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華爾街傳奇人物桑迪・韋爾16年的傑米・戴蒙是美國銀行業真正的“魅力男孩”,如今已獨掌摩根大通的他,能重演恩師當年締造花旗帝國的奇蹟嗎?
從2006年起,傑米・戴蒙正式接替威廉・哈里森成為摩根大通新CEO。
這個美國銀行業的魅力男孩,今年49歲,卻已經不止一次進出華爾街主街了。1985年6月,他跟隨華爾街的傳奇人物桑迪・韋爾一起從美國運通被“放逐”,1986年,他們一起前往馬里蘭州接管了巴爾的摩商業信貸公司,1988年又與Primerica公司合併,此後經過一連串的購併,形成旅行者集團。到1998年4月,他們長達十餘年的合併行動臻至巔峰,旅行者集團與花旗銀行價值700億美元的交易之後,誕生了龐大的新花旗帝國,桑迪・韋爾與花旗原CEO約翰・里德共同執掌新花旗。傑米・戴蒙與桑迪・韋爾一起,又回到了他們的紐約。但就在花旗和旅行者合併不久後,這對“父子型”黃金搭檔失和,戴蒙被迫離開花旗前往芝加哥,接手美國第一銀行,短短几年後,把美一銀行儼然打造成一個“西部花旗”,2004年1月,摩根大通以580億美元收購美一銀行,合併後規模僅次於花旗集團。就這樣,傑米・戴蒙又回到紐約,然而,等到這一次重返時,“花旗小子”戴蒙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厲害角色了。
《財富》稱,“摩根大通收購美國第一銀行,就是將戴蒙帶回到大舞台,他的地盤。”2004年6月,摩根大通在北京召開國際委員會,本刊記者曾向哈里森問及傑米・戴蒙,他笑而不答。當時合併剛過半年,據稱戴蒙希望立即接任CEO,但按約定,變動將在兩年之後,哈利森2006年將位置讓給戴蒙,自己留任董事長。
2005年11月,提前進入摩根大通CEO繼任計畫的傑米・戴蒙第一次來到中國,他在《商業周刊》CEO年會上談及影響自己的導師時說,“我可以列出五到十個人,但從來沒有認為只有一個人在推動著我前進”。
戴蒙瘦削英俊,灰色頭髮、骨子裡是個併購狂,今年,他將再次回到併購遊戲――摩根大通在2006年中期將“進行一項大型收購”。與中國淵源很深的摩根大通也將在中國有新的變化,戴蒙暗示道,“摩根大通將繼續給予中國長期的承諾,同時將尋找我們合適的夥伴。”
得意門生如果不是因為忠誠,傑米・戴蒙1998年就會接受當時與桑迪・韋爾聯合擔任花旗CEO的約翰・里德的邀請,一道來亞洲了。
1998年4月,花旗和旅行者集團的驚天合併,開創了華爾街混業經營的先河。在權力安排中,戴蒙被認為是CEO之下位置最高的人。里德佩服韋爾的商業頭腦和頑強鬥志,但更多地和年輕有為的戴蒙志趣相投。據《花旗帝國》披露,里德請戴蒙和妻子到家中吃晚餐,親自下廚,還請他下次商務出差一起到國外旅行,這是進一步加深了解並討論合併的絕佳機會。
戴蒙受寵若驚。但這時戴蒙和桑迪的緊張關係已經升級了。戴蒙也忘不了,當他們還在美國運通時,當桑迪的另一助手彼得・科恩與CEO詹姆斯・魯濱遜關係緊密時桑迪的震怒。如果和里德走得太近,桑迪必然妄加猜忌,認為戴蒙背叛了他。戴蒙很不情願地謝絕了里德的邀請。
忠誠也罷,決裂也罷,所有的故事都緣於桑迪・韋爾的野心和傳奇。桑迪以經紀人起家,不斷併購成長,1981年,美國運通以10億美元收購他掌管的全美第二大證券公司希爾森。1982年的一天,桑迪接到了從哈佛商學院畢業的傑米・戴蒙打來的電話,請教擇業建議。從此,戴蒙在桑迪的辦公室開始了職業生涯――這一跟就是16年。他在各方面都學得很快,韋爾十分欣賞他的智慧、自信和風度,認為戴蒙可以勝任華爾街的任何工作。
但是幾年後,因權力鬥爭失敗――對手是郭士納,1985年6月,53歲的韋爾帶著5000萬美元,和28歲的戴蒙,從美國運通離職。
這對“師徒”的東山再起從1986年他們一起前往馬里蘭州接管巴爾的摩商業信貸公司開始,1988年併購Primerica公司,1989年併購巴克萊金融公司。《財富》評論說“桑迪仍然能夠點石成金”。1991年,桑迪把Primerica總裁頭銜授予戴蒙,35歲的他成為財富500強中最年輕的總裁之一。
之後,併購仍然不斷:1992年,Primerica收購旅行者保險27%股份,1993年,從美國運通手中買回希爾森,並最終合併成旅行者集團。在重建帝國的過程中,戴蒙得到了桑迪的真傳,頭腦敏銳,手腕果斷,友好而精明。1995年7月,《紐約時報》報導“韋爾的嫡系:門生權力不斷強大”。《商業周刊》則把戴蒙評為管理精英,稱讚他“訓練有素,事必躬親”。
終極併購從被放逐的日子起,桑迪和戴蒙就一直關注著花旗的股票,這是他們想要建立的公司的榜樣。1990年,Primerica股票再創新高,戴蒙發現其市值竟然比老大哥還高。短短4年內把商業信貸做到30億美元,令人難以置信,但是要再做大像花旗……“那是在開玩笑!”戴蒙叫道。桑迪噴著雪茄菸,好好回味了一下收購花旗的念頭。他倆彼此對視:收購花旗?“天!我們太有志氣了!”桑迪笑著說,“我們已經大到兼併花旗了。”戴蒙說,“那將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併購。”這時突然一個電話打斷了他們的遐想,但是兩人都沒有忘記擁有花旗的想法給他們帶來的感動。
這時候他倆的關係仍然是最重要的,戴蒙已經從桑迪的臨時替身,轉變成了另一個版本的桑迪。桑迪對他越來越倚重,他成了人人稱道的“桑迪通”。當桑迪有了一個念頭,他會向戴蒙尋求幫助,可以用大腦同時計算幾筆交易的戴蒙很快給出一個答案。這種依賴逐年增長,有一次桑迪告訴《商業周刊》:“我有一個兒子,他有一個父親,我們不是相互利用,我們之間是真摯的愛。”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在商業會議上,戴蒙提供即時的信息。在公眾面前,戴蒙講一些他們從背井離鄉到成功奮鬥的小故事。向人們介紹桑迪時,戴蒙會講桑迪的愚蠢笑話使他變得平易近人。桑迪暴躁的脾氣和貪婪的胃口一樣有名。當桑迪和戴蒙爭吵時,其他人只能莫名其妙地聽著。戴蒙有時也會抵抗桑迪的憤怒,連聲音也和老闆的一樣大。
“你真是個混蛋!”有一次,桑迪衝著戴蒙喊。“不,你才是混蛋!”戴蒙也喊道。激烈的爭吵聲在辦公室迴蕩,令來訪者不知所措,有人聳聳肩解釋,“那是我們的董事會主席和財務長在開會。”
但像很多副手的命運一樣,戴蒙和桑迪的關係在1997年變得緊張。戴蒙拒絕了桑迪的女兒傑西卡在其麾下的晉升要求,他對辦公室政治既沒時間也沒耐心。桑迪對戴蒙很惱火,聲明否認戴蒙是他的繼任者。他們的爭吵低劣粗俗起來。董事會第一次懷疑他們的個人裂痕能否癒合。
儘管如此,他們在做交易的立場上是一致的,不斷併購是他們創建金融帝國的力量源泉。在花旗“終極交易”之前,桑迪把目標鎖定在了最有名望的JP摩根身上。但合併未果,桑迪沒能走進掛著老摩根畫像的走廊――現在由戴蒙入主。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1997年9月,旅行者集團90億美元收購所羅門,桑迪把巴菲特稱讚他的一句話框起來。戴蒙並不看好這宗買賣,亞洲金融危機使所羅門損失5千萬美元。他的權力被削弱了,桑迪干涉他主持的管理層會議,戴蒙抗議,“你在搗亂,我們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桑迪臉色通紅,吼叫如牛,“該死,戴蒙,這是我的公司!”
1998年,花旗集團組建後,桑迪和戴蒙長期積聚的不和終於到達了極點。11月1日,星期天,戴蒙被解僱了。他強忍痛苦,“看,我已經在這家公司幹了16年,我把全部心血都花在它上面了,我想告訴你們這是一個童話般的地方。繼續為你們自己而自豪吧!”經理們鼓掌喝彩。桑迪說,“你表現得很有風度和涵養,我仍然尊重你、喜歡你。”戴蒙也很感動。桑迪要擁抱他,戴蒙向後退了幾步,“請不要擁抱我!”
星期一,戴蒙辭職的訊息宣布後,花旗股價下跌近5個點,兩周內,市值蒸發110億美元。42歲的戴蒙擁有3000萬美元的現金和股票,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他上拳擊課,每天都回家吃飯,在筆記本上寫:投資家、教師、作家、家庭主“夫”……最終他回絕了亞馬遜、喜達屋酒店、大英伯克利銀行,選擇了全美第五大銀行美國第一銀行。
戴蒙也花了很長時間來反省他和桑迪的關係。他給哥倫比亞商學院一個MBA莎士比亞研討班上課,指出公開批評李爾王並被放逐的肯特郡伯爵,本來可以更有策略同時又不失誠實和正直。1999年12月6日,經調解,戴蒙和桑迪在四季酒店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交談。第二天,《金融時報》頭版刊載了三則重大新聞:美國創紀錄的財政赤字、俄羅斯內戰以及桑迪和戴蒙握手言歡,“華爾街眾所周知的夙怨……終於化解了。”
2000年2月28日,里德退休,桑迪大權獨攬。一周后,戴蒙成為美國第一銀行董事會主席兼CEO,股價上漲了12%。戴蒙帶著一家人搬到了這座“風城”,這位土生土長的紐約佬還買了生平第一輛車。戴蒙立即著手削減開支,註銷壞賬,替換管理人員。當被問及誰是他的榜樣時,戴蒙回答說:“桑迪・韋爾”。
新摩根大通掌門脫離了桑迪的“光環”,戴蒙表現出了“領導一家金融公司的雄心和抱負”,華爾街也對富有領袖氣質的戴蒙另眼相看,他已經成為銀行業的領袖人物之一。
2006年3月,《布隆伯格》雜誌報導了傑米・戴蒙在摩根大通的“魔力進攻”。他幾年前是個歡呼型的快槍手,但新摩根大通需要耐心,他比以前低姿態多了,見到員工就問他們在想什麼,他甚至為一個小的賬目失誤道歉。“我沒想到他會改變那么大。”1986年在商業信貸公司就認識他、如今是摩根大通高級顧問的羅伯特・利普說。
戴蒙在芝加哥開始了再次崛起之旅。這家中西部最大、全美信用卡發行第三的銀行處境艱難,虧損5.1億美元。戴蒙採取了一系列措施,“我們不只砍樹,我們用電鋸”,兩年多就使美國第一銀行扭虧為盈,2002年盈利33億美元,2003年則達35億美元。巴菲特曾致信戴蒙,說戴蒙所做的年報是他見過最好的。
按解職協定,戴蒙3年內不能從花旗挖人,但在他與桑迪和解之前,美一銀行就已經雇用了幾位花旗的高級經理。一些忠實者也離開花旗加盟戴蒙,“非競爭”契約失效了。桑迪勃然大怒,轉告戴蒙說(當時彼此不說話),“CEO不是這樣做的。”2001年夏天,當戴蒙主動到花旗挖人時,這種人才流失甚至使美一銀行被稱為“西部花旗”,桑迪都忍住了。
2002年9月,戴蒙到紐約出差,桑迪請他在花旗私人宴會廳共進午餐,“欣慰的是我的經理去了你那兒而不是別人那兒。”當時的花旗正處於困境。戴蒙沒明確表示要把美一銀行的業務延伸到股票經紀方面,但他顯然對儘早打入華爾街蠢蠢欲動。已經有傳言戴蒙打算惡意收購花旗最大的競爭對手摩根大通了。意識到戴蒙有可能從街那邊發出挑戰,桑迪說,“那將很有意思。”
當花旗的經理看到了戴蒙,都過來和他握手。他們覺得只要桑迪能和戴蒙在一起,一切都可以擺平了。儘管已生華髮,戴蒙還是像以前充滿活力。
2004年1月,摩根大通以580億美元收購美一銀行,總資產1.1萬億美元,規模僅次於花旗集團。交易完成後,戴蒙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就是桑迪的,他則致電花旗CEO普林斯。當年花旗的崛起改寫了華爾街由摩根家族統治的格局,如今戴蒙掌舵摩根大通,就是為了讓摩根家族重振昔日雄風。“帶領摩根大通走向更加卓越,是我的夢想。”戴蒙在北京說。
在進入摩根大通華貴殿堂的同時,戴蒙把“成本殺手”也帶了過去,內部人士的說法是“傑米化了”。他還整合兩家銀行的電腦系統,擴展新的分支機構,並且試圖加強摩根大通曾經錯失的高成長領域,比如能源交易。這對摩根大通中國區CEO李小加是個好訊息,他在2005年中海油對優尼科的競購中參與很深。
2004年,哈里森說摩根大通將繼續與花旗競爭批發銀行業務,“但我們並無意成為一間全球消費銀行”。戴蒙說,摩根大通在中國有很強的批發銀行,也希望併購進入零售銀行,“但摩根大通在中國的發展是長期的,我們將按照自己的節奏,我們有時間和耐心。”至於這兩年外資入股中國銀行業,摩根大通沒動靜,戴蒙說,“實際上我們談了很多,僅20%的股權對我們並無吸引力,我們最終關心的不是價錢,而是能否雙贏。如果找到好的合作夥伴和機會,我們會毫不猶豫。”
沒有人不相信戴蒙的金融野心,他有時也會談到生活和哲學。他的個人理想是“與妻子和三個女兒快樂生活”,當然女兒會把家裡的狗也納入。戴蒙推崇智商和情商,“我們生活在複雜的世界,隨著你的成長,一定會發現複雜和簡單其實是相輔相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