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詞
盧庚戌作曲
盧庚戌專輯
《啟程》演唱者
歌詞

我在寂寞里前行只為尋求一種溫暖
穿過漫長的黑夜只為天明的陽光
我把目光轉向你
你慢慢告訴我幸福的意義
於是我忍住淚水
抬起頭默默看著天
面朝大海風吹花開
走到世界的盡頭那裡才會發現愛
面朝大海傾聽花開
走到時光的盡頭
那裡才有我們要的愛
我在寂寞里前行只為尋求一種溫暖
穿過漫長的黑夜只為天明的陽光
我把目光轉向你
你慢慢告訴我幸福的意義
於是我忍住淚水
抬起頭默默看著天
面朝大海風吹花開
走到世界的盡頭那裡才會發現愛
面朝大海傾聽花開
走到時光的盡頭
那裡才有我們要的愛
內容賞析
“從明天起”表示時間上的斷裂,和過去、現在形成間隔,似乎意味著姿態和目光的轉移;“從明天起”,語氣的斷然,像一個單純的少年在下決心:“從明天起,我要如何如何……”然而詩人已選擇了的理性自覺的心靈探索無法輕鬆地中斷。“做一個幸福的人”,作為一個具有自主自為能力的人,詩人自然有選擇生活的自由,他可以選擇去感受“幸福”。這裡的“幸福”被限定在日常生活的意義範圍內,主要指向滿足日常欲望(物質的以及情感的)、
享受世俗快樂,例如“餵馬”、“劈柴”、“週遊世界”、與親人通信,等等。可以在“關心糧食和蔬菜”的過程中,感受日常生活本身包含的享受物質快樂、使人
休閒放鬆的內容,欲望的滿足具有接近幸福感的可能。從詩句表層含義看,似乎詩人正走出自我的心靈重軛,試圖理解、接受、融入“每一個人”所能理解的“幸
福”之中;但同時又矛盾重重。在詩人心目中,這種“幸福”更多是一種被體驗的過程,它距離詩人苦苦追尋的理想境界仍很遙遠——“幸福”在這裡仍然是一個等
同於世俗快樂的、在“塵世”中被追尋的東西(過程)。“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和物質的短暫情人”(《祖國,或以夢為馬》)的詩人不會停留、滿足於此。這一點在第三章中得到明示。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告訴”意味著溝通,和人們交流、討論關於幸福的感受和體驗,沒有了“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舒婷《致橡樹》)的清高和孤傲;“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精煉地表述了一種體驗:我們所能感受到的“幸福”,往往是在一瞬間,如同閃電一般的短暫;而就在“幸福”的那個瞬間,那種感受是如同閃電般的直擊心靈,帶來巨大的衝擊。
這樣的激情甚至引發了詩人要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個“溫暖的名字”的浪漫想像與衝動,顯示了一種“走近”、“親近”的姿態。“在海子看來,由於現代文明的畸形,人們無論是在他們所處的時代還是在他們關乎歷史的記憶的情境中,都日益喪失了對生命作為一種奇蹟的感受能力。所以,他認為自己有責任通過詩歌來幫助我們恢復對生命的感受力。洋溢在海子的抒情詩中的種種奇妙而熱烈的情感,都與這種審美判斷有關。”(臧棣《向神話致意》)。因而,這種親近,更多是在與自我生命的內在意識對話,通過這種方式,詩人關心的仍是抽象的命題(這些抽象的命題和思考同樣普遍存在於他的詩歌創作和詩歌觀念的表述中),具有形而上的指向和自賦的使命感和神聖感,在表面的親近中透著本真的孤絕。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詩人想像自己有這樣一個既可以餵馬劈柴關心糧食蔬菜的房子(在現實生活——塵世中的位置),又有一個超離生活之外,眺望大海(超越塵世的理想彼岸)的姿態和空間。也許,就像他喜愛的梭羅,在瓦爾登湖畔
擁有的那座木屋。這句話在詩的首章末尾出現,表達了既能融入塵世的日常幸福,又保持作形而上之觀照和思考的願望;但在第三章末尾,同樣的句子,加了“我只
願”這一表示祈使的詞語,卻表達了另外一種選擇,面朝大海,同時就是背對塵世,他將“在塵世獲得幸福”的祝福贈予“陌生人”(或者說是“每一個人”),自
己還是堅守自我的空間和姿態。
“春天”,“春暖花開”都是詩人對“幸福”生活的想像之境;“春天”帶來“光明的景色”,這是渴望“復活”的詩人(《春天,十個海子》)想走進的。
在關於“幸福”的感受和想像里,“馬”同樣是不可或缺的:“我無限的熱愛著新的一日/今天的太陽今天的馬今天的花楸樹/使我健康富足擁有一生/從黎明到黃昏/陽光充足/勝過一切過去的詩”(《幸福的一日——致秋天的花楸樹》)。
但是,“馬”在海子詩中又有特別的象徵意義,他喜愛以“馬”作為自己到達理想之境的載體,如“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和物質的短暫情人/和所有以夢為馬的
詩人一樣/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此火為大
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祖國,或以夢為馬》);“青海湖上/我的孤獨如天堂的馬匹/(因此,
天堂的馬匹不遠)”(《七月不遠》)等等,“馬”有時成為詩人高蹈理想的人格映證:“在長長的,孤獨的光線中/只有主要的在前進/只有主要的仍然在前進
/沒有夥伴/沒有他自己的夥伴/也沒有受到天地的關懷”(詩劇《太陽》)。因此,“馬”在詩中出現,暗示著對塵世幸福留有懷疑,即刻準備出走的“先行者”
姿態。
綜觀全詩,詩人對“幸福”的抒寫有一個潛在的轉移過程:在第一節,抒情主人公的簡潔明快的表白“從明天起,做一個幸
福的人”似乎宣告了他面向塵世,開始了一系列的體驗式的行動:餵馬、劈柴、週遊世界,關心糧食蔬菜等等;第二節詩人表述了“幸福”往往是一種瞬間的強烈體
驗,“幸福的閃電”,類似於本雅明描述的那種引起“震驚”感的“體驗”(《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
騎馬週遊世界(或這樣的想念),甚或僅僅是關心糧食蔬菜,都會對尚未真正完全投入現世生活的詩人帶來種種新奇的、觸動平常心的體驗。此在的“幸福”可以言
說,是共同的經驗,可以與他人交流、共享。而幸福的閃電所能告訴詩人的,詩人將樂於和別人分享的,本身不具備建立在個體獨立而艱辛的探索基礎上的獨特意
義,也無法從中實現主體意識。到了第三節,詩人最終從對幸福的渴望中間離出來,將自我和幸福的追求者區分開:“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給”、“為”、“願”都是表達祈願、施與的動詞,表明了詩人真誠祝福他人,但自己選擇了離開、不介入、拒絕被塵世滲透的姿態和生存方式。詩中的“你們”最終變成了“他們”,成為對“他者”的觀照。
在詩的起首的那種對“幸福”的渴望,以及“幸福”的所指,在詩中被不斷地延宕和消解。生存和經驗的封閉、局限狀態,
會助長現實虛空感;或者詩人只能將自己的存在懸繫於形而上的層面上,和對於“幸福”的想像感受比較起來,詩人更多地感到來自內心追問和內心矛盾困惑的痛
苦:“麥地/別人看見你/覺得你溫暖美麗/我則站在你痛苦質問的中心/被你灼傷/我站在太陽
痛苦的芒上/麥地/神秘的質問者啊/當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答覆》);“在火光中
我跟不上那孤獨的/獨自前進的、主要的思想”(詩劇《太陽》)的痛苦——思考的孤獨感和焦慮感更為沉重實在,構成了海子詩歌的精神核心。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難得流露的純真明快,並不能表明詩人已走出困惑
,對生存意義和終極價值的追尋以及隨後墮入的懷疑已成為詩人無法擺脫的困境。經過了痛苦、漫長的探索,到1989年詩人感到了疲憊,在最後的創作中寫了不
少抒情詩,最後一首詩作《春天,十個海子》即表達了在春天從“沉睡”中復活的渴望,但是同時又意識到自身的分裂:“十個海子”和“最後一個海子”如此的不
同,幾乎沒有可能在一個人身上體現出來。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中同意能夠讀到這種自我分裂——在情緒的延展中分離出差異化了的詩人內心聲音。而
詩人認可的最終還是退回到自我世界和主觀情境中的那一個:“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寫於
1989年3月14日詩人去世前不久的詩句似乎是一個預言。
川端康成《臨終的眼》里引用芥川龍之介《給一個舊友的手記》的話:“也許你會笑我,既然熱愛自然的美而又想要自殺,這樣自相矛盾。然而,所謂自然的美,是在我‘臨終的眼’里映現出來的。”可否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也是長久以來感覺到“黑暗從內部升起”(《黑夜的獻詩——獻給黑夜的女兒》)的海子的一線游離的思緒。
無法復活的海子,隨著20世紀80年代理想主義、精英意識的逝去而成為神話(詩人西川稱他為“中國70年代新文學史中一位全力衝擊文學與生命極限的詩人”,在《懷念》的開頭說“詩人海子的死將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神話之一”)。從90年代初起,他的詩歌被批評家廣泛關注,甚至一度引發了全國範圍的“海子熱”。
賞析
海子的抒情短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語言質樸,意象本色,思路飄逸,形式工整,讀後令人感到意猶未盡。撇開海子的身世,以及令人觸目驚心的寫作時間,將欣賞的著眼點主要放在這首詩的語言及意蘊揭示上。
一、題目
這首詩最令人難忘的就是題目,以及它所包含的意蘊張力。就其語言表層分析,一望便知,一看就懂,然而,我們心底總涌動著兩種思維的焦慮:
(1)為什麼一定要“面朝大海”?
(2)“面朝大海”如何看得見“春暖花開”?
大海是海子詩中的核心意象,廣闊浩蕩,心曠神怡,生機勃勃,是安魂之鄉,是搏鬥之鄉,是理想之鄉,是海子作為“海之子”的精神歸宿,是他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感的地方。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當然是一種海市蜃樓,然而這是海子所能感受到的一種明麗的幸福感受。
當然,花應該開在炎熱的土地上,海子卻讓他固執地(“我只願”)開在自己的幸福之海上,開在自己的理想的追求中,現實中的一切(“餵馬,劈柴,關心糧食和蔬菜”),只為了養活自己的軀體,以使自己的心能夠跳動,使自己的想像能夠飛揚。
這個題目的意蘊張力在於,它將我們現實中的思維定勢扯得七零八落,然後萬花筒式地重組,用自己強烈的主導意念使它明麗起來。如“春暖花開”至少有(1)房子的布置(2)周圍的景色(3)詩人的心情等日常意蘊,然而在這裡被海子泛化為一種幸福感了,從而讓我們處於一種扭曲的快樂中。
二、結構
第一章:最核心的語言是兩個“從明天起”,並點出“幸福”這箇中心意念。很顯然,今天的海子是沒有幸福感的。海子通過自己的描述,將明天的幸福生活降低到俗世生活的最低限,點明了今天的生活太為世俗繁瑣所羈絆了。
第一章主要講營造幸福生活所做的物質層面的事,二三兩章主要講精神層面的事:通信,祝福。需要指出的是,他給熟悉者
通信,給陌生者祝福,目的都是希望他們幸福,和自己一樣的幸福,如果幸福的形式不同,但幸福的體驗應該是一樣的,所以最後一句,海子表達對自己所感受到的
幸福的絕對自信。
三、語言
1、個別:質樸而富有意蘊
(1)“餵馬,劈柴,週遊世界。”餵馬,劈柴,如何能週遊世界?海子是喜歡週遊世界的,每每把身上的錢花得精光,因此他的週遊,不是基於物質的,主要是精神的流浪。
(2)“幸福的閃電”。閃電必須要有撞擊——由面朝大海和春暖花開撞擊,由明天和今天撞擊,由親人和陌生人撞擊……
(3)“給每一條海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新生才取名,取名就是祝福新生,新生的祝福必須賦予新的名字。
(4)“我只願”。這是詩人的固執,是對理想的獻身,是對美的崇拜。
2、整體:工整而富於變化
第一章:以兩個“從明天起”對稱引出幸福,明確點題。
第二章:以一個“從明天起”暗合第一章的幸福體驗,以寫信來闡釋幸福,句法不是對稱,而是以“幸福——幸福的閃電”進行內在的勾連。
第三章:未以“從明天起”引文,但以“取名”暗合新生,表示從明天起的新生式幸福和理想,且以陌生人與熟悉人對舉,最後以我只願落腳,一個傲岸的抒情主人公形象顯得無比高大。句法採用的是外在的排比(親人,陌生人,我)和內在的排比(三個願你)布篇,非常富有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