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西諦先生不幸去世已經三十來年了吧,時間真快,正像魯迅先生所說,一抓頭皮,四分之一世紀已經過去了。西諦先生如果健在,算來也是九十上下的壽者了,同時人尚多健在者,每一念及,未嘗不惋惜先生之意外不幸了。最近在《出版史料》上,讀先生一九四三年日記,不禁想起先生在文化古城時的情況。
西諦先生與北京的關係和感情是極深的。除後來擔任文化要職,久住北京外,早在一九三零年,即民國十九年,先生即到了當時的北平,一邊在燕京大學教書,一邊從事文化工作,成績非常大。插圖本的《中國文學史》是這個時期完成的。這套開明第一版綠色封面,中間一個時鐘指針圖案、四冊一部的文學史,有一個時期,成為舊書店中搶手貨,價錢一再提高。《北平箋譜》也是這個時期完成的,雖說和魯迅先生合編,但主要的刻印等事,都是在琉璃廠作的。當時還是老榮寶齋、刻工是老西張、板兒楊。這些具體事項都是西諦先生辦理的。當時他家住在南池子,授課之暇,先到琉璃廠各大南低店去選購箋紙,然後抱著一大包箋紙興致匆匆地坐上包車回到南池子寓所,於燈下展玩之,心中感到無限欣慰。這些甘苦故事,後來記敘在先生的《訪箋雜記》中,印在《北平箋譜》後面。其歷史意義,可比李南澗和繆荃孫的《琉璃廠書肆記》《後記》,因其所是文化古城時期的,意義更大。《北平箋譜》共收木刻套印彩箋三百十幅,瓷青紙書衣,線裝,六冊一函。書衣題簽,沈兼士先生寫。引首沈尹默先生寫《北平箋譜》四字楷書,作歐陽率更體。魯迅序魏建功先生寫,但未署真名,只署“天行山鬼書”,因當時魯迅與錢玄同先生有成見,而魏又是錢的大弟子,對師門十分尊重。魯迅寫給鄭西諦先生信說:“但我只不贊成錢玄同,因其議論與多而高,字卻俗媚入骨也。”此信魏當時自然未見,但心上明白,所以署“怪名”了。繼“北平箋譜”之後,又重印了明人海陽胡日從的《十竹齋箋譜》,這部箋譜的真本,原藏通縣王孝慈先生家,也是西諦先生借來重梓的。後來又印《博古圖頁子》,陳老蓮《水滸葉子》,也都是繼承了這一傳統的。
再有就是他主編出版了大型文學刊物《文學季刊》,這是後來時興的大型文學刊物的鼻祖。十六開本,厚厚的一大冊。每期都有六七十萬字。過去我收藏著四本,第一冊中就刊有曹禹的《雷雨》,連序幕一起刊出的,序幕寫在精神病院中,年老的周朴園來看望兩個女瘋子、一個是侍萍(四鳳媽)、一個是繁漪,後來演出都不帶序幕,這些情節知道的人現在很少了。這是曹禹(萬家寶)的成名作,應該說與西諦先生的慧眼不無關係吧。《文學季刊》前面刊印一張特約撰稿人名單,洋洋大觀,幾乎把當時南北的大作家都網羅在內了。當時這些文化工作,似乎只有北京能作。一九三五年初,謠傳他將離開北京。魯迅曾寫信說:當時還是老榮寶齋、刻工是老西張、板兒楊。這些具體事項都是西諦先生辦理的。當時他家住在南池子,授課之暇,先到琉璃廠各大南低店去選購箋紙,然後抱著一大包箋紙興致匆匆地坐上包車回到南池子寓所,於燈下展玩之,心中感到無限欣慰。這些甘苦故事,後來記敘在先生的《訪箋雜記》中,印在《北平箋譜》後面。其歷史意義,可比李南澗和繆荃孫的《琉璃廠書肆記》《後記》,因其所是文化古城時期的,意義更大。《北平箋譜》共收木刻套印彩箋三百十幅,瓷青紙書衣,線裝,六冊一函。書衣題簽,沈兼士先生寫。引首沈尹默先生寫《北平箋譜》四字楷書,作歐陽率更體。魯迅序魏建功先生寫,但未署真名,只署“天行山鬼書”,因當時魯迅與錢玄同先生有成見,而魏又是錢的大弟子,對師門十分尊重。魯迅寫給鄭西諦先生信說:“但我只不贊成錢玄同,因其議論與多而高,字卻俗媚入骨也。”此信魏當時自然未見,但心上明白,所以署“怪名”了。繼“北平箋譜”之後,又重印了明人海陽胡日從的《十竹齋箋譜》,這部箋譜的真本,原藏通縣王孝慈先生家,也是西諦先生借來重梓的。後來又印《博古圖頁子》,陳老蓮《水滸葉子》,也都是繼承了這一傳統的。
再有就是他主編出版了大型文學刊物《文學季刊》,這是後來時興的大型文學刊物的鼻祖。十六開本,厚厚的一大冊。每期都有六七十萬字。過去我收藏著四本,第一冊中就刊有曹禹的《雷雨》,連序幕一起刊出的,序幕寫在精神病院中,年老的周朴園來看望兩個女瘋子、一個是侍萍(四鳳媽)、一個是繁漪,後來演出都不帶序幕,這些情節知道的人現在很少了。這是曹禹(萬家寶)的成名作,應該說與西諦先生的慧眼不無關係吧。《文學季刊》前面刊印一張特約撰稿人名單,洋洋大觀,幾乎把當時南北的大作家都網羅在內了。當時這些文化工作,似乎只有北京能作。一九三五年初,謠傳他將離開北京。魯迅曾寫信說:
“先生如離開北平,亦大可惜,因北京究為文化舊都,繼古開今之事,尚大有可為者在也。”
可是過了一年多,西諦先生還是離開北京了,淪陷時期,先生遠在上海,時時懷念北京,買到光緒丙午本《燕京歲時記》後寫了長跋,充滿了懷舊之情。下面摘引幾句吧:
“中山公園牡丹、芍藥相繼大開時,茶市猶盛,古柏蒼翠,柳葉拍面,雖雜於稠人中,猶在深窈之山林也。清茗一盂,靜對盆大之花朵,雪樣之柳絮,滿空飛舞,地上滾滾,皆成球狀,不時有大片之飛絮,搶飛入鼻……總之,四時之中,殆無日不有可資留連之集會,無時不有令人難忘之風光。今去平六載矣!每一念及,猶戀戀於懷。”
幾年後,先生重回春明,榮任部長,可惜沒有幾年,因飛機失事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