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泊桑葬禮上的演說

我是在居斯塔夫·福樓拜家中認識莫泊桑的,他那時已在18歲到20之間。 讀他的作品的時候,可以是笑或是哭,但永遠是發人深思的。 我愛莫泊桑,因為他真正具有我們拉丁的血統,他屬於正派的文學偉人的家族。

原文

在莫泊桑葬禮上的演說
請允許我以法蘭西文學的名義講話,作為戰友、兄長、朋友,而不是作為同行向吉·德·莫泊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我是在居斯塔夫·福樓拜家中認識莫泊桑的,他那時已在18歲到20之間。此刻他又重現在我的眼前,血氣方剛,眼睛明亮而含笑,沉默不語,在老師面前像兒子對待父親一樣謙恭。他往往整整一個下午洗耳恭聽我們的談話,老半天才斗膽插上片言隻語;但這個表情開朗、坦率的棒小伙子煥發出歡快的朝氣,我們大家都喜歡他,因為他給我們帶來健康的氣息。他喜歡劇烈運動,那時流傳著關於他如何強悍的種種佳話。我們卻不曾想到他有朝一日會有才氣。
《羊脂球》這傑作,這滿含柔情、譏嘲和勇氣的完美無缺的作品,爆響了。他下車伊始就拿出一部具有決定意義的作品,使自己躋身於大師的行列。我們為此感到莫大的愉快;因為他成了我們所有看著他長大而未料想到他的天才的人的兄弟。而從這一天起,他就不斷地有作品問世,他高產、穩產,顯示出爐火純青的功力,令我驚嘆。短篇小說、中篇小說,源源而出,無限地豐富多彩,無不精湛絕妙,令人嘆為觀止;每一篇都是一出小小的喜劇,一出小小的完整的戲劇,打開一扇令人頓覺醒豁的生活的視窗。讀他的作品的時候,可以是笑或是哭,但永遠是發人深思的。
啊!明晰,多么清澈的美的泉源,我願看到每一代人都在這清泉中開懷暢飲!我愛莫泊桑,因為他真正具有我們拉丁的血統,他屬於正派的文學偉人的家族。誠然,絕不應該限制藝術的天地:應該承認複雜派、玄妙派和晦澀派存在的權利,但在我看來,這一切不過是墮落,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說是一時的離經叛道,總還是必須回到純樸派和明晰派中來的,正如人們終歸還是吃那使他獲得營養而永不會使他厭膩的日常必吃的麵包。
莫泊桑在15年中發表了將近20卷作品,如果他活著,毫無疑問,他還可以把這個數字擴大3倍,他一個人的作品就可以擺滿一個書架。可是讓我說什麼呢?面對我們時代卷帙(zhì)浩繁的產品,我有時真有點憂慮不安。誠然,這些都是長期認真寫作的成果。……不過,對於榮譽來說這也是十分沉重的包袱,人們的記憶是不喜歡承受這樣的重荷的。那些規模龐大的系列作品,能夠留傳後世的從來都不過是寥寥幾頁。誰敢說獲得不朽的不更可能是一篇三百行的小說,是未來世紀的小學生們當做無懈可擊的完美的典範、口口相傳的寓言或者故事呢?
先生們,這就是莫泊桑光榮之所在,而且是更牢靠、最堅實的光榮。那么.既然他以昂貴的代價換來了香甜的安息,就讓他收著對自己留下的作品永遠富有征服人心的活力這一信念,香甜地安息吧。他的作品將永生,並將使他獲得永生。

關於莫泊桑

居伊·德·莫泊桑。他的作品深受叔本華的影響,滲透了濃厚的悲觀主義。莫泊桑早年犯有神經痛和強烈的偏頭痛, 巨大的勞動強度與未曾收斂的放蕩生活,使他逐漸病入膏肓。直到1891年,他已不能再進行寫作,在遭受疾病殘酷地折磨之後,終於在1893年7月6日逝世,享年僅43歲。一生創作了6部長篇小說和359篇中短篇小說,及三部遊記。與契訶夫歐·亨利合稱“世界三大短篇小說之王”。

關於福樓拜

居斯塔夫·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19世紀中葉法國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莫泊桑就曾拜他為師。著名作品有《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和《布瓦爾和佩庫歇》等。他對19世紀末及至20世紀文學,尤其是現代主義文學的發展有著極其深遠的影響,被譽為“自然主義文學的鼻祖”、“西方現代小說的奠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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