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
15年前,一名山東籍的考生假冒了一名山西籍同齡者的身份,成功考取了大學,最終獲得北京戶籍並成為了一名國家幹部,在這次的人口普查中真相被查出。假冒者坦言,15年間都生活在害怕被戳穿的恐懼中,她希望知情者能夠給她機會重新做人。
簡介
真正的古月榮一直居住在山西,她的丈夫告訴本報記者,古月榮的人生軌跡簡單到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十五年前,古月榮沒有上中學,一直在家裡幹活。後來經人介紹與我認識,我們就結了婚,現在孩子都已經十歲了。"古月榮的丈夫介紹說,現在的古月榮在家開了一家小飯店,生意還算不錯。
"這個月上旬,派出所的人到我老婆開的飯店找她,說近期正在進行人口普查,發現在她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下還有一個人,除了照片不一樣外,其餘所有的資料都一致,包括出生地址、原籍地址等。只不過,那個同名者的戶籍已遷到了北京。" 古月榮的丈夫與北京警方取得了聯繫,證實了在北京常住人口系統里,還有一個與自己妻子同名同姓的古月榮。隨後,他通過在北京工作的朋友找到了這個冒名者趙小玲,而此時的趙小玲也知道了自己身份曝光的事,她通過中間人向古月榮傳話,表示自己將到山西了結此事。
移民史
為上大學托親屬成為高考移民"人在年輕時都會犯一些錯誤,當年我錯了,現在該是我為錯誤埋單的時候了!"這是假冒者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的開場白。隨後,一段塵封已久的高考移民故事在記者面前展開……
為上大學托親屬成為高考移民
假冒者本名叫趙小玲(化名),家住山東省淄博市下面的一個小鄉村里。1974年出生的她從國小習就刻苦,從國小到國中一直都是班級里成績領先的學生。 "上高中那年,父母雙雙病倒,我只好一邊照顧父母一邊上學,成績一路下滑,從班級的前幾名一下子變成了中等生。"坐在記者面前的趙小玲已近不惑之年,她告訴記者,在她們的老家,考上大學才是離開窮山溝唯一的出路。 "高三那年春節,我到山西探親,聽說那裡的高考錄取分數線要比山東低許多,於是就萌生了到山西高考的想法。"趙小玲說。
在山西的親屬在當地找到一名與趙小玲年紀相仿並已輟學的農家女孩古月榮(化名),通過女孩所在村的村幹部,為趙小玲出具了一份可以到派出所辦理身份證的《常住人口證明》。
沒幾天,趙小玲就拿到了一張山西的身份證,身份證上除了照片是她自己的,其餘的信息都是古月榮的。
被人叫名總愣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1995年3月,趙小玲以"古月榮"的名字,直接插班到山西省臨汾市一所高中的畢業班。
被人叫名總愣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
"我剛到山西上學時,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同學或是老師喊'古月榮'!我總是傻傻地愣一會才能反應過來。那時候老師和同學都很單純,根本沒想到我這個一口山東話的小姑娘是一個高考移民。"趙小玲一邊回憶一邊不停地搖頭嘆息。 1995年4月,開始填報高考志願,由於擔心自己的成績不理想,所以她填報了一所位於天津的大學。當年7月,趙小玲參加完高考,就趕緊回到了山東,照顧病中的父母。 趙小玲說:"大概是8月中旬,山西的那個親屬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我考上大學了,並且我的高考分數在全學校都比較靠前,居然差幾分就到600分了。"
"當時我就很後悔。一是後悔填報志願時膽子小了,沒報一所好一點的大學;又後悔自己膽子又太大了,用別人的身份考上了大學,將來早晚要出事的。"趙小玲說。
奮鬥史
仨月考研拿著通知書一個勁兒地哭仨月考研拿著通知書一個勁兒地哭
仨月考研拿著通知書一個勁兒地哭
1995年9月,趙小玲開始大學生活。由於家庭經濟困難,她一半依靠學校補助、一半自己打工維持生活。
四年間,她多次向學校打聽更改姓名和身份證號碼的事,結果都被拒絕。學校解釋,更改姓名可以,但身份證號碼是不會更改的,因為每個身份證號碼對應的只有一個人,一旦號碼改了,就等於是換了一個學生。
每次向學校申請後,我都會做幾天的噩夢,夢到我被揭露出來,學校強迫我退學。"趙小玲說,她就在這惶惶不可終日裡完成了四年的大學生活,1999年她被分配到一個軋鋼廠當技術員。當時正巧趕上經濟不景氣導致鋼鐵企業效益滑坡,趙小玲拿到的第一個月的工資只有170元,這使得她產生了讀研究生的念頭。
"我第二個月就辭職了,複習了三個月就考上了研究生。"趙小玲講述到這裡時,臉上露出了少有的自信,"不過考上研究生之後,我就更加後悔當年的決定,後悔冒用了別人的名字,拿著寫有別人名字的錄取通知書時一個勁地哭,並暗問自己:這樣受煎熬的日子到底啥時是頭啊!"
在京結婚不敢把父母請來趙小玲上研究生的地方是地處北京的國家某部委下屬的一個研究所。根據當時的政策,趙小玲順利地辦理了北京戶口,身份也成為國家幹部。這時,她還結識了後來的丈夫。
在京結婚不敢把父母請來
"我丈夫家的條件比我好得多,他家一直都反對這門親事,但他堅持和我結了婚。結婚時,我都沒敢叫我的父母來北京,一來是他們的身體不好,二來是害怕父母叫我真名時穿了幫。"趙小玲告訴記者。
直到2003年,她的父母去世,她都沒敢告訴自己的丈夫,藉口說是出差,偷偷回老家料理後事。"我感覺很對不起他們,他們最後的願望就是想看一眼自己的女婿,我卻因為害怕丈夫發現我是假冒別人的身份,不敢把他帶回山東老家,只能在父母的病床前放一張我和丈夫的合影。"趙小玲說著落下了眼淚。
"不僅如此,根據單位的規定,父母去世可以領取喪葬費用,我都不敢領取,同樣也是害怕我的身份曝光。"趙小玲說。
穿幫史
謹小慎微人口普查中還是被戳穿趙小玲告訴記者,在平時的生活中,她處處謹小慎微,生怕哪裡得罪了別人,被人查個底掉。 在工作中,趙小玲始終兢兢業業,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來之不易,研究生畢業後,她很快成了單位里業務的領跑者。
謹小慎微人口普查中還是被戳穿
在趙小玲的指引下,記者在國家專利局的網站上發現,她("古月榮")成為多項專利技術的持有人,所涉及的領域涵蓋了汽車與鐵路的機器鑄造方面。 "如果沒有這次人口普查,我的身份可能還會繼續隱藏下去。但我也感謝這次人口普查,讓我終於可以和這個假冒的身份做一個了斷。"趙小玲所說的人口普查就是眼下正在進行的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也就是在這次人口普查中,一直居住在山西臨汾的真古月榮發現了自己的名下還有一個與自己身份證號碼完全相同的克隆者。
身份談判假古月榮見面先道歉8月15日,在山西的一個小旅館內,一場關於身份的談判悄然開始了,本報記者目睹了這次戲劇性的談判。
身份談判假古月榮見面先道歉
趙小玲早上抵達臨汾,古月榮夫婦下午兩點來到趙小玲的房間。記者面前的古月榮身材不高,體態較胖,與身材高挑但很瘦弱的趙小玲比較起來,古月榮顯得要蒼老一些,也許是長期從事農村重體力勞動的緣故。
趙小玲上前一把拉住古月榮的手說:"對不起,我也叫古月榮,不過我這個古月榮是假冒你的,我向你道歉!"
真正的古月榮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得有些發愣,片刻之後她笑了笑說:"沒事,總算是見面了,咱們也該說道說道這個事情了。" 在談判開始前的閒談中,古月榮簡短地做了自我介紹:"我國中都沒上,就在家幹活了。現在也已經結婚了,老公做煤炭生意,我開了個小飯店。"
古月榮夫婦開出了條件:"給我30萬,我改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以後你就是真正的古月榮了……"
對於古月榮的這個條件,趙小玲表示實在是難以滿足,雖然她是一個擁有多項專利的科研工作者,但那些專利的受益人都是她所在的研究所,她本人每月只有不到三千元的工資。
祈求知情者給個機會重做人
從山西返回北京後,記者向趙小玲上過學的學校以及她現在工作的單位逐一進行了求證,結果證明趙小玲向記者講述的過程全部都屬實。
8月17日,記者與趙小玲之間有了下面這樣一場對話。
她後悔——
當知道考上大學那一刻起,就預料到會有一天被人給戳穿;當考上研究生甚至擁有了北京戶口之後,就更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
她祈求——
知道這個事件的所有人,放過她一次,讓她有機會重新做人
律師釋疑
針對趙小玲假冒古月榮身份一事,記者採訪了北京隆安律師事務所律師尹富強。
尹律師指出,根據現行的法律法規,趙小玲有極大可能性會被“打回原形”,難以再用古月榮的身份繼續生活、工作下去。
尹律師認為,此案中的假冒者不僅侵犯了真古月榮的姓名權,同時也侵犯了山西當地一名不確定身份的考生的受教育權。 “每年每個省份錄取的大學生都是有人數限制的,而該案中假冒的古月榮占用了山西省高校錄取的一個名額,也就意味著有一個身份不確定的學生被高校錄取的名額被頂替,而這個受害人到底是誰,我們現在無從考究。但無疑,這個不確定身份的被害人的受教育權卻被剝奪了。”尹律師說。
另外,尹富強律師認為,該案涉及冒用他人身份證的行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身份證法》,冒用他人居民身份證的,由公安機關處200元以上1000元以下罰款,或者處十日以下拘留。
同時,假冒者所獲得的相關資歷均會面臨著無效的結局,即學籍會被註銷、假冒的身份證等也要被收回。而如果給他人造成損害的,還要賠償被侵權人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