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提了刀拿了劍;不過是大漠風沙小橋流水;一個高手,一個信念,便成就了一段段悲歡離合的傳奇。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低風”。說的就是揚州翠萼樓的招牌歌妓念奴嬌。要說這揚州城內有哪個不知翠萼樓念奴嬌的,那這人肯定是外地的;這么說,城門口賣燒餅的大爺就不樂意了——外地人也有慕名而來一睹芳尊的哩。
各位看官,書歸正傳。說這翠萼樓是日日人聲鼎沸,鼓樂喧天,和一般樂坊沒什麼兩樣。不少慕名而來的客人多在樓下,由一般歌妓作陪,但多數人是在等著見那“媚人三分醉,清麗七分幽”的念奴嬌。揚州城人人都知道:這念奴嬌豈是可輕見的?只是每月望日才在夜裡熄了全樓的燈,在月下歌舞的;其餘日子便是隨性而至,就是王孫公子相邀,還是要看機緣的,所以大多數人只是日日泡在這裡等著看念奴嬌那讓人傾倒的“飛天之舞”,碰碰運氣,為翠萼樓紅火的生意添柴罷了,老闆娘是好不高興的。
1機緣到
且說這日八月十四,離念奴嬌月夜驚鴻還有兩天一夜的工夫,翠萼樓里來了兩個甚是清雅脫俗的人:主人二十歲上下,白衣勝雪,玉帶金冠,手中扇子更是玩得靈動瀟灑;僕人模樣的十五六歲年紀,一身青布衫,手中抱著琴囊;二人一處,宛若神仙童子,神氣逼人。二人剛一進門,老闆娘就迎將上來:“二位客官,嬌兒姑娘明夜才舞,本店有上房兩間,二位不妨……”話到一半,便被那小僮打住:“我家公子只要兩間清靜些的屋子,可有?”
“有,有。”老闆娘眼見肥鵝從嘴裡飛走,忙說,“轉過後院角樓,樓梯下便是。收拾收拾便可,極清幽的。”
可主僕二人在夥計的帶領下來到這兩間屋子時,才知道這兩間本是堆放雜物的閒屋。片刻,待夥計收拾乾淨出去後,白衣公子便坐下聽小僮發牢騷:“公子,您何必非來這翠萼樓呢?如今這翠萼樓的生意靠著念奴嬌火到這種程度,連老闆娘也是最勢力的。何況,我們也不是為念奴嬌而來!”
“摸魚兒,休要亂說。既然來到這兒,我自有打算。先把我的琴拿來。”公子和顏悅色,“我們是向掌門寫過軍令狀的,我自有分寸。依現在看,完成任務與否,全靠這‘機緣’了。”說罷,修長的手指輕拂琴弦,一首《湘江曲》彈的悠閒自得,盡得秋夜風韻。叫摸魚兒的小僮立刻會意,不再說什麼了。
此時,與二人隔了一道門廊的秀樓上,窗欞緊閉,隱隱有歌聲傳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唱歌的是一個略施脂粉,眉眼清麗,體態柔媚的女子。一襲水紅紗衣,更是襯的她如出水芙蓉,艷麗不失高雅。一曲過後,她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子微微行禮:“奴家獻醜了。”
只見這男子錦衣秀袍,氣宇軒昂,正沉醉在剛才悠遠綿長的歌聲中。半晌,才撫掌叫道:“好!好個‘好伴雲來,還將夢去”!一曲《天香》竟讓嬌兒唱的恰到好處,不似女兒家了!”
“王孫喜歡就好,奴家盡力罷了。”念奴嬌低首。
“嬌兒不要總是低頭,這樣可不好。”這人走過去,憐香惜玉的捧起念奴嬌的臉,“只是,你真是天人么?莫非要天子才能消受的起?”
“王孫,您醉了。”念奴嬌忙閃開,同時大聲吩咐,“暗香,疏影,帶王孫下去醒醒酒!”
那男子只好對這個尤物作罷,卻在樓梯上回過頭,投來溫柔的目光,輕嘆著:“看來,天子也消受不起啊!”
念奴嬌送走客人之後,沐浴更衣——水紗衣換作了月白窄袖衫和石青撒花裙——她的日常裝扮。剛換好,就聽得窗外琴聲陣陣,聲聲緊扣心弦,便不由得和琴而歌。良久,卻聽那琴聲戛然而止,念奴嬌的好奇之心便從最底層升騰起來——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把這琴聲演繹的這樣精妙絕倫呢?
“公子,怎么不彈了?”摸魚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道。
“你聽見剛才的歌聲了么?”摸魚兒搖搖頭,回味一下,又點點頭。那公子卻不看他,自語道:“看來機緣已到了。”
摸魚兒還想問些什麼,那公子卻起身開門出去:“你睡吧。”
說罷,只見翠萼樓上白影一閃,飛出牆去,輕掠過揚州城上方的層層青瓦,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無聲息地落在了城外的亂墳崗。
“來了么?”暗中閃出一黑影。
“是。”那白影答道。
“殺得么?”
“是。”
“那好。”話音剛落,黑影不見了。
“恭送掌門。”白影朝黑影站過處的空氣行禮。
八月十五,揚州城內人潮湧動,全朝著翠萼樓流去,爭相一睹念奴嬌的風采。
入夜月圓,翠萼樓熄了全部燈燭,在樓外搭起三丈高台,等念奴嬌月下一舞。
台下寂靜非常,只聽見古琴的清越的伴奏聲。千萬雙眼睛全聚在那個身著五彩霞衣的倩影上:
一拍,纖腰盈盈細轉。
二拍,衣袂上下翻飛。
三拍,水袖抖落華光萬點。
霓裳月下舞長袖,宛若仙娥現乾坤。一時場下驚艷,讚嘆之言不絕於口。台上念奴嬌也越發舞得神迷,去不料在那個出名的“飛天”的動作上飛到了台外。樂師驚得琴弦崩斷三根——一聲裂帛,眼看念奴嬌就要落下。說是遲,那是快,台下飛起一人,白衣在月下飄飄更顯清冽,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接住了念奴嬌,又穩穩的落回台上。
頓時台上台下,鴉雀無聲。
念奴嬌紅了臉:“多謝公子相救。只是這琴弦五根三斷,奴家已舞不得了。”說罷施禮告退。
可場中眾人已回伸過來,並不想念奴嬌離去,紛紛喊著“念奴嬌!念奴嬌!”
正為難間,那白衣人開口:“姑娘不妨舞來,在下位姑娘伴曲。”說罷走到那斷了弦的古琴前坐下,用僅剩的兩根弦彈了幾聲——又是一片驚嘆。“姑娘盡可放心舞來。”
念奴嬌聽到琴聲,立刻想起了昨晚彈琴之人必是眼前這個俊朗的男子無疑,便問:“敢問公子貴姓?”
“在下面貴姓‘安’。”
“那,多謝安公子。”
念奴嬌輕施一禮,便和著那斷弦殘音,飄然起舞,直到月掛西枝,還未停下。
這一夜,在揚州城成了一段佳話,在江湖上也傳得沸沸揚揚——宴山亭的少當家安江雲勇救揚州名歌妓念奴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