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營盤[圖書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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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作家陶純長篇力作,“劍”指軍內反腐,直面人性之暗淡與光輝。 這不只是一部小說,更是一柄利刃;這營盤不只一座,這裡有所有營盤的影子。 滄浪之水 淬礪軍魂。這座營盤容不得蛀蟲!

主要內容

這是一部以基層部隊生活為題材的長篇小說,鄉村青年布小朋,幾經周折終於當上兵。後被分配到偏遠的A基地,康又漢是A基地老司令,一身正氣,他逐漸喜歡上耿直、憨厚的布小朋,多次出手相助,使他在部隊站穩腳跟。孟廣俊和布小朋同年入伍,他善於投機鑽營,為人圓滑世故。二人既有深厚的友誼,更有驚心動魄的爭鬥。隨著職務越來越高,權力越來越大,布小朋於誘惑面前堅決不伸手;孟廣俊卻雄心勃勃,不達目的不罷休。時光匆匆,孟廣俊卻面臨著牢獄之災;而一身浩然正氣的布小朋,雖坎坷不斷,最終成長為A基地司令員。

作者簡介

《一座營盤》作者 陶純 《一座營盤》作者 陶純

陶純,一九六四年生。一九八〇年入伍,先後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魯迅文學院首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現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裝備部創作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著有長篇小說《陽光下的故鄉》《芳香瀰漫》《像紙片一樣飛》,中短篇小說集《戀愛季節》《子彈穿過頭顱》《雨中玫瑰》《坐到天亮》等。另外參與編劇了八部電影和電視劇。

文學作品曾多次獲得 “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全軍文藝新作品獎一等獎”、“中國圖書獎”,以及《人民文學》《解放軍文藝》等刊物的優秀作品獎。

名家推薦

現實軍事題材的文學創作,在較長時間裡都處於困惑與矛盾之中。陶純的長篇小說《一座營盤》,則以其積極面對軍營現實的勇敢姿態,走出了一條新的創作路數來。作者筆下的那座“營盤”,就是地處龍城南郊的A基地,承載著作者對於軍營的現實洞察、思考和解剖。小說生動準確而又富於深度地勾畫出布小朋、孟廣俊等當代軍營各類人物的形象和性格,揭示出軍營生活中令人驚心、發人深思的現實生活圖景。屬於軍營所特有的縱橫交錯、紛紜複雜的生活肌理,一種更為當下、令人百感交集的軍營面貌,更為真實和痛切地呈現在了讀者的面前。從某種意義上講,《一座營盤》是一部既弘揚部隊正氣,又鞭撻腐敗之風的優秀長篇佳作,在軍事文學反映現實軍營生活矛盾的創作實踐與探索上,具有轉折性的突破意義和諸多重要的啟示。

(總政文藝局前局長 軍事文學評論家 汪守德)

《一座營盤》從改革開放初期的一座軍營寫起,時間跨度三十多年,深情謳歌了主人公布小朋等廣大官兵,在中國軍隊現代化進程中的成長與搏擊、苦悶與追求,並且透過A基地三十多年的發展歷程,展現中國軍隊的深刻變革。這是一部反映軍隊現實的長篇小說,同時也是一部新穎別致的軍事文學作品,塑造了布小朋、孟廣俊、康又漢等鮮活的人物形象。本書力求展示中國軍隊在復興道路上的一段艱難歷程,同時展示波瀾壯闊的社會生活的畫面,相信會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

作者還通過孟廣俊等人物塑造,揭示了現實生活中的問題。總之,這是一部優秀的有震撼力的軍事文學作品。

(解放軍總裝備部創作室主任 陳懷國)

精彩篇章

傍晚時分,空中飄起了雪花。天氣冷寒,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道路坑坑窪窪,布花騎一輛破腳踏車,艱難地向前行進。她脖子上圍一條紅圍巾,如果不是因為天色已晚,她應該是很醒目的。途中,不知誰家的一隻狗,追著她跑了一陣,狂吠了幾聲,然後無趣地掉頭跑進了荒野。

到達縣城西邊的糧食局招待所門口時,雪花已經把布花的頭髮染白了。布花下車,拍打幹淨頭上和身上的積雪,找個地方把腳踏車放好,落了鎖。這時已是晚上八點鐘左右。突然天邊傳來一聲隆隆的炸雷,把布花嚇了一跳。年底的天氣,下雪是再尋常不過,但是天上打雷,卻是很多年沒有的事了。

糧食局招待所的服務員告訴布花,接兵的幹部都不在,到街對面的三元酒家喝酒吃飯去了。布花不好意思在招待所前廳等人,就踱出來,先是到三元酒家窗戶外面轉了轉,確實聽到有操國語的人在裡面喝酒。然後,她回到招待所門口不遠處的一棵柿樹下,耐心地等。街上的一個大喇叭里正播放國際國內的新聞,國內的新聞,主要是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在北京召開,全黨工作重心要轉到經濟建設上來;然後又說國際新聞,主要是說越南背信棄義,忘恩負義,武裝軍警鎮壓和驅趕華僑等等,聲音慷慨激昂。等到新聞播完,布花的腳快要凍僵時,三元酒家門上的布簾挑開了,出來五六個穿軍裝的人,說話帶著明顯的酒意,咋咋呼呼往這邊走來。

布花的心撲通狂跳起來,幾乎蹦到了嗓子眼。她背過身去,借著柿樹的掩護,從棉襖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鏡子,飛快地照照臉龐,理了理額邊散亂的頭髮。這當兒,那五六個人過來了,邁著矯健的步子進了招待所大門。但是這時候,布花才發現,她來時積攢的勇氣消失得差不多了,她已經沒有了跟進去的勇氣。

布花猶豫一陣,決定回去。就在她往停放腳踏車的地方走去時,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軍官搖晃著,朝她走了過來。她一下子認出來了,這人是接兵連的副連長,姓康,人們叫他康副連長。一個月前,在縣醫院她陪弟弟布小朋體檢時,見過這個人。康副連長可能因為酒後小解,從三元酒家出來晚了。

康副連長打量了一眼布花。布花脖子上的紅圍巾是那么的耀眼。

仿佛地上有磁鐵,布花的腳步也被吸住了:“康……康副連長……”

康副連長問:“你找誰?”

布花不知該怎樣回答,一咬牙說:“就找你。”

康副連長四下看看,悄聲說:“2樓201。你晚一會兒上去。”

說罷,康副連長晃蕩著挺拔的身軀,旋風一般進了招待所大門。

布花猶豫片刻,沒再猶豫,兩分鐘後,她進了門。她擔心值班的服務員會盤問她,她想,如果服務員問她什麼,她也許會掉頭走掉。但是服務員頭都沒抬,什麼也沒說,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

布花上到二樓,樓道里光線昏暗,長長的走廊里只有三隻燈泡亮著,其他的燈泡都像是睡著了。201房間的門虛掩著,沒等布花敲門,康副連長就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示意布花快進來。屋裡明顯地溫暖,窗簾已經拉上,大燈沒開,床頭的小檯燈開著。康副連長問布花渴嗎,喝水嗎?布花說不渴。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搭著康副連長的軍大衣,沒有地方可坐,布花只好怯怯地坐到了床邊。康副連長真像是喝多了,說話舌頭直打彎,他先是到臉盆架那兒洗了幾把臉,又拿起杯子漱了漱口。他說他很少喝酒,今天高興,徵兵任務即將完成,架不住幾個戰友勸酒,喝了有小半斤,出洋相了。

“你叫什麼?”他問。

“我姓布,叫布花。”

“你是哪個村的?”

布花的裝束不像城裡人,他一下子就看透了。布花捏著襖角,說:“我家是大王公社胡家莊的。”

“胡家莊的……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弟弟想當兵,對吧?”

“是。”布花好生感動。喝醉了酒的康副連長居然能記得她弟弟。她趕緊補充說,“體檢過了,政審也過了。”

“我知道。”康副連長說,“屋裡熱,你把圍巾、棉襖都脫掉吧。”

布花愣了愣,想想人家說得對,就把圍巾摘下來,把棉襖也脫掉了。昏黃燈光下的布花頭髮有些蓬亂,氣息是迷人的。等她抬起頭來時,看到康副連長正痴痴地望著她,離她那樣近,眼裡似乎有小火苗躥出來。布花嚇了一跳。然而沒等她有什麼反應,康副連長一把抱住了她,一種她從來沒聞到過的濃烈的男人氣息,瞬間擊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說:“我兄弟叫布小朋。”

她又說:“胡支書的兒子胡一宮也想當兵。可村里就一個名額。”

她又說:“我兄弟身體條件比胡一宮好,可武裝部不讓我兄弟走。”

康副連長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她一時透不過氣來,掙扎了幾下,呼嚕著繼續說:“胡一宮滿臉疙瘩不說,腳底板還是個平的……”

後來她又說:“我兄弟上過高中,胡一宮國中都沒畢業,我兄弟文化比他高……”

她還說了一些話,後來連她都記不得到底說了些什麼。再後來就是一陣尖銳的疼痛,她喊叫了一聲,眼淚淌下來了。他在上面說著酒話、瘋話、難聽的話,過了一會兒,他停下來,居然頭一歪就睡著了。

獲得獎項

2017年11月,獲得《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優秀獎。

作家專訪

陶純:這座營盤容不得蛀蟲

這是多年以來為數不多的“劍”指軍內腐敗的長篇力作。

“我覺得寫這部作品的時機成熟了。”上周,總裝備部創作室專業作家陶純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想說的話,在心裡醞釀很久很久了,不寫出來實在不痛快。但是多年來,‘軍隊反腐’這個話題一直很敏感。”

陶純已有十多年沒有寫小說了。

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他就發表和出版了三部長篇小說《陽光下的故鄉》《芳香瀰漫》《像紙片一樣飛》,在《人民文學》《十月》《青年作家》《上海文學》《解放軍文藝》《小說界》等刊物發表了中篇小說二十多部。他參與創作的長篇小說《雄關漫道》和長篇紀實文學《國家命運》分別獲得全國“五個一工程獎”,還多次獲得軍內各項文藝大獎。

儘管有如此之多的作品和獎項,陶純仍覺得有“胸中塊壘”難以表達、無法表達之痛。

“黨內不能有腐敗分子的藏身之地,軍隊是拿槍桿子的,更不能有腐敗分子的藏身之地。”2012年的冬天,當新一屆黨中央領導班子向黨內軍內的腐敗宣戰時,他的心熱了。

他對自己說:“現在可以寫了。”

有讀者在這部長篇里讀到了徐才厚、谷俊山等軍中“大老虎”的影子,但陶純卻堅持說:“我不認為它僅僅是一部‘反腐小說’。”

而先期讀過這部作品的一些評論家、讀者則認為:“《一座營盤》,是中國軍事文學創作又一扇大門即將被打開的先聲,它為軍事文學創作闖出了一條新路。”

《一座營盤》,寫的不僅僅是一座營盤

《一座營盤》,以我軍某個軍級建制的基地為背景,展示了三十多年來我軍老中青三代官兵走過的歷程。“說是‘一座營盤’,其實我內心是將它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所有營盤的縮影來寫的。”陶純說。

故事從改革開放之初1978年底的一場徵兵展開,主人公布小朋因“家庭成分”不好,脾氣又倔,靠姐姐布花委身於接兵連副連長康文定,才當上兵。康文定之父康又漢是A基地老司令,一身正氣,康家人逐漸喜歡上耿直、憨厚的布小朋,多次出手相助,終於使這個出生於社會最底層的孩子在部隊站穩腳跟。和布小朋同年入伍又分在一個連隊的孟廣俊,善於投機鑽營,為人圓滑世故。早就瞄準“哪裡油水足,就去哪裡”的他,先是在部隊經商的大潮中成了“能人”,後來又當上了基地營房處長;而老是心疼“軍費”的布小朋偏偏當上了管錢的財務處長。儘管布小朋清正廉潔,但在“吃喝風”、“送禮風”等潛規則盛行的當時,他常為不得不違反制度和良知而痛悔不已。

布小朋和孟廣俊二人既有一個連隊成長起來的友情,更有立場鮮明的對壘。兩人曾暢談理想,布小朋說自己是農民的兒子,能在部隊當個上校就很滿足了;孟廣俊笑他志向太低,孟廣俊的人生理想是當個“中將”。“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句拿破崙的格言如今已傳遍“營盤”,但是“只想當將軍”的士兵,就是好士兵嗎?孟廣俊費盡心機攀附上了總部的一位大首長孔家瑞,花錢買到了“中將”軍銜,終於成功實現了“人生理想”。但好景不長,十八大後,中央開始動真格“打虎”,孟廣俊從人生最高處跌入囹圄。而布小朋雖然坎坷不斷,最終成長為A基地司令員,成為中國軍隊新一代中堅力量的代表人物。

這還不是“軍隊反腐”小說嗎?陶純認為,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如果是“純反腐”小說,一定要花大量筆墨用在對一件件腐敗案件抽絲剝繭式的偵查上,花在貪腐官員對紀檢人員和組織的反撲、暗算上,但在《一座營盤》里,這些都被淡化了。陶純把更多的筆墨花在了因軍中貪腐和“小圈子”對部隊政治生態的嚴重破壞上,以及在被扭曲的政治生態下,一批忠誠而正直的軍人所遇到的嚴峻考驗。

正是從貪腐和“小圈子”對一個單位、一個行業乃至一個系統的政治生態的惡性破壞上,《一座營盤》的意義遠大於一座座營盤。軍隊如是,地方如是,逆淘汰曾經到處都有。

“有讀者說,孟廣俊的原型就是谷俊山。應該說,孟廣俊和谷俊山有相似之處,但在孟廣俊的身上,不僅有谷俊山的影子,可以說還有其他‘大老虎’的影子,以及那些職位雖不起眼但稱得上‘虎蠅’的影子。”陶純說。

“谷俊山這樣的人,即使不能說哪裡都有,但至少在生活中並不少見。否則,當下就不會有數十名將軍被中紀委、軍紀委調查。這在共和國的歷史上、在人民軍隊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這既是軍隊的恥辱,更是軍隊和國家在不幸之後的幸事。”陶純說。

有讀者質疑:還有布小朋這樣一身正氣的軍人嗎?陶純肯定地說:“絕對有,這樣忠誠和正直的軍人,是國家的脊樑,是我們的軍魂,每個單位都有。”

布小朋和孟廣俊,這兩個漸行漸遠終成對手的軍人,也可被視為一個軍人的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選擇:朝左走,是布小朋;朝右走,是孟廣俊。布小朋,走得很累,磕磕絆絆,有時甚至山窮水盡真無路;而孟廣俊,越走越滋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不得不掩卷而思:究竟是孟廣俊在順應、利用和固化這種不正常的政治生態,還是這種不正常的政治生態在利用和“培育”乃至“澆灌”了孟廣俊呢?

陶純在書中還塑造了一個頗有分量的軍人形象——夏憂。在常人眼裡,他就是“瞎憂”,整天為國家戰略“瞎操心”,而本人的仕途和家庭生活卻一團糟。全書中,夏憂總共出場了二十一次,幾乎涵蓋了軍隊經商、台海危機、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南海撞機、伊拉克薩達姆政權被滅等重大事件,每逢大事,他都有獨到的見解,常有著驚人之語還偏管不住自己的嘴。在黨憂黨,在國憂國,在軍憂軍,夏憂其實是個難能可貴的軍人,是另一個布小朋,他的軍事理念和科技素養也絕不遜於布小朋,可惜的是,他沒有布小朋這么堅韌,或者說他沒有能永遠堅強下去,沒有真的成為同事調侃的“夏堅強”,他把生命終結在了十八大以前。

戰爭時期,軍人要堅強;和平時期,軍人須堅韌。如果你不想被不正常的政治生態所扭曲和吞噬,要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並儘可能地扭轉這種不利局面,必須足夠堅韌,這也是一個合格軍人不可或缺的心理素質。

他們都是農民的兒子

陶純和書中的主人公布小朋為同代人,而且都是農民的兒子。

陶純出生於山東省東阿縣姜樓鎮陳店村,那裡是魯西平原地帶,位於冀魯豫三省交界處。黃河出河南後,經過他的家鄉向東奔向大海。武松打虎的景陽岡和殺西門慶的陽穀縣獅子樓,離他的老家只有幾十里地,當地民風純樸,嫉惡如仇。

陶純發育長身體的年頭,正是家鄉農民最貧窮的時候。吃不飽飯,是他童年深刻的記憶。“你吃過榆錢嗎?”他問,記者只能搖搖頭,“那時,每到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榆樹開花了,我們就爬到樹上采榆錢。一串串的榆錢白白的,用手一捋就行,那樣子真的像銅錢一樣,中間有個眼。拿回家,我母親就將它和玉米面合在一起,貼餅子吃。新鮮的榆錢又甜又有些苦澀,就算是農村孩子的美食了。”

家裡兄妹五人,他是老大,下面四個全是妹妹。母親乾一天活,只能掙生產隊七個工分。一個男勞力可以掙十個工分,折算一下,大概也就是一角來錢。陶純十一歲就下地幹活,一天只能掙四個工分;到十三歲了,可以掙五個工分。父親沒有讀過書,母親讀到國小三年級,能識會寫簡單的常用字,算是家裡唯一的文化人。家裡窮,讀完了國小,老古董式的祖父讓他別讀書了,理由是“讀書白糟蹋錢,有了文化不會幹農活,只能坑爹”。幸虧這遭到了他母親的堅決反對:“不讓孩子讀書,讓孩子沒文化就是‘坑兒’。到頭來,不是更‘坑爹’嗎?”正是在母親的頑強堅持下,陶純讀完國中讀高中,參加了1980年的高考。

陶純的考分本來可以上地方上的名牌學校,他卻選擇了位於長春的一所空軍機務學校,學的是地勤專業。“農村孩子,還是認為當兵是最好的出路。當兵不僅很光榮,而且上軍校期間,不用家裡花一分錢,學校全管,每月還有津貼費。”

陶純至今記得他離家去軍校報到的最後一個晚上的情景。當地有“上馬餃子下馬面”的習俗,母親一宿未睡,為他包了韭菜雞蛋餡的餃子,然後凌晨四點多鐘叫醒了他。平時他忒愛吃母親包的餃子,臨出門卻吃不下了。六點之前,母親等人把他送到八里外的鎮上等長途汽車。天氣已經有了涼意,穿著夾襖的他感到心裡更涼,車開的一瞬間,望著母親的身影,他止不住留下了眼淚。這個十六歲的大男孩之前只去過幾次縣城,從沒離開過父母,而軍校遠在東北,還規定一年半不能回家探親。

一個鄉村少年對外面世界的嚮往和對家鄉的依戀,都寫在了《一座營盤》里。臨行前的晚上,“(姐姐)布花特意燒了兩大鍋開水,倒進木桶里,讓他洗得乾乾淨淨,把二十年歲月留在身上的髒污都洗掉,再換上新衣裳。泡在溫熱的水桶里,聽到隔壁姐姐燒柴火引起的咳嗽聲,他忍不住又哭了。”

留在布小朋心底的,不僅是飢餓,還有當兵第一天副指導員王新亮的話:“我們軍人,花的每一分錢,我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軍費,軍費是從國庫里撥給的,其實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它包括我們這些人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勞動成果,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

“軍費”這個詞,在全文中,反反覆覆出現了三十次。正是貧困的記憶,讓陶純和布小朋這兩個農民的兒子更加懂得和珍惜“軍費”的來之不易,“軍費”就是軍人和老百姓的關係。這就是布小朋的人生“底色”:為什麼他不同於孟廣俊,他能做到“能貪不貪”,全在這“底色”里。而對陶純來說,對軍費的珍惜也是他寫這部小說的源動力:貪污腐敗、買官賣官、驚人的浪費、形式主義,甚至侵蝕到營盤的封建迷信:“你這樣瞎折騰,得糟蹋多少錢呀?這可都是軍費,是納稅人的血汗錢!”

軍旅作家要有情懷,更要有血性

陶純的文學啟蒙是在軍校完成的。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文壇上湧現出一批優秀作家:王蒙、劉心武、張賢亮、李國文、從維熙、蔣子龍、魯彥周,以及軍旅作家徐懷中、李存葆……他們共同的特點是,站立在時代的潮頭,直面人生、直面苦難,敢於打破一個個禁區,反映人民真實的呼聲。陶純讀了他們的作品,有痛快淋漓的酣暢之感。正是這個時代潮,打開了一個初出茅廬的軍校生的視野和胸懷,讓陶純愛上了文學。

軍校畢業後,陶純來到駐紮在山東濰坊的空軍部隊。基層連隊,生活條件很艱苦,要求嚴格,什麼都要統一行動,每天晚上九點半,部隊統一熄燈休息。陶純就找到連指導員,請求人家把俱樂部的門打開,讓他進去看書寫作。指導員很愛才,關照說:“別太晚,十二點回去睡覺。”

就這樣,陶純開始了艱難的創作之路,當退稿裝滿了床頭櫃的抽屜時,四川成都的《青年作家》雜誌終於給他寄來了用稿通知。那是1986年,他發表了第一篇小說,從此他的文學創作激情一發而不可收。

在他1991年走進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之前,《人民文學》和《解放軍文藝》已經多次發表過他的作品。1993年從軍藝畢業之後,二十九歲的他成為空軍所屬部隊的專業作家。

但是自從2003年以後,陶純十多年來基本沒再寫小說,改為創作電影和電視劇本。他認為,軍旅文學遇到了一個瓶頸:從《西線軼事》《高山下的花環》之後,軍事文學走的大多是歌頌奉獻精神的革命浪漫主義、英雄主義。這當然非常需要,但寫了那么多年的軍旅文學,不能不問一下:“今天誰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最大的敵人?”這十多年來,我軍的新型裝備大量研發列裝,雖然和世界上頭號軍事強國還有很大差距,但是和過去相比,中國軍隊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我們的戰鬥力大大加強,已經足以令老對頭們發怵。“今天,能夠打敗我們人民軍隊的,只能是腐敗,”陶純說,“腐敗是軍隊最大的敵人。正如過去常說的,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

但是軍隊的腐敗現象,文藝作品能碰嗎?多少年來,這是不成文的禁區。“毀我長城”的大帽子,曾經是不少軍旅作家頭上的“緊箍咒”。類似題材,軍內的文藝刊物不敢發,地方的文學雜誌、出版社似乎更是不敢碰,誰也不想找麻煩。

“軍隊的敵人,不就是軍旅作家的敵人嗎?”陶純血性未泯。

陶純認為,這些年來文學的凋敝,有目共睹。與其說是讀者拋棄了文學,不如說是作家先遠離了時代,不接地氣了。文壇上“小時代”走紅,少有作品真正關心國家和民族命運,這是社會生活不正常的表現,它反過來又弱化了文學的力量,成為文學衰落的一個重要原因。

物極必反。黨的十八大以來,周永康、徐才厚、谷俊山……一個個“大老虎”落入法網。

期盼已久的陶純,從2013年5月起,全情投入《一座營盤》的寫作。整整八個月,最多的一天他寫了八千字。

去年冬天,《一座營盤》寫作的最後關頭,有一個影視公司老闆找到他,請他一個月內幫助改定一個劇本,允諾給150萬元稿費。

陶純謝絕了,他不能停下筆走出這《一座營盤》。

軍隊需要這部作品。

記者問陶純:你覺得寫這部作品,什麼是最難的?

“分寸感。我和作品中的布小朋一樣,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沒有軍隊的培養,就沒有我們這些人的今天,因此我太愛軍隊了。我寫到的買官賣官、任人唯親、欺下瞞上、形式主義,部隊的同志都知道我沒有編造;但地方的人士看了會不會大吃一驚,會不會對今天部隊還能打勝仗失去信心?這曾是我最擔心的。現在看來,《一座營盤》這個分寸感還是把握住了。”

軍事文學評論家汪守德對《一座營盤》的評價是:“它能直面醜惡,但寫得不髒,分寸感好,充滿了浩然正氣。是偉大的時代召喚了作家,作家用自己的藝術良知回報了時代。”

陶純,一個有血性的軍旅作家,寫出了中國軍人的血性。

(採訪來自文匯報 記者:鄭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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