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事跡
1902年
盛京將軍增祺收編辦 “保險隊”維持地方治安的張作霖,使張的地方武裝轉型成了“正規軍”。時任新民府知府增韞受命具體承辦收編事宜。張的隊伍冠名“新民府巡警前營馬隊”,增韞成為張作霖的直接領導。任內,張作霖協助增韞鎮壓土匪、維持治安。1905年4月,增韞被破格提升為奉天府府尹,品級從四品提升到二品。張作霖繼續為恩人增韞賣命效力,增韞也在新的職位上提攜關照著張作霖。
1905年
9月應新任盛京將軍趙爾巽奏請,朝廷下詔裁撤奉天府尹一職,所有府尹原管事務,均責成趙爾巽悉心經理。從此,趙爾巽大權在握,順風順水,直至東三省總督。增韞初被調任湖北按察使,嫌湖北天氣潮熱不願赴任。他打通關節,讓吏部重新下文,改到保定轉任直隸按察使,而此時的直隸總督就是袁世凱。增到直隸後,因辦事幹練,深得前後兩任總督袁世凱、楊士驤賞識。短短一年多時間,就從直隸按察使升任直隸布政使。
1908年
增韞被提升為浙江巡撫。增韞在浙江任職期間,因為用人不當而遭到魯迅聲討。
1909年
9月,從日本留學歸來的魯迅成了杭州兩級師範學堂教員。但好景不長,三個月後,增韞為控制這所學校,整治學校師生的“反滿”、“進步”風氣,派一個叫夏震武的老學究去當學堂負責人。夏震武迂腐到家,到校任職後,要求全體師生穿禮服祭拜孔子,大談“廉恥教育”,辱罵革命新黨,弄得師生大嘩。魯迅與全體教員憤然罷教,並提出辭呈,以示決絕。夏震武軟硬兼施無濟於事之下,宣布學校提前放假,結果遭到全校師生和社會輿論的一致反對。學生擬出夏震武“九大罪狀”,在社會上廣為散發,師範學堂的罷教罷課風潮迅速波及杭州各個學校。1910年1月,增韞終於在輿論的壓力下,撤銷了夏震武的職務,並將收繳的教員聘書一一奉還,魯迅等人又恢復了工作。
十年後,已是教育部公務員的魯迅,回憶起那段罷教經歷,諷刺到:“十年前的夏震武是個木瓜,增韞早已垮台了,不過這一仗,總算打勝了。”
秋瑾遷葬
“鑑湖女俠”秋瑾是辛亥革命先烈,1907年7月因為組織武裝起義事泄而被清政府殺害於浙江紹興,兩位好友把她的遺骨埋葬於杭州西湖西泠橋畔,實現了秋瑾生前“埋骨西泠”的心愿。
此墓建成後不久,一個叫常徽的御史來到杭州巡遊西湖,偶然發現了秋瑾墓。常徽心想,“亂黨頭目”的靈柩怎能安葬在這么顯眼的地方?御史的職責就是受朝廷委派給地方挑毛病,常徽抓住這個把柄不放,回到北京就上奏一本。浙江巡撫增韞接到的皇帝旨意就是:查辦,剷平秋瑾墓。
增韞不願意將事情做絕。他知道,如果平墳,自己良心會受到譴責,而不平墳,又無法向上級交差。
一時拿捏不準的增韞給權臣張之洞寫信,請老上級為自己出個點子。張之洞不愧為老謀深算,給增韞回信只寫了十個字:墓可平,碑可鏟,人可不拿。增韞立即會意,他暗地裡派人聯繫原先的同事、時任黑龍江提法使的秋瑾堂叔秋桐豫。此時,秋瑾的親哥哥秋譽章正躲藏在秋桐豫家中,增韞的做法就是不聲不響地通知秋家來遷墳。
秋譽章弄清了增韞的意圖之後,匆匆從黑龍江趕回杭州。按照增韞事先設計好的程式,秋譽章先以秋瑾家屬的名義給增韞提交了一份自行遷葬秋瑾屍棺到紹興埋葬的請示報告,上面的日期故意寫得早於朝廷平墳命令下達的時間。
增韞再裝模作樣地批覆同意,就這樣像演戲一樣履行了遷墳手續,給外界製造出家屬提前就已經遷墳的假象。為避免夜長夢多,增韞囑咐秋譽章當天就僱人挖開秋瑾墳墓,起出靈柩,連夜運往紹興。待秋瑾靈柩一遷走,增韞馬上帶領下屬官員和差役,到西泠橋畔把秋瑾墓全部剷平,而後就向朝廷奏報了平墳經過,算是完成了朝廷交辦的任務。
是增韞用心良苦的暗中保護,才使秋瑾的靈柩得以保存下來,後來幾經輾轉,直到1913年秋瑾殉難六周年時,在當時政府的支持下,秋瑾的遺骨才重新安葬在西湖的西泠橋畔。
保護秋瑾靈柩,無疑是增韞在自己許可權範圍內力所能及做的一件善事,然而在當時的政治氣候下,增韞也只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不但如此,增韞還因此遭到革命黨人的痛恨,背負罵名數十年,一份史料中甚至這樣寫道:“增韞喪心病狂地搗毀了西湖岸邊的秋瑾墓。 ”可見,增韞因為給“鑑湖女俠”遷墳的問題,被人錯怪得不淺。直到解放後,當年和秋瑾一起從事革命活動的革命黨人徐雙韻撰寫了回憶文章《記秋瑾》,記載了增韞暗中保護秋瑾靈柩的經過,一段歷史隱秘至此才被揭開。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正在日本實習的中國軍官蔣介石回國參加辛亥革命。蔣介石來不及回家探親,就給母親和長兄寫了絕命家書,照好“遺照”,組織起一支100多人的敢死隊攻打杭州城。敢死隊進攻巡撫衙門,往裡投擲炸彈,清軍紛紛潰散。增韞逃到衙門內的馬棚里,躲在馬槽中,上覆雜草,試圖逃脫。但很快就被起義官兵搜查出來。就這樣,增韞被蔣介石活捉了。
增韞的好人緣救了自己的命。被蔣介石搜捕後,革命黨人的想法是處決他。增韞本人也是萬念俱灰,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正在這時,曾任浙江官辦鐵路負責人的湯壽潛被革命黨人推舉為浙江都督,他站出來為增韞說話:“不能因為增韞是浙江巡撫就殺掉他,畢竟他還有支持進步言論的行為,在任期間也比較清廉,並無大惡。”湯壽潛是浙江著名士紳,在當地很有威望,據說他理直氣壯地和革命黨人談條件:“推舉我當浙江都督可以,但是你們必須‘不傷民,不殺增’!”此話果然很有分量,增韞得以絕處逢生,被革命黨人釋放。湯壽潛也真是朋友做到底,還送給增韞五百塊大洋作路費,派人把他護送到上海。
此後的增韞再也沒有擔任過實職。袁世凱稱帝前,網羅了一批清朝遺老到北京擔任參政院參政,增韞也在其中。
袁世凱垮台後,增韞回到東北,當過哈爾濱佛教會會長,組織過慈善會,1931年8月還給《哈爾濱新報》題寫過匾額,後來在哈爾濱終老。
張作霖沒有忘記恩人增韞。張學良晚年回憶說:“我父親對增韞從來禮敬之。”張作霖曾多次派人聯繫增韞,想邀請老上級重新出山任職,都被增韞以年老體邁為由婉言謝絕,厭倦了宦海風雲的增韞只想安度晚年。
錯過革命
人生往往在一念之差中改變。1911年武昌起義爆發後,和增韞素有交情的浙江省諮議局(相當於省議會)副議長沈鈞儒勸說增韞倒戈反清,增韞對沈先生說,考慮考慮再說。
幾天后,就發生了蔣介石等人舉行暴動的事件。辛亥革命改變了沈鈞儒的命運,讓他走上了民主革命之路,沈鈞儒是著名的救國會“七君子”之一、愛國民主人士,解放後擔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民盟中央主席。若是增韞能聽從沈鈞儒建議當機立斷,也許出任“民國”第一任浙江都督的就不是湯壽潛而是增韞。那樣的話,增韞和老部下張作霖一南一北,在而後的幾年裡還可以遙相呼應。然而,歷史終究不能假設。
增韞到浙江任職後,昔日在新民府的結拜兄弟陳衍庶想辭官經商,來到杭州投奔增韞,1909年創辦了浙江省華商大益公司。這個靠增韞發財的陳衍庶,就是近現代史上知名人物陳獨秀的叔叔,也是張作霖的義父。
收留小鳳仙
增韞所在的巡撫衙門遭到革命軍進攻時,女傭張奶媽帶著一個11歲的小女孩機智地從後門逃出,倖免被革命軍捕獲。這個寄居在巡撫衙門裡的小女孩並不是增韞的親戚,而是張奶媽的養女,後來跟著張奶媽流落到上海。
因為衣食無著,張奶媽把這個孩子送到南京賣唱為生,取藝名“小鳳仙”。再後來,“小鳳仙”迫於生計,被人輾轉帶到北京“八大胡同”里混跡青樓,由於才色俱佳而有了名氣。
1915年11月,就在“小鳳仙”逃離增韞家裡四年之後,她因為幫助名將蔡鍔擺脫袁世凱的監控而聲名大噪,譜寫了英雄美人的傳奇佳話。後來,這段故事被拍攝成電影《知音》。然而誰又能想到,“小鳳仙”的幼年曾經在張作霖恩人增韞的府邸里度過。
小鳳仙的晚年
60多年前,一個近50歲的女人,提著柳條包,孤身一人嫁到了瀋陽的一戶普通人家,過著平平常常的生活。不過,和周圍人相比,這個女人看起來總有些與眾不同。從沒有人知道這女人的身世。直到她去世40多年後的一天,媒體記者帶著一個大膽的猜測,敲開了這戶人家的大門,她的後人才第一次聽到了一個讓他們感到熟悉卻又震驚的名字——小鳳仙。
說起小鳳仙,她是民國時期老北京八大胡同里的一個青樓女子。這個女人長得漂亮,還有些才藝,在八大胡同雲吉班很有些知名度。不過,真正讓小鳳仙揚名的,還是她和蔡鍔將軍的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八十年代有一部老電影《知音》,講的正是這一段。不過,瀋陽的這個女人可能會是傳奇女子小鳳仙嗎?如果是的話,她怎么會出現在瀋陽呢?《知音》這部電影能給我們什麼樣的線索。
在老北京八大胡同的雲吉班,小鳳仙與蔡鍔將軍一見鍾情,那時正是蔡鍔心情最鬱悶的時候——因為公開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他被嚴密監視。《知音》這部影片戲劇性地再現了小鳳仙勇敢地掩護蔡鍔逃離北京,重舉義旗,再造共和的故事。小鳳仙在與蔡將軍的這一次淚別之後,從此天各一方,直到蔡鍔將軍去世,兩個人再也沒有相見。當年小鳳仙得知蔡鍔在日本病逝,痛不欲生,書寫輓聯:“誰識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蔡鍔的離世帶給小鳳仙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從那以後,小鳳仙不知所蹤。
蔡鍔去世後,小鳳仙——這位風塵俠女究竟去了哪裡呢?多年來,關於小鳳仙的下落之謎,民間有不少傳說,有的說她又留在了八大胡同,有的說她嫁給了軍官,不過也有說小鳳仙流落到瀋陽。
1954年,她在瀋陽離世。1998年,孩子們才知道,繼母“張洗非”原來就是小鳳仙。在瀋陽的大東區和皇姑區兩地,找到了陪伴過小鳳仙度過最後歲月的三位老人——李有才夫婦和李桂蘭。
小鳳仙是李有才和李桂蘭的繼母,李桂蘭和小鳳仙共同生活了5年。三位年齡加起來已有200多歲的老人回憶著塵封了50多年的往事……
李桂蘭認為,小鳳仙嫁給自己父親的原因是,“早在建國前,我父親李振海就是大帥府的工作人員,小鳳仙總去看望趙四小姐,我父親完全有可能那時候就認識了小鳳仙。兩個人有個最大的共同愛好,就是特別愛聽評書。”
喪妻的李振海娶回了小鳳仙。剛進門的小鳳仙立刻成了4個孩子的母親。這個新過門的母親與周圍的女人有著那么多的不同,“吃穿坐行就透著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李桂蘭的哥哥李有才回憶說。那時候李有才20多歲,“那時,我已經參加工作,很少回家,和繼母接觸最多的就是妹妹李桂蘭。”
“愛美,整潔,不愛幹活。”是李桂蘭總結小鳳仙的最大特點,“剛建國的時候,大家都穿得很土氣,可是她特別愛穿旗袍,而且在旗袍一側別著一個小手帕。”
看著與眾不同的繼母,李桂蘭忍不住好奇:“你為什麼要把手帕別在旗袍旁邊呢?”對於類似的問題,小鳳仙只是淺淺一笑,從不作答。
可是,總有小鳳仙欲言又止的答案。“繼母特別喜歡一張照片,她總是拿出那張照片靜靜地看,看照片時也從不忌諱我們,那是她和一個年輕將軍的照片。”70多歲的李桂蘭回憶,“照片裡的男人很英武,肩上有著很大的章,衣服上還有很多金黃色的穗。我就問她,‘這是誰啊’,她還是淡淡地一笑回答,‘這是一個朋友’。”
李桂蘭家裡的生活來源完全靠父親在支撐,生活困難可想而知,即使這樣,小鳳仙依然過著悠然的生活。
“她幹得最多的活就是洗自己的衣服,從來不做飯,但是生活卻很有規律,每天早晨自己出去遛彎的時候,都會在外面吃過早飯。”對於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繼母,李桂蘭從不敢心生埋怨,“因為無論從哪看,她都是一個不一般的人。”
小鳳仙和梅蘭芳見面,證實了李桂蘭的猜測。1951年初,京劇藝術大師梅蘭芳率劇團去朝鮮慰問赴朝參戰的志願軍,途經瀋陽演出,下榻於當時東北人民政府交際處的招待所。小鳳仙和梅蘭芳聯繫之後,得以見面。
“第一次還是我帶繼母去的,因為那時我在政府工作,可惜第一次沒有見到梅先生。第二次,繼母帶著妹妹李桂蘭去看望梅先生。即使那次,我們也還不知道,繼母就是小鳳仙。不過看到梅先生對她的客氣,隱約猜到,繼母決不是普通人。”李有才回憶說。
那次見面後,梅蘭芳托人解決小鳳仙的工作問題,小鳳仙被安排在省政府幼稚園里工作。
1954年春,小鳳仙患上類似於老年痴呆和腦血栓的病症。最後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陪伴小鳳仙的是李有才的妻子佟桂英。在小鳳仙患病之前,佟桂英就已嫁進李家。“婆婆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也是一個要求進步的人,那時候,無論街道組織什麼活動,婆婆都積極參加,有時候還拉著二胡唱上一段,宣傳黨的政策。”
佟桂英同樣看過小鳳仙的那些照片,而得到的答案始終只是:“婆婆淡淡地一笑。”
患病後的小鳳仙,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紅顏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誰也不能將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邋遢女人和那個傾國傾城的小鳳仙聯繫起來。想來,短暫清醒之間的小鳳仙是無比痛苦的。對於小鳳仙準確的死亡日期,李桂蘭的回憶是,“應該是在1954年的3月份,不過,那時候我正好懷孕,所以沒有去參加她的葬禮。”
或許是50多年的時光流逝,讓一段記憶變得斑駁陸離,李桂蘭的哥哥就有著與妹妹不同的回憶,“葬禮我去了,父親把繼母最喜歡的照片放進棺材裡,其他的都燒掉了,我記得應該是秋天的時候。”
其實,小鳳仙根本不會在乎後人如何猜測她,因為早在幾十年前,視小鳳仙為紅顏知己的蔡鍔,就已經給出小鳳仙和所有世人一個答案了,蔡鍔送給小鳳仙一副對聯中這樣寫道:“不信美人終薄命,從來俠女出風塵。”
1982年,雲南大學教授石鵬飛回上海老家探親路過長沙時特拜謁蔡鍔墓,詩曰:“南天劍起一麾雄,湘水麓山唱大風。十萬萬人今共拜,知音豈獨小桃紅。”另有一番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