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青澀蟲
正文
“這么多年了我還記得那天的夕陽是如何美麗到頹廢的。辛可”
初三那年日子變得異常起來,我是一個不能夠乖乖待在教室聽課卻可以有很漂亮成績,一些人眼裡跟老師沒大沒小的壞學生。
他們說不懂我.是啊,我又真正懂得自己么？尤其是在認識辛可以後。
很幸運的，我的班主任不討厭我,給我信任和自由.在上學路上會有人追上我說“這次你第一耶，請客吧？”我會說“喔好啊”輕輕地應一聲.但我真的會做.我請客的時間總是在晚自習前的黃昏,天一片燦爛,每一次都說同樣的話：謝謝你們為我開心!我知道我的成績不是我的朋友給的,雖然很感謝他們陪在我身邊,多說無益也不需要任何客套。
我是個很迷戀黃昏和夕陽的人,常會在距離教室不遠的地方隨地而坐，看著我可愛的同學們是怎樣度過課間，想一些與他們任何人都無關的事天馬行空。
可是那一天有人破壞了我的黃昏，並且是連根拔起，讓我再也找不到勇氣享受黃昏或者說沒有勇氣忘記他。
那一天我照常座在那裡，看著我紫色褲子上的銀線露了出來這時候，一雙鞋慢慢靠近的聲音，陌生的，我抬頭看修長的腿米色的長褲握起拳頭的一隻手，另一隻手戴著黑色護腕，上衣的領口豎起有點不羈。
是灰白色的襯衣卻顯得異常乾淨，接著我就看到了那張臉，那微微上揚的嘴角挺拔的鼻子清楚的稜角，卻都比不過那雙眼，那個瞬間我有點暈眩。
原來真的有人的眼睛會發光。
“你每天坐這兒會有很多人看你知道嗎”
我聽到一個好聽卻不溫柔的聲音。
“有關係么？”我低下頭聲音輕輕地回答他。
“嗯，沒有”他微微一笑“夕陽下的風景噢”
然後在我身邊坐下順著我眼睛的方向看著夕陽。
想到了是他曾有人給我指點說“看那帥哥，在外邊混的，但是個才子呢，很厲害的”
就是那樣開始我認識一個帶著壞笑卻乾淨美好的他我記住了那個名字：辛可，並且是一直記得。
以後每一天的黃昏辛可都會買來便當坐在那裡不說話。我去搶，儘管我不是真的想搶他的晚飯而他每一次都故作委屈狀狠狠地說“服了你”
然後自己找些什麼東西打發晚飯，眼裡滿是笑意看著我一點一點地吃東西。我一樣笑著吃完每一盒，以最慢的速度，至於為什麼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我們認識不久卻默契到完美，甚至會讓我覺得他是上天專門留給我的。在一起的時候也並不多說話，很多時候就那樣坐著度過黃昏。
但是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有他在身邊的時候我眼裡的夕陽已經黯然失色。
日子過得真快啊，一個月我的生活都變歡快了很多。他的笑他的素描他的大提琴一一來我的世界報到，我以我可以給的最美的笑容迎接著辛可帶來的一切。
終於有一天我伸手指一下他的手腕之後他手腕上從不讓任何人觸碰的黑色NIKE屬於了我，他的表情是認真的甚至是鄭重的。
我想我知道那代表什麼。
我不知道那時的我是否懂得愛情，但是現在想到，我可以欣慰地告訴自己那一年那個男孩真的帶給我愛情，儘管是沒有結果的。
然而那突如其來的快樂終結在一個冷風刺骨的夜裡。
她走來說“你知道我是誰吧，辛可的女朋友，三年的女朋友。別的我不想多說，我猜你這么聰明，懂的”
之後她轉身離開我當然知道她是誰。蘇皎，很有名的女生，但是怎么會有個什麼“女朋友”的稱呼？怎么會？我該懂什麼？那么我又在乾什麼？跟人家搶么？我在乾一件見不得光的事么？而且忙得不亦樂乎......
夜風涼涼的，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真想快點到家，回到屬於我的真實的世界。又好像失去了力氣，迷迷糊糊地抱著路邊一棵樹坐了下來，想要思考我知道我需要思考我一直想啊想，想到便當，想到護腕，想到蘇皎，想到黃昏......唯一的結果硬生生的出現，就是我真的愛上他了，愛得失心失肺，愛的見不得光。
第二天一切照舊。除了黃昏我沒敢再去那裡看夕陽。
晚自習前他旁若無人地跑進我的班裡很不開心的樣子“你怎么啦？沒事吧？”
“沒有啊，就是今天作業多提前寫點兒課間忙嘍”我故意笑起來“你也別老陪我了啊，讓老婆知道該誤會了多不好”
“你......？老婆？她？”辛可的眼神忽然變得讓我不敢看。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我聽到他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聽到同學們指指點點的議論。小心翼翼的我等著有什麼來打破這僵局，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果然有什麼打破了僵局，真的是有什麼被打破了的感覺。一個聲音傳來“在外邊玩玩就罷了，還整進班裡來......”
是森，一個追我三年的男生。在我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麼的時候只聽到“啪”的一聲，辛可伸手給了森一個留著很大手印的巴掌。
“你，你乾什麼”我忽然急了。不是因為他打人，不是因為班裡的人都在看著我們，不是因為森的話而難受。
那么因為什麼呢？很多年後我再想，不管因為什麼我是真的很著急，就那樣忽然很著急起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莫名襲來的無助讓我不知所措。
“欠教訓”辛可眼睛直盯著森冷冷地說到。
接下來是兩個男生互不相讓粗魯無禮的爭吵，我大聲地喊甚至罵他們根本聽不到。我伸手去拉辛可但他甩開我的手似乎是無意的。
我覺得自己是個過於敏感的神經病人。在那個時候我居然在想這是第一次我去拉他的手，卻被他甩開意味著什麼呢。直到班主任走進來他們總算被人拉開，辛可很生氣不知道是不是僅僅因為那句話。
走出我們班之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懂。那個時候我才了解讀不懂一個人有多難過。
晚自習結束辛可出現在我回家的路上，剛過兩個小時他的眼神已經變得讓我陌生“有事想跟你談”
“明天吧，我要困死了”我故意嬉笑著回答他他似乎有些不滿“現在，就現在”
“行啦你，別任性我要趕快回去睡覺”
“七，你......”
“對了，謝你啦，今晚。不過為那些無聊的人生氣不值得。讓他們誤會去吧，我們還是好朋友嘛”
“你......”他的聲音變得很意外。
“身正不怕影子歪，是把？bye”我也沒想過自己會這么簡單幾句就把彼此定義成了好朋友。我沒有想到自己怎么會說出那些話，也沒有想到，轉過身的我居然鼻子酸酸的。
那個晚上我失眠了在凌晨五點鐘摘下了那個黑色護腕小心地放到枕頭底下不敢再碰。
從那天起，我的生活依舊。除了黃昏的夕陽，他也似乎忘記了。我走在路上，我們都不去看彼此還是那樣的默契。但是我知道我的心每次都會漏一拍，在看到辛可的每一次，聽到他的笑聲，我真的會覺得身體裡那個地方在疼。
也許從今以後再沒有人為我蒐集各式便當，各式薯片，也許我們都會背負著各自的幸福和災難一路走不回頭。
我告訴自己不去想了，我照常跟校外邊的朋友嘻嘻哈哈，依舊有陌生的人叫我“姐”啊“姐”的，成績單仍然可以被我搞得很漂亮，還是會在考了很好成績的時候請客......
同時不可避免的聽到一些關於他的卻都無關痛癢。
他打球時傷到了，他請老師吃朱古力了，他的大提琴壞掉了......他的瑣碎的事仿佛鬼影跟我的所有神經糾纏不清我甩不開。
我本以為我的生活會這樣迷迷糊糊地進行下去直到那個周五的下午。
又錯過一個黃昏。夕陽已經消退，天色漸黑。我從教學樓的後牆走過，忽然有一雙手拉住我，還沒來得及轉身，聽到了熟悉的喘息聲，是他！他的臉貼著我的頭髮，那個瞬間我想世界就此停止，然後我們一起死多好！他喃喃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然後說“想你”“想你”......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聯想到了一個字——偷。
我不知道這個詞用在我們身上是否過分。我想我應該推開他，說些嚴肅的話但是我開不了口，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他抱著我不說話，我們就那樣坐到了地上。他的手始終沒離開我的腰，他開始說一些不太明白的話“我說過分手”“她自殺”“我真的沒有想過會這樣”“她自殺”......我突然清醒了似的，正視他說“你不該這樣，你能不能清醒點兒！”
“我，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他的聲音變得讓我那樣心疼“七，你知道我的我願意為我那個“好朋友”背叛這世界，只要她還願意對我笑一下”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心無可復加的疼起來。
辛可一定是瘋子，他拉我站起來開始奔跑，我不知道要去哪裡，但我喜歡被他拉著跑的感覺，似乎是奔向幸福也或者是萬劫不復。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們停下來喘氣，他的眼睛在發光，他的興奮傳染給我，我拉著他繼續跑，仿佛穿過世人，穿過世俗，穿過一切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東西跨越了一個界限，可以不去在乎有所的一切只要我可以拉著他的手。
天已經徹底的黑了，我的手機已經響過很多遍。是班主任打來的，已經是晚自習時間了，而我人呢？背著一種“背叛”，沉溺在大塊大塊的快樂里......
跑過很多地方，踏過一地野草。那一路上零落的花瓣都是我們可恥的幸福。
終於在城郊的一片稻穀中我們坐了下來，他像個孩子似的跑到一家小店買來一堆零食伸手送到我面前，我們開始大笑著眼睛緊盯著彼此吃東西。
整個晚上我們說了好多話，很默契不提及任何敏感的話題，彼此的感覺卻像是相處很久的戀人。
靠這些零食度過了一個晚上和第二個白天，下午六點夕陽再現。那天的夕陽美到頹廢蒼涼。對著夕陽辛可拉起我的手，向那片慷慨收留毫無章法的我們的稻穀揮揮手，我的心狠狠地酸了一下。
是不是我們的愛情只能在黃昏里，只能在稻穀中呢？會不會永遠見不得光呢？
“七，我們回去面對他們吧”
“嗯”
“相信一切都可以解決我們都想任何人受傷”
“嗯。就讓我們試試吧”
回學校的路上我發了信息告訴淼——一個跟我很好的朋友。
“七，你要小心啊，老班這次真火了。還有那個蘇皎。真是服了……哎你快回來吧，回來再說”
蘇皎？怎么了？
我隱約覺得有事不對。辛可問我“是不是不好面對班主任啊？”
“嗯，是啊”我含糊的回答他，他的手攬過我的肩，在公車上我們是旁人眼中的情侶吧。
“沒事啦老班是疼我的呵”我笑一笑卻越發不踏實靠在了他的肩上，車開得慢點兒吧，再慢點......我在心裡默默的想。
下了車我看了辛可一眼，走進班裡。我第一次忍不住去留意別人的眼神，但是出乎意料的沒有人給我不一樣的什麼，大家很友善。我對每個和我眼神相撞的人報以微笑之後走進辦公室，以我一貫的常態先開口了“張老師，這兩天還真想你啊，我真是任性我......”
“你閉嘴”班主任不屑地打斷我。
我知道這一次自己沒理，只好沉默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太過分了你，知道嗎，出去逃學還拉著個男生”“我可以不給你記過，但是你自己就不覺得要負什麼責任么。因為有人議論你，李政跟人家動手了，不僅咱們班的，還有鄰班的一個女生都受了傷，家長都來學校了”
是我的兄弟，原來那些善意的眼神是我兄弟的拳頭換來的，那么，他那么他......
“那李政？”“走了，學校說什麼也不讓留下了，你知道那女生家長來學校影響有多不好嗎，你怎么就......”
“對不起”我衝出辦公室，鼻子又酸了我的兄弟因為我的任性這樣離開么？你不是說我們要進同一所高中的嗎？你不是說還要頂我的嗎？你不是說你是個人才總要發光的嗎？你不是說這裡老師不識貨等我們熬過初三到了高中......你怎么可以現在離開？
我慌亂地撥李政的電話。
“七啊？”
“嗯，你在哪兒呢？我想見你”我的聲音很不冷靜。
“傻丫頭，就知道你會這么大反應”
“你快給我回來！”我忍不住跟他喊。
“行啦行啦多大的事兒啊你別給我哭我告訴你咱不能丟這個人”
可我真的給他丟人了眼淚止不住了。
“七，你從來沒有像跟辛可在一起那樣幸福過，真的我相信他能給你幸福。所以，繼續你的幸福吧”他的聲音變得很正經我很少聽到他這樣的聲音。
“當然啦兄弟，我是金子到哪兒都發光。你放心哈哈……現在睡懶覺再也不擔心遲到了，真他媽的爽哈哈”他的笑聲讓我的眼淚更加洶湧。
“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你聽到沒有......”我的聲音變得很討厭，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話。
“總算找到你了，跑這么遠還”
我不用轉身也知道是淼。
我沒敢看她的眼睛，低著頭轉身抱她眼淚真的止不住了，她輕輕拍著我的背說“沒事沒事有我們呢”我抱著她哭啊哭，似乎把這些日子以來所有想流該流而沒有流出的眼淚都在今天補回來了。
“七，蘇皎當時追到辛可就是用自殺那手，後來在一起根本沒有男女朋友的感覺，真是沒sense的女人還纏人家不用理她的你”“我會一直陪著你噢，別難過了”“七，李政臨走前說喜歡我我真的沒白等兩年了啊”
“你一直知道他喜歡我是么？也不告訴我真是”“七，我們都覺得值得你不必內疚的真的”“乖噢，七......”“都會過去的都會好的，七......”
淼就那樣自言自語，偶爾跟我說幾句又像是對自己說。我沒有給她任何答覆只顧自己哭，我忘記了哭了多久，但是我想我哭夠了，真的夠了，我沒資格哭的。因為有人比我更該悲傷，我沒資格在這裡難過，對不起李政還有淼。
我害了我的朋友不，是朋友們。
實在不想去學校。我請了兩天假回家打點滴，理由是傷風。其實我覺得自己應該洗腦，應該忘記一些什麼，辛可打來一次電話我沒有接，之後沒有音訊。李政被家裡人安排到外地當兵，臨走來看我一次，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要離開。聽淼說蘇皎為了辛可絕食鬧得沸沸揚揚他無動於衷，所有人都罵他無情，蘇皎的表哥找人打他，蘇皎替他擋下一把椅子臉和頭部都受了傷......
我不知道這世界是否安寧，為什麼有這樣多的不開心，為什麼要用“打”來解決問題。我只是很想念我的黃昏我的夕陽很單純的想念與任何人無關。
踏進校門前我想要結束了，我的勇氣殆盡了，真的殆盡了，也許是任性殆盡。怎樣都好吧，快樂也快樂過了，我們有那天的回憶我該知足，曇花的命運永遠只是美麗一個瞬間。愛情，也要天時地利人和。我又有哪些？
我多想告訴他我愛他，很愛很愛，我不想放棄他，我想要他勝過一切，但是我不想因為我的愛讓他失去任何什麼，想到李政，想到淼背著我在電話里哭著說想他，我想我無權談及幸福。
在學校的樓梯上遇到辛可，他伸手遞來一個他咬過一口的漢堡，我沒有動。他靠近我依舊伸著手輕輕說“以後，我們都一起————吃東西好么？”
沉默了一下我搖頭。我搖了頭淡淡地說“不了，謝謝”之後我上樓回班，他站在那裡後來聽說有人看見他的眼眶紅了......
這就是尾聲
再也沒有以後
以後就是陌路，以後就是偷偷想念，以後就是聽說他又跟誰打架，以後就是我不敢再看夕陽，不敢再吃薯片再買便當，不敢再戴護腕。
以後就是聽說那所高中里被人叫做“七哥”的男生很帥也很奇怪，他打架狠卻從不在黃昏時動手，他在學校只吃便當不管什麼情況......
如果說我們像兩條線一樣燦爛地相交之後必然越來越遠我也不願跟他平行只是遠遠地欣賞。
對於我們野生的愛情我從不曾後悔從不。
不知這一切是不是都因為那“夕陽下的風景”
四年過去了，我們真的再無交點。生活繼續著，我有過男朋友，有過很快樂很滿足的時候，也經歷了分手心痛，但我在佛前，始終只為一個男生祈禱，他有著太迷人的會發光的眼睛，會為我挑選便當說過願意為我背叛全世界......我記得那個名字一直記得
那一年不夠勇敢去愛別人也不夠勇敢去愛自己的我啊......真的還不能夠釋懷么？
辛可！
再提到你的名字我會恍惚看見天際一片金色。
時光會老去但它不會欺騙我們那一年那一天你還記得嗎？你拉著我的手說，
看，夕陽美麗到頹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