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況
【作品名稱】賀新郎·題吳江【創作年代】南宋
【作者姓名】劉仙倫
【作品體裁】詞
原文
賀新郎題吳江
重喚松江渡。嘆垂虹亭下,銷磨幾番今古!依舊四橋風景在,為問坡仙甚處。但遺愛、沙邊鷗鷺。天水相連蒼茫外,更碧雲去盡山無數。潮正落,日還暮。
十年到此長凝佇。恨無人、與共秋風,鱠絲蓴樓。小轉朱弦彈九奏,擬致湘妃伴侶。俄皓月、飛來煙渚。恍若乘槎河漢上,怕客星犯斗蛟龍怒。歌欸乃,過江去。
作者
劉仙倫生卒年不詳。字叔儗,號招山,廬陵(今江西吉安)人。與劉過齊名,稱為廬陵二布衣。岳珂《檉史》卷六謂其“才豪甚,其詩往往不肯入格律”,“大概皆一軌轍,新警峭拔,足洗塵腐而空之矣。獨以傷露筋骨,蓋與改之為一流人物雲。叔儗後亦終韋布,詩多散軼不傳”。有《招山小集》一卷。趙萬里《校輯宋金元人詞》輯為《招山樂章》一卷。
賞析
吳江,即吳淞江。亦名松江。它源於太湖,往東流經今江蘇吳江、吳縣、青蒲、松江、嘉定等縣,最後合黃浦江入海。浩浩吳江,鱸肥蓴美,風景如畫。這首詞的喚渡開始,以渡過江結尾,“銷磨”一句,引出對古今風雲人物的懷念,結構嚴謹,思路清晰。由“喚”而“嘆”而“向”而“恨”,進而奏蕭韶而致湘妃,若乘槎而犯鬥牛,層層挪展。另外,上片一懷人,一寫景,下片一懷人,一想像,構思奇特,跌宕起伏。
起句說作者佇立江邊,象當年蘇軾臨流喚渡那樣,又在這裡呼船渡江。蘇軾任職杭州期間,曾到吳江,後來寫過一首《青玉案》詞,當中有“若到松江呼小渡,莫驚鷗鷺,四橋儘是,老子經行處”之句(此詞或謂非東坡作)。吳江依然滾滾東流,人事成古今,這個北宋的大文學家早已離開人世。“重喚”二字,表明時間的流逝,人事的變遷,隱含作者對景懷人的寂寞悵惘之感。這句用事自然,筆重意深,推出下面兩句的感嘆:“嘆垂虹亭下,銷磨幾番今古!”垂虹亭,在江蘇吳江縣垂虹橋上,因橋得名。蘇軾曾偕詞人張先等在亭上置酒吟詠。今古,指今古人物。垂虹亭下,江流不息,而在這裡吟唱過、盤桓過的今古人物,亦隨著流水而消失。兩句境界蒼莽,上與“重喚”呼應,下引所懷念的人物,結構上起統攝全篇的作用。
“依舊四橋風景在,為問坡仙甚處。但遺愛、沙邊鷗鷺。”蘇東坡不是說過“四橋儘是,老子經行處”么?第四橋邊,風景依舊,而這個曾在江邊呼渡,曾在垂虹亭上吟唱過的“坡仙”又在哪裡呢?他只把仁愛留給在沙灘嬉戲覓食的鷗鷺罷了!
以上皆由蘇軾《青玉案》詞生髮,既切合眼前環境,亦正好抒寫對蘇軾的懷念。一“喚”、一“嘆”、一“問”,筆勢幾番跌宕,詞意步步推進。下面筆勢陡轉,以舒徐的詞筆,描繪日暮江天的景色:天水相接,茫然無際;碧雲散盡,群峰遠立;暮色蒼茫,江潮漸落。這日暮江天之景,美麗而清冷,曠遠而迷濛,作者佇立其中,在思索,在感嘆,在發問。幾句字字寫景,亦字字言情。——江天、群山、潮聲、落日,無一不融進作者懷人的情思,處處透露出他的落寞悵惘的心境。
下片過拍之後,即轉入對另一人物的懷念:“恨無人、與共秋風,鱠絲蓴縷。”三句用張翰歸田之典。
張翰,字季鷹,西晉吳郡吳(今江蘇蘇州)人,仕齊王冏,官大司馬東曹掾。秋風吹起,他想到家鄉的菰菜、蓴羹、鱸魚鱠,便辭官歸去(見《晉書》卷九十二)。鱠絲蓴縷,鱸魚鱠和蓴菜絲。十年到此,無與為伍,象張翰那樣淡泊功名、熱愛山林的人再也找不到了。“恨”字,憾也,表現他懷人之深切,寫出隱居山林、無人作伴的孤寂,隱含世無同調的感慨。三句承上片“銷磨”句而來,詞意又推進一步,主題至此而明朗。
以下筆勢騰飛,墨彩淋漓,終於唱出了詞章的最高潮:“小轉朱弦彈九奏,擬致湘妃伴侶。”今古人物既然杳無音信,現實中又無人可與為伍,於是他想起了化作湘水之神的虞舜二妃:他輕輕地轉動著朱紅色的琴弦,彈奏出虞舜的簫韶之樂,想把湘妃引來作伴。
簫韶奏罷,湘妃未降,江天還是那樣曠遠而寂寥。這時皓月當空,薄霧橫江,水中的沙洲罩在淡淡的煙霧之中,顯得朦朧而縹緲。雲煙飄過,皓月如飛,照臨江渚。在薄霧、月色、波光之中,在這個半透明而神秘的夜裡,他仿佛也在升騰,飛馳:“恍若乘槎河漢上,怕客星犯斗蛟龍怒。”《博物志·雜說》:“近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來不失期。人有奇志,乘槎而去。十餘月至一處,有城郭狀,宮中有織婦,見一丈夫牽牛渚次飲之。因問:”此是何處?‘答曰:’訪嚴君平則知之。‘因還至蜀,問君平。曰:“某年某月,有客星犯牽牛宿。’計其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時也。”他覺得自己仿佛傳說中那個住在海島上的人那樣,乘著木筏,到達天河。——他怕是真的順流而上,侵入鬥牛之宿,把天河中的蛟龍惹怒了。七句筆飛墨舞,尤為精彩,把作者孤寂的心境表現得淋漓盡致,顯示出他高度的技巧。雲煙在月邊飄流,故覺月“飛”。“飛”字,既從對面寫雲煙,也從正面寫月亮,它將雲煙、皓月、洲渚組織成一幅靈氣飛動的畫面。
最後以高歌過江作結,將江流、碧空、群山、皓月、煙渚,連同作者的琴音、浩嘆和豐富瑰麗的聯想留給讀者,讓他們去細細回味。
總而言之,作者通過臨江喊渡,浮想聯翩,終於寫成了這首詞。這首詞先描寫日暮江天景色,然後展開對古今人物的懷念,委婉地表達了作者隱居僻壤,無以為伴的孤獨心情。劉仙倫在南宋並非赫赫有名的大詞人,但這首詞確實堪當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