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情況
在這場大難中,共救出落水漁民2419人和危險漁船445艘。其中,上海方面由駐滬空軍派出了飛機24架,飛行309架次,空投食品二萬斤。東海艦隊及海軍舟山基地共派出大小艦艇148艘,共救落水漁民385人,拖回漁船45艘,並運去大米、蔬菜17000斤。上海水產局出動了漁輪84艘,航務局出動千噸以上大船6艘,拖回漁船31艘,搶救漁民227人。江蘇啟東縣委發動幹部240餘人,民眾3800多人,救上漁民580餘人,搶救漁船100多艘。舟山漁場指揮部的兩艘指導船和供銷公司的冰鮮船搶救出漁船118艘,救上漁民633人。本地漁民在海上互相搶救出的漁船據不完全統計,約71艘,漁民505人。
1960年4月,周恩來總理建議並批准水產部建造一艘排水量在千噸以上的漁業生產指導船,分配給舟山漁場指揮部。該船取名為“海星601”,含海上救星之意。以後在暴風期中,該船不但成為舟山漁場指揮部的臨時指揮場所,而且經常受漁場後勤部門之託為洋面上生產的漁船提供物資之需。
事件還原
“追魚”北上,千舟奮發
小黃魚,是舟山的四大魚類之一。它有三個汛期,中秋前後至立冬稱“早冬汛”,春分至清明稱“南洋旺風”,清明至立夏稱“北洋旺風”。由於“北洋旺風”汛期的漁場主要位於呂泗洋,1956年春,舟山漁民大規模地集體北上。全區(註:舟山專區)有1000多對漁船“追魚”至呂泗漁場。連續3年,舟山漁民在呂泗洋捕獲的小黃魚年均產量達2.7萬噸。
當時,舟山雖已有機動船出現,但數量較少。截至1958年冬,全區機動船僅253艘,航速約六七節。北上“追魚”的多以木帆大捕船、大對船等漁船為主。漁船船體較小,船長最多不超18米,寬約3.6米,裝載量15至30噸左右。抗風能力極小。
舟山漁民僅憑一舟一楫,一身智慧與勇猛,在全國的漁業史上,創造著一個又一個的高產紀錄。
1959年4月10日的《舟山日報》報導了當時小黃魚旺發情況:“呂泗漁場冷家沙小黃魚旺發了。江蘇漁船發現,今天在冷家洋面、水深十托地方,網頭一般二、三十擔,最高一網一百擔。”
1959年,中國正處在大躍進年代,奪豐收,創高產的熱潮席捲了中國大地。當年,舟山地委要求舟山漁業春汛要完成捕魚150萬擔,力爭200萬擔。舟山漁區掀起了一場:“爭時間、搶潮水、攻暴頭、捕暴尾”的春汛千擔小黃魚擂台賽。那個年代,漁民捕魚都有指定漁場,沒有更多的自主權。
這年4月,呂泗洋雲集了江、浙、閩、遼、滬五省市的漁船和冰鮮船5000餘艘。
風暴突襲漁場,數千漁民命懸一刻
4月10日下午6時,氣象台預報10日半夜起呂泗洋漁場風力為5~6級,陣風7級,風向東南。連日的豐產,使得舟山的兩千餘艘漁船和其他各地數千艘漁船一起,選擇了夜錨洋地。
深夜,海面上狂風驟起,暴雨傾盆。“起大風了。這么大的風浪,怕是不止7級風了。”沉睡的漁民一躍而起,有經驗的漁民老大看著風向與浪頭,決定趕緊“逃洋”。百對機帆船藉機器的動力,大多向南行至嵊泗一帶避風。木帆船由於在狂風巨浪中,不得寸進,只能轉向隨風、順流往呂泗鎮一帶港口駛去。由於風大浪急,又是頂風逆潮而行,船行很慢。
11日凌晨2時,從海底翻起來的“虎爪浪”,沒人會去計算浪頭有多高,眼前巨浪如牆、似山,帶著厲嘯撲向漁船,壓頂而過。“快把魚扔掉,網拔掉。”沈家門的機帆船老大忻阿來顧不上抹臉上的“混合水”,掌著舵指揮船員把艙中的魚貨全部倒入海中,以減輕重力增加漁船浮力。
所有的漁船都在拚命逃生,風浪也在一路追擊。無情的“搗底浪”像雙巨手,托起船底,左傳右遞、忽高忽低,在洋面上玩起了擊鼓傳花的遊戲。很多漁民,都暈船了。
借著“漁光”,忻阿來看到洋面上被漁民扔棄的除了魚貨和漁具外,還有許多桅桿、船舵、櫓等重要船部件。
風浪“行兇”,海沙“催命”
天亮了。但忻阿來很快發現,呂泗洋面上空布滿了黑厚雲,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生起。果然,上午10時,風浪繼續增強到9級以上,風向由東南轉為正東風。“快把偎船的人接過來。”忻阿來對船員們大喊。偎船是艘靠篷帆、櫓槳航行的木帆船。在狂風惡浪中如片豆莢,危機四伏。然而風浪太兇惡,他多次靠近偎船救人時,都被硬生生地分扯開,幾個浪頭後,就失去了偎船的蹤影。偎船上連他弟弟共有7名船員。來不及心痛,忻阿來繼續駕船在浪尖波谷中衝浪強行。只要跑過風浪,就能生還。“快去起篷。”忻阿來狠狠心喊道。暴風天起篷,很冒險,稍有不慎,就會翻船。但船在機器動力和篷帆風力的驅動下,航速加快,安全回港的幾率更大。能否成功,取決於船老大的航海經驗。船員們身貼甲板在爬行中支起篷架,漁船加速前行。
見頑強的漁民沖卡過關,暴風浪又找來了海沙。呂泗漁場灘淺,沙多。在風力的作用下,平坦的海底沙磧成了來勢洶湧的奪命沙浪,在洋面上急速傾倒、翻湧、積堆。“快,前面有灘,靠上去。”有的漁船發現了洋面上忽然閃現的沙灘。陸地總要比海里安全得多,漁民們想。但下船後,漁民們驚恐地發現,沙灘上到處是船的拋棄物、舵桿、錨、殘缺的沉船,甚至是罹難漁民的屍體。很快,還未等人回神,巨浪似鏟急行而來,頃刻鏟沒了沙灘。擱灘的漁船在浪頭的甩打下,發出“嘭嘭”撕心裂肺的巨響,遂成了殘骸,散開。
無論是夜航中因迷失擱灘的漁船,還是白天想登入的漁船,都陷入絕境。
折楫沉舟,捨命互救
11日下午,風浪更猛了。漁船劇烈地在浪尖波谷中顛簸、受難。有的船頭沉沒,船尾翹起;有的船艙水深齊腰;有的船斜與海面呈45度角。為了自救,大部分漁船選擇了斬篷、斬網、斬錨、斬桅、斬錠和扔魚貨、丟漁具,甚至棄船等方法。衢山公社的24歲漁民王志力見桅桿晃得厲害,且與海面越晃越近,有翻船之險。他不顧被浪頭捲走的危險,手持斧子艱難地爬去將桅桿砍斷。但兇猛的風浪沖晃得他使不上勁,眼看就要翻船了。他一咬牙,使出全身勁一陣猛砍。突然,一個大浪襲來,桅桿折斷,王志力卻被浪捲入海里,消逝。船和其他人都保住了。
東極公社楊元福的漁船頭桅和大桅被打斷,船打破,海水迅速灌滿了機艙,堵住了艙內的六七個船員。楊元福立即潛入水中幫助他們脫險。險象環生,船要下沉了!“快,大家跳船游到3號網船上去。”楊元福見網船在附近,急催船員逃生。但兇狠翻騰的巨浪令誰都不敢跳。“不要等我,快跳,我會救護你們游過去的。”心急如焚的楊元福又喊。這時,網船卻被大浪推遠,大家只能再等。楊元福將年紀較大、體力不支的陳阿寧綁到較保險的地方安慰:“阿寧伯儂放心,有我在一定也有你。”
一個多小時後,船上3人被浪打入海里,陳如海、李紅裕兩人也危險在即。楊元福讓出了自己的所在地,用少受浪頭衝擊的篷架子來保護他們。自己用繩綁在船上,兩手攀住船邊穩定,但還是被浪打入艙內多次,幸虧他水性好。“大家快跳,船馬上要沉了。”幾個小時後,網船再一次靠近他們。楊元福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揮船員跳海逃生。當他被救起時,已奄奄一息,搶救至半夜才甦醒過來。
屍漂千里,傷痛一生
12日凌晨4時,一路目睹這慘劇的忻阿來駕著除了全體船員外,已空無一物的網船安全逃回了嵊山漁港。上午10時,嵊泗金平山頂。時任舟山縣委書記處書記王尊賢秘書的葛銀水,在那裡看到了今生最悲壯的一幕:在與金平島相距1000至1500米的海面上,隨著潮流向南漂來無數具的屍首和船的殘骸。
王尊賢立即組織嵊泗當地的陸地人員對漂浮過來的屍首進行打撈、埋葬。當天下午風浪開始減弱,但危險仍在。忻阿來和其他剛回港不久的機動大船一起,又駛回呂泗洋漁場參加救援工作。
因這場海難,一夜間喪偶失子的可憐人很多,但凡舟山有漁民的地方,都哭聲一片。很長一段時間,居住在沈家門漁港的人們每晚都能看到或聽到站滿碼頭的遇難者家屬在“招魂”。這場海難,普陀損失最為慘重,共沉沒漁船89艘,死亡漁民594人、運銷船船員職工29人,受傷漁民302人。
《浙江當代漁業史》中對這次呂泗海難作了具體的統計:“在這次風災中,死亡漁民1479人,占出海漁民總數的4.5%,沉沒漁船278條,占出海漁船的8.39%,損壞漁船2000條,漁具損失難以計數。這次風災共損失2000多萬元。損失最嚴重、漁民死亡最多的是舟山地區。沉沒漁船230條,損壞漁船1881條,死亡漁民和職工1178人,受傷漁民772人。”
事件影響
漁民捕魚都由漁業部門所指定漁場,沒有更多的自主權。在“大躍進”口號的鼓動下,鄉鎮漁業幹部全然不顧生產條件的實際情況,盲目執行上級漁業部門不切實際的指示,把船開到洋面狀態相當生疏的呂泗洋,也應當負有一定責任。《浙江當代漁業史》中引用了當時舟山地區總結的幾點經驗教訓:“舟山漁場指揮部在生產指揮上存在集中過多、控制過死的問題,某些幹部有強迫命令的作風。從領導方面,對海洋漁業生產必須貫徹安全第一、預防重於搶救的方針不力,存在嚴重的麻痹思想。強調了漁業生產大躍進,忽視安全。”還有是漁民自身安全意識不強,忽視安全等問題。《舟山日報》在3月30日發了呂泗洋漁場介紹,其中就有漁場概況、魚發特點、避風常識、安全生產須備工具、船隻擱淺時的幾種脫險方法。《舟山日報》在4月5日發了《切實做好呂泗洋生產安全工作》的評論和《呂泗洋安全生產常識》。但因當時漁民的文化程度低,又兼當時報紙的客群面不廣,漁民對安全意識不太了解,因而自救能力也相當低。
據資料記載,1954年舟山有了第一對機帆船,到了1959年,呂泗洋海難發生時,整個舟山只有270艘機帆船,而木帆船仍多達4500多艘。在呂泗洋海難中,舟山100多艘機帆船無一翻沉。在鐵的事實面前,舟山漁民深深感到只有實現海洋漁業機帆化,才能擺脫“三寸板內是娘房,三寸板外是閻王”的厄運。血的教訓,迫使舟山漁業從此加快實現漁業機械化的進程,從此建造機帆船的熱潮在全舟山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