人登上一葉小舟,順流東下。詩組合了各種離別的意象,深沉地表達離別時的情感。“水東流”是寫他乘舟出行,引出下句“一釣舟”,但因它緊接“陽關一曲”送別歌后,就暗示是以東流水錶達深長的離情別緒。對句中的“旌陽”是指明離別場所,“燈火”是從水中看岸上,暗示船已離岸漸漸遠去。“燈火旌陽一釣舟”,使人仿佛見到沉沉夜幕中,一隻小船駛離了岸邊,在眾人的唏噓中漸漸遠去,渲染出濃重的傷感氛圍。乘夜離鄉別土,情景如此,人的思想又是如何呢?三、四句因而轉到言情上。詩人在詩中一反常態,故作輕鬆語,說自己也不過是和平常一樣,喝酒喝醉了,沒有別離應有的傷悲,倒是滿川的風月在替自己愁。這兩句很別致,說自己不愁是假的,詩人離家次數多了,是不是“如今識盡愁滋味”,不想做出愁態來呢?“我自只如常日醉”,多多品味,不難發現其中含有許多苦澀味。末句的風月替自己愁,這愁就無限擴大,漫延到整個自然界,比寫人的愁怨範圍和深度增展許多;把多情的風月與渾然沉醉的自身作對比,更為曲折地反映了自己複雜的心理。
金代王若虛《滹南遺老詩話》對這首詩的後兩句很不滿意。他認為詩只有寫“人有意而物無情”才是,像黃庭堅另一首《題陽關圖》“渭城柳色關何事,自是行人作許悲”這樣寫就很好;這首離別家鄉的詩把人寫成無情而物有情,就不合情理,“此復何理也”。王若虛所說的“人有意而物無情”,是大多數詩歌表現的手法,如岑參《山房春事》:“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韋莊《台城》:“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黃庭堅作詩,喜歡翻過一層,“化臭腐為神奇”;宋張戒《歲寒堂詩話》說他“只知奇語之為詩”。因為他不肯作尋常語,所以在這首詩中,有意不把“滿川風月”寫成無情的東西來襯托自己的離情別愁,偏說自己無情而“滿川風月替人愁”。如此措筆,加深了層次,把無情物說成有情,是把自己的感情移入物中;而自己“只如常日醉”貌以無情,實質上成為有意的掩飾,是情到深處反無情的表現,比直接說有情要深沉含蓄得多。這樣的表現手法,前人也多次用過,如劉禹錫《楊柳枝詞》:“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杜牧《贈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張泌《寄人》:“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只是前人總是說了人有情而次及景物亦有情,黃庭堅再作變化,說成人無情而物有情而已。
黃庭堅這首詩意新語工,但也有跡可尋。在此前歐陽修曾有首《別滁》詩云:“花光濃爛柳陰明,酌酒花前送我行。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離聲。”黃詩也許參考過歐詩。
作者簡介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又稱豫章黃先生,漢族,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詩人、詞人、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進士。歷官葉縣尉、北京國子監教授、校書郎、著作佐郎、秘書丞、涪州別駕、黔州安置等。著有《山谷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