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概要
一個夏日的中午,烏雲散盡,天空變藍,在通向復活山的小公園裡羅姆斯克木材流放公司的副總工程師,剛滿30歲的伊戈爾·薩沃維奇·戈利佐夫懶洋洋地坐在幽靜地方的長椅上。他正處於矛盾的心境中。他是應該公司總工程師謝爾蓋·謝爾蓋耶維奇·瓦連季諾夫的邀請,到他家去作客。但他對這種邀請的目的猜不透,他也說不清自己是高興去,還是怕去。原來瓦連季諾夫是伊戈爾的生身之父。
七年前,當他的母親,醫學院的外科教研室主任、醫學教授葉蓮娜·普拉東諾芙娜,為了把伊戈爾從偏僻的林區調到大城市的公司里來,利用了父子之情,向兒子說明了真情,但要求兒子不讓生父知道。同時,又向第一個丈夫瓦連京諾夫承認她在懷孕後改嫁,當時沒有告訴真相,後來父子相聚,請他不要相認,只是在暗中培養、幫助兒子、使他成為自己的助手、接班人。就這樣,父子相處多年,互相以為對方不知道實情。
瓦連季諾夫的高祖是十二月黨人。葉蓮娜離開他以後,他仍忠於自己的愛情,終身不娶,和老母親共同生活。起初老母親唯恐瓦連季諾夫家族沒人傳宗接代,經常催促兒子再婚。直到得知伊戈爾是自己的孫子以後,才放下心,她看出孫子的儀表言談完全具備瓦連季諾夫家族的特徵,極為自豪。伊格爾也從瓦連季諾夫家族的肖像和照片中認出自己的血統淵源,從父親和祖母對他的愛撫中感到骨肉之情,但是雙方堅守諾言,只得裝出一副客氣禮貌的樣子。
伊戈爾不久前不得不去找大夫診治,大夫的結論是他患了“內源性憂鬱症”。這種病已經折磨伊戈爾兩年了。據他自己的陳述:每天早晨妻子要化整整十分鐘才能把他叫醒。醒後第一個感覺是“又要活下去了?”梳洗穿衣都在朦朧狀態中進行。只有用涼水沖洗的幾分鐘裡才覺得自己是健康的。之後“胸口就有一團恐懼、一塊疼痛逐漸加劇起來,這塊疼痛是純粹肉體上的。有似痙攣的東西在胸腔里滾過去,到了心臟仿佛停住了,心裡就劇烈地痛起來……”而到了辦公室以後,“表面上很平靜,當著人的面竭力裝出笑容。”但是,“只要有什麼事,發生的和沒發生的,都引起恐懼。秘書向我報告最重要的事件,可怕!在工作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手邊的第一張紙來,可怕!拿起電話筒,可怕!檢查分析,什麼也沒發現,儘管我不斷地、肯定徒勞無益地折騰自己,而這本身也引起了恐懼。……胸口的疼痛,幾乎使人要哼哼起來。”30歲的伊戈爾,體格健美,風度非凡,卻患上這樣嚴重的毛病,這使他的妻子、善良、賢慧的斯薇特芝娜束手無策,更使他的生父憂鬱萬分。瓦連京諾夫有一次甚至當面說出他的感覺:伊戈爾“熄滅了”,他不到一年就像到了60歲,該退休了,而接班人卻無法勝任。
就在這種情況下,妻子要為伊戈爾慶祝30歲生日。她穿上了天鵝絨新衣裙,送給壽星一隻高級日本手錶,並且請求他,在這個喜慶日子裡務必到她父、母親那裡去一趟。伊戈爾只好答應了。斯薇特芝娜的父親是羅姆斯克市執委會副主席,正因為如此,伊戈爾總是迴避與岳父母見面,一年前乾脆彬彬有禮地斷絕了與他們的交往。卡爾采夫夫婦疼愛獨生女兒,想借這次戈爾30壽辰之際恢復正常交往。岳父母熱情地接待了伊戈爾夫婦,岳父還把自己最珍貴的戰利品——一支曾經屬於第三帝國統治集團成員的獵槍作為生日禮品送給女婿。但伊戈爾拒絕了,他覺得自己不配接受這么珍貴的,以鮮血換來的禮物。為了掩蓋由此產生的感情波濤,他故意表現出高興的樣子,要求痛快地喝一通,家庭氣氛顯得和諧、自然。但酒過三杯伊戈爾醉了,妻子送他回家。當地把“日古利”車開進私人車庫時,胡同里幾個流氓玩著吉他向伊戈爾挑釁引起鬥毆。伊戈爾酒後興奮,在拳頭中發泄了內心苦惱,結果一個人打敗三個人,還打傷了一個。
次日伊戈爾按原定計畫出差,乘坐總工程師專用的快艇“蓮娜”號,這個名字使伊戈爾領悟到瓦連京諾夫對母親的深情。但他醉酒加上鬥毆留下的傷,感到渾身疼痛,思想上一直擔心著被打倒的那個人的傷勢。不久,州委第一書記列瓦洛大和塔加爾木材流放管理局的局長普隆恰托夫也來到快艇上。他們要研究由總工程師瓦連京諾夫根據已故老船長瓦洛夫生前親手繪製的科羅——尤爾河的航行圖志制定的超載量流放木材的計畫。而這一河段恰恰是五年前伊戈爾擔任流送段長的地區,他根據實地考察,根據當地居民意見以及當地孩子們選擇游泳地區的材料,確定這段河下有地下潛流不宜通木排。這樣就制止了實現瓦連京諾夫新計畫可能遇到的危險。與會者都非常敬佩伊戈爾,他的生父更以他自豪。到達維賽寧木材流放段,年輕的段長奧爾洛夫完全模仿五年前伊戈爾在這裡當段長時的穿著和姿態,前來迎接他們。故地重遊喚起伊戈爾的無限美好的回憶,他對那裡的一草一木都充滿了感情,在雲杉林中的漫步和躺在溫暖的土地上,深深地吸足新鮮的空氣,傾聽小鳥的啁啾,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復活了。他真想活蹦亂跳,大聲歡笑。
但就在這時,公司打來長途電話,命令伊戈爾立即返回。因為被他打倒在地的那個挑釁者頭部摔在瀝青地上受傷已住院,胡同里看熱鬧的人都證明是伊戈爾先動手,從這件事還引出了另一件事——違法建築私人車庫事件。原來伊戈爾的妻子買了一輛“日古利”汽車,需要有個車庫,她上了騙子的當,向區執委會申請一塊空地(是準備建築兒童遊戲場的),為了不牽聯父親、汽車的戶主用的是伊戈爾的名義,也由他簽名打了報告。區執委會主席馬里雅爾柯則為了討好卡爾采夫就批准了。而騙子們利用批文造了幾個車庫,高價賣給斯薇特芝娜一個。伊戈爾對這些細節,甚至車庫地址都不清楚。生日夜裡酒醉回來,正是騙子頭目安排好的挑釁,就這樣伊戈爾一步步陷入深淵。
事發後少先胡同居民聯名寫信給《真理報》。而州內務局副局長,伊戈爾的朋友西羅金上校還想威脅偵察員隱去車庫之事。於是卡爾采夫,州內務局長波波夫少將、馬里雅爾柯、西羅金全都陷了進去。在審訊過程中青年偵察員謝列茲涅夫掌握了全部真相,他既不放過任何一個騙子,又分析了伊戈爾的精神狀態,使伊戈爾受到啟發,決定徹底改變生活道路。同時生父和母親也為了伊戈爾的事操心。他們甚至在一起認真地討論了他們應負的責任,溺愛造成的惡果。最後父子之間的交談,兒子怪父親的庇護使他成了“一個沒有生活能力的寄生蟲”,並宣布他將申請解除職務。這次談話使瓦連京諾夫的心肌梗塞第三次發作,他與世長辭了。卡爾采夫受到嚴重警告處分,並記入檔案。
作品賞析
小說主人公伊戈爾·薩沃維奇波認為是蘇維埃時代的“多餘人”。他剛滿30歲就輕而易舉地擔任了全蘇最大規模的木材流放公司的副總工程師。不久還將取代他的生父登上總工程師的寶座。伊戈爾有美滿的家庭,妻子賢慧。母親和養父是醫學院著名教授、院長。岳父是州執委會第一副主席。然而正當他處於黃金時代,不費吹灰之力而坐享當代文明的最高成果時,他卻患了“內源性憂鬱症”。在這個英俊健壯的軀體上處處透露出暗淡的色彩。他的妻子說:“我覺得你是沉浸在夢中,正在失去你的個性,仿佛你無名也無姓。你是在夢中行走,在夢中說話,在夢中思考,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內源性憂鬱症”的生理反應更加折磨著伊戈爾。他對一切都厭煩了,對一切都感到恐懼。看到這個心灰意懶的30歲“老人”時,誰都會聯想到“多餘人”。作者也有意強調伊戈爾的貴族血統——十二月黨人的末代子孫。從素質上看,伊戈爾的天賦、教養出眾,言談不凡,頗具機智,不乏幽默感。青少年時代還多次為獨立自主的理想鬥爭過,但自幼養成的寄生性和惰性終究使他的理想破滅,為環境所征服。成年後的伊戈爾是從奧涅金到奧勃洛摩夫性格在蘇維埃條件下的大綜合,他像畢巧林那樣對女性具有極大的魅力。婚前已習慣了現代化城市文明中青年男女間的“開放型”交往。不同於他的前輩“多餘人”,伊戈爾勉強結了婚,但從來沒有建立起家庭觀念,既不過問家務,也不要孩子。在社交方面,他只與上流社會的人物往來,他們都是全州有名的局長、廠長、處長。這些見多識廣,週遊過許多國家的人物聚會在最豪華的旅館,穿著豪華地圍坐在豪華的酒席間,但卻對一切感到乏味。常常為取樂而來,結果更為惆悵,苦惱。完全是十九世紀貴族沙龍的再現。
身患“內源性憂鬱症”的伊戈爾更接近奧勃洛摩夫。他們之間的本質聯繫就是恐懼感。恐懼生活,恐懼為生活所必需的一切操勞和活動。在20世紀70年代的社會主義國家為什麼會復活了“多餘人”,這是作者苦苦探索的問題。作品中指出伊戈爾的母親對他的“盲目的愛”:伊戈爾從小就過著“小皇帝”的生活。5歲開始就養成任性倔強的性格。家庭生活富裕:五間一套住房,別墅、保姆。16歲就有了自己的汽車。但是這個“安樂窩”並不等於“奧勃洛摩夫卡”(農奴制的縮影)。更何況青少年時代的伊戈爾在關鍵時刻並沒有隨母親擺布。他沒有投考父母親就任的醫學院,而報考林業技術學院。畢業時,他又不接受母親為他疏通的攻讀高等數學副博士的道路,而自願到偏僻的木材流放段去工作,過了兩年極有意義的獨立自主的生活。後來母親又利用父子之情,把他調到生父身邊,擔任技術處長。但那時他仍朝氣蓬勃。轉折從岳父調任州領導開始。公司經理為了討好卡爾采夫,把他的女婿平步青雲地提到副總工程師的寶座上,而實際上卻由瓦連京諾夫代他解決一切難題。
作品通過“車庫事件”使主題深化。對這一事件的調查向讀者揭示了從州最高領導階層到市裡的流氓小集團的內幕。儘管在這次事件中伊戈爾和他的妻子並沒有罪。他的岳父也根本不知道。然而岳父的地位在客觀上為伊戈爾夫婦提供了“合法的”特權,並招來了非法的勒索。這場“倒霉的車庫事件”把一個州的“幾乎所有的黨、蘇維埃和經濟領導人的命運”都搞顛倒了,人們如同隨著一架看不見的大機器機械地運轉著,這樣,伊戈爾的個人悲劇也就成了社會悲劇。
作者簡介
維利·符拉基米羅維奇·李帕托夫(1927—1979),前蘇聯作家,曾用筆名阿爾馬佐夫。擔任過前蘇聯作家協會理事會理事,俄羅斯聯邦共和國作家協會書記。出生於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報刊記者,母親是文學教師。1948年進入托木斯克師範學院讀歷史,三年級時到托木斯克《紅旗報》工作。1957年參加蘇共,1958年去赤塔,任《戰鬥崗位報》文學部書記。1964—1966年任《蘇維埃俄羅斯報》特派記者。1967年遷居莫斯科。1956年開始發表作品,被認為是前蘇聯“第四代”作家中的多產作家,幾乎每年都有新作問世。著有《六個人》(1958)、《“勇敢號”船長》(1959)、《僻靜的米亞塔》(1960)、《航道》(1961)、《智齒》(1961)、《陌生人》(1964);1967—1968年完成的中短篇小說集《鄉村偵探》,1969年攝成同名電影;1969年接連發表《麗達·瓦拉克西娜》和《普隆恰托夫經理的故事》兩部作品。前者被認為寫得不成功,後者則引起熱烈反響。20世紀70年代,他又相繼發表《灰鼠》(1970)、《還是在戰前》(1971)、《這都是關於他的故事》(1974)以及揭露特權階層寄生生活的長篇小說《伊戈爾·薩沃維奇》(1978)等。前蘇聯評論界認為他的作品如實地反映了生活,特別關心倫理道德問題。他塑造的人物栩栩如生,語言通俗流暢。曾獲勞動紅旗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