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組建
從1933年9月開始,在為期近1年的第五次反“圍剿”中,紅軍遭受了重大損失。戰鬥人員的緊缺,自然成了短期內必須解決的難題。為此,中革軍委倉促決定組建中國工農紅軍第八軍團。
1934年9月21日,根據中革軍委命令,由紅二十一師和中央警衛師(後改為紅二十三師)在江西省興國縣崇賢圩合編,組建成紅八軍團。軍團長周昆,政治委員黃甦,參謀長唐浚(後張雲逸代),政治部主任羅榮桓。第二十一師師長周昆(兼任)、政治委員黃甦(兼任);中央警衛師師長孫超群、政治委員李乾輝。整個軍團約10000餘人,部隊的武器很少,槍枝還不到3000支。
在紅八軍團的兩個師中,中央警衛師是在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華全國總工會蘇區中央執行局委員長劉少奇的倡導下,經中革軍委批准,於1933年8月1日在瑞金成立的,原名為中國工農紅軍工人師,由孫超群任師長,李乾輝任政委,全師共1000多人,執行保衛紅色政權首都——瑞金的任務。經過第五次反“圍剿”的鏖戰,實際人數已經不足一半。紅二十一師原屬紅七軍,在韋拔群、陳洪濤、黃松堅領導下於1930年冬在廣西右江已乙圩成立。雖然紅二十一師成立較早,但因幾經轉戰及第五次反“圍剿”,已經嚴重減員至不足千人。也就是說,在整個紅八軍團里,基本上都是在數天時間裡通過緊急擴紅招募的新兵,且絕大多數是根本沒有參加過戰鬥的興國籍子弟。
“由於戰事頻繁,紅八軍團沒來得及集中起來開一個成立大會,許多戰士也沒來得及進行起碼的軍事訓練便投入戰鬥、參加了長征。”只要說起此事,當時年僅19歲、任紅八軍團第二十一師第六十二團政委,後成為開國中將的興國籍將軍溫玉成不無感慨。
“根本就一直沒有練過槍法,只是把子彈給他們以後,告訴他們怎么開槍就是。這還算好的,有的戰士手裡的槍連子彈都沒真正打出去過,甚至許多人連槍也沒有。”老紅軍劉華連也曾回憶說。
如此倉促和不成熟,從一開始就暗示了紅八軍團的悲劇。
1934年10月初,紅八軍團奉命撤離到興國縣南端的社富鄉,進行長征出發前的休整、補充。
因為對部隊生活不適應,加之知道要離開家鄉,一些新戰士思想波動很大,不願意到外地去,甚至有些人還開了小差。為儘快解決這一難題,穩定軍心,黃甦和羅榮桓除了進一步加強軍事領導外,還想方設法加強全軍團的政治工作。為此,兩人常和戰士們在一起,向他們講革命道理和革命傳統,編了很多簡短通俗的戰鬥口號,便於戰士們牢記,以宣傳鼓動大家的士氣。
隨後,劉少奇接到由周恩來和博古簽署的中央電令:“劉少奇參加中央紅軍第八軍團的領導工作,任中共中央代表。”其目的主要也是解決存在的上述問題。劉少奇到紅八軍團後,立即著手對部隊的黨組織進行充實,安排一些幹部到連隊去當支部書記,加強黨的領導,進行思想教育和政治動員工作,在政治上鞏固這支部隊,使紅八軍團很快就有了一定起色。
但這個軍團畢竟是新編成的,加之時間倉促,問題依然存在,戰鬥力仍然不是很強。
首戰告捷
1934年10月9日,紅八軍團經興國縣古龍岡、梅窖,于都縣羅坳,進入瑞金。
次日夜間,中共中央和紅軍總部悄然從瑞金出發,率領紅一、三、五、八、九軍團連同後方機關共8.6萬餘人進行戰略轉移,向湘西進發,開始了悲壯的、前途未卜的漫漫征程。其中,紅一軍團為左路前衛,紅九軍團隨一軍團左側跟進,紅三軍團為右路前衛,紅八軍團擔任全軍的右後翼掩護軍委第一縱隊前進,軍委第一、第二縱隊居中,紅五軍團殿後,成甬道式序列西進。從現存的中央蘇區出發時中革軍委的統計表格上看,當時紅八軍團共10922人。
當時,國民黨軍共給紅軍設定了四道封鎖線。第一道就在瑞金附近的信豐、古陂、安遠一線。其中粵敵的第一師主力在信豐縣安西,第二師亦在信豐,第四師在贛州、南康,獨二旅在安遠。受蔣介石急令,廣東軍閥陳濟棠還在紅軍必經的烏逕、新田、錦陂等地設兵布防。整個封鎖線以桃江為天塹,南北長120多公里,東西寬約50公里,呈弧形。
10月21日,突圍第一仗首先在安遠和信豐間的版石圩一線的碉堡群間打響。
上午,前鋒紅三軍團紅四師第十、第十一團向信豐百石守敵發起攻擊。經過一夜戰鬥,消滅守敵信豐“鏟共團”常備第二中隊,活捉中隊長何德泮。同日下午,左前鋒紅一軍團紅一師、紅二師占領信豐新田、金雞圩,斃敵600餘人。紅一、三軍團乘勝追擊潰逃敵人。
紅八軍團和紅九軍團緊跟在一、三軍團之後,任務就是擴大戰果。22日,配合紅一軍團紅二師在金盆山石背攔截從安遠重石和版石逃往信豐縣安西的敵軍,繳獲一批輜重和軍用物資。23日,配合紅四師占領信豐縣古陂鎮,繳獲大量槍枝、彈藥和軍用物資。我軍抵達安西銅梓後,又同紅一、三軍團與粵軍守敵萬餘人展開激戰。由於敵人占據有利地勢,雖多次組織衝鋒,戰鬥十分慘烈,也一時難於通過。後為爭取時間,迂迴坪石將敵軍擊潰。25日起,紅八軍團隨大部隊在鐵石口、大塘埠、石寨圩等地西渡桃江,向贛粵邊界推進。至27日,中央紅軍長征部隊全部渡過了桃江,標誌著完全突破了敵人的第一道封鎖線。
紅八軍團雖是新軍且首次參戰,卻打得有聲有色、機智、頑強、悲壯。
戰士曾昭和面對敵人的機槍火力壓制,靈機一動用樹枝支起帽子吸引敵人,迂迴到側面投擲手榴彈,為隊友衝鋒開闢了道路。
戰士王華生從懸崖攀上山頂的敵人後面時,因槍和手榴彈在攀爬過程中丟失,遂毫不猶豫地與敵人展開肉搏,最後抱著敵人的機槍手滾下山崖,同歸於盡。
戰士朱勇為掩護戰友,撲向在人群中冒煙的手榴彈……
繳獲的槍枝、彈藥、銀元及其他財物,整個軍團無一人私藏。“這對一支新兵隊伍來說,的確也是難能可貴!”事後劉少奇曾如是評價。
此後,紅八軍團發揚連續作戰、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的精神,相繼參加了突破敵人在汝城、仁化、樂昌利用湘粵軍原在這一線的碉堡構築的第二道封鎖線,以及在宜章一線用114座碉堡等設定的第三道封鎖線的戰鬥,並在戰鬥中得到了鍛鍊,不斷茁壯成長。
血染湘江
越過三道封鎖線進入湖南後,紅八軍團變為長征部隊的左後翼。
此時,紅軍長征開始的86000名官兵,只剩下約64000人,其中:突破第一道封鎖線,損失3700餘人;突破第二道封鎖線,損失9700餘人;突破第三道封鎖線,損失8600餘人。
紅八軍團同樣減員嚴重。對此,中革軍委決定將紅八軍團壓縮改編為一個師,為二十一師,命令劉少奇負責紅八軍團的改編工作。然而部隊還未來得及改編,湘江戰役(即突破第四道封鎖線)打響了。紅八軍團實際仍為兩個師:紅二十一師和中央警衛師。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役。國民黨以重兵在湘江堵截紅軍,並派軍隊從兩翼向紅軍襲來。如果紅軍不能突破敵軍的湘江封鎖線,就會全軍覆滅。
戰鬥力較弱的紅八軍團,擔負的任務卻不輕,既要掩護中央機關,自己也得邊打邊撤。
渡過瀟水後,紅八軍團在紅九軍團後面向江華、永明方向開進。11月30日傍晚,軍委縱隊將近一半渡過了湘江,而紅八軍團才剛剛到達灌陽,距離湘江還有四五十公里。可此時紅八軍團又突然接到軍委命令,要他們趕至灌陽縣水車地區,與紅三軍團第六師取得聯絡。由於追兵緊隨在後,加之去水車又要返轉再走道縣,部隊未及動員,便匆匆忙忙地邊搜尋邊前進。他們並不知道,其實紅三軍團第六師已走在他們前面,只是事先未派人偵察和聯絡,結果白白耽誤了大半天時間和行程,紅八軍團無形之中成了全軍的後衛,也是整箇中央紅軍掉在最後面的部隊,而且基本與中央失去聯繫並與前隊相距甚遠。
這無疑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夜色中,桂軍兩個師從紅八軍團後面席捲而來,與此同時,至少一個團的桂軍又從紅八軍團中間插入,將紅八軍團攔腰截斷。真正的災難是從午夜開始的。敵人蜂擁而至,頓時槍聲大作、飛機轟炸、炮火騰空,頃刻間紅八軍團建制亂了,隊形亂了,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四處都是涌動的人群。混亂開始時,羅榮桓還能盡力組織政治部一干人集體行動,但他的苦心很快付之東流,他周圍的人也很快被打散。軍團長周昆在黑暗中悲戚地命令:“讓中央警衛師斷後掩護,其餘的儘快往湘江方向衝擊,非戰鬥單位也一律跑步前進。”然而所有的路口都已經被桂軍占領,桂軍接下來的衝鋒,也很快將紅八軍團完全切割碎。
紅八軍團沒有孬種:
戰士劉志忠身上被子彈打得像篩子,並插著一把刺刀,嘴裡卻仍咬著敵人的耳朵。
戰士李古林腸子流出近一米長,仍死死抱著敵人。
已經失去雙腿的王振貴綁著一捆冒煙的手榴彈,高喊著讓其在同一部隊的弟弟為他報仇,滾向了敵群。
12月1日上午,紅九軍團、紅五軍團第十三師剛過湘江,鳳凰嘴渡口浮橋便被炸斷,這對被打散後突圍出來的紅八軍團官兵,又不得不遭遇致命的打擊。
敵人已將主要火力放在了這支紅軍最後過江的部隊上。只能涉水渡江的紅八軍團官兵,面對敵人各種槍彈掃射、炮彈轟炸,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和招架之功,成了敵人的活靶子。俯衝的敵機簡直有恃無恐,甚至像要觸到水面,機腹上的青天白日圖案清晰可辨。
江中巨大的水浪此起彼伏,不斷有人沉下去,不斷有屍體、槍枝翻上來,整個湘江血水茫茫!
羅榮桓到達西岸時,跟隨他的僅有一個油印員。他呆呆地望著河面,看著仍在江水中掙扎的戰友,雖肝腸欲斷卻又無奈、無助。隨後,軍團長周昆也過了江,他的身邊也只剩下數人。“到底有多少人趕到了江邊?”羅榮桓問道。周昆沮喪透頂:“不知道,不知道!傷亡太大了。”
當天晚上,羅榮桓收容過江人員、整理隊伍,發現全軍團戰鬥人員僅剩600餘人,連挑夫、勤雜人員等加起來,也不過1000餘人。
而僅此一戰,整個參加長征的紅軍損失近38000人,總數已經不足30000人。
鑒於紅八軍團受到重創,基本喪失實力,1934年12月18日,在黎平會議上中央政治局決定取消紅八軍團建制和番號,將其併入紅五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