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獨漉篇》【年代】盛唐
【作者】李白
【體裁】雜言詩
作品原文
獨漉篇獨漉水中泥,水濁不見月。
不見月尚可,水深行人沒。
越鳥從南來,胡鷹亦北渡。
我欲彎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歸路。
落葉別樹,飄零隨風。
客無所託,悲與此同。
羅幃舒捲,似有人開。
明月直入,無心可猜。
雄劍掛壁,時時龍鳴。
不斷犀象,繡澀苔生。
國恥未雪,何由成名。
神鷹夢澤,不顧鴟鳶。
為君一擊,鵬摶九天。
作品鑑賞
《獨漉篇》原為樂府“拂舞歌”五曲之一,古辭以“刀鳴削中,倚床無施。父仇不報,欲活何為”,抒寫了污濁之世為父復仇的兒女之憤。《陵陽室中語》有云:一日因坐客論魯直詩,體致(非“制”)新巧,自作格轍。次客舉魯直《題子瞻伯時畫竹石牛》詩云:“石吾甚愛之,勿使(一作“遣”)牛礪角,牛礪角尚(一作“猶”)可,牛斗殘我竹,”如此體制甚新。公徐云:“獨漉水中泥,水濁不見月,不見月尚可,水深行人(此版本中“人”作“入”,蓋誤刊)沒,”蓋是李白《獨漉篇》也。
“獨漉水中泥”,“獨漉”在今河北,傳說它遄急浚深、濁流滾滾,即使在月明之夜,也吞沒過許多行人。此詩首解先以憎惡的辭色,述說它“水濁不見月”的污濁,第三句“不見月尚可”,又在復沓中遞進一層,揭出它“水深行人沒”的罪惡。這“獨漉”水大抵只是一種象徵:詩人所憤切斥責的,其實就是占據了長安,並將“河北”諸郡以污濁之水吞沒的安祿山叛軍。他們正如肆虐河北的獨漉水一樣,暗了天月,吞噬了無數生靈。
接著由紛亂的時局,轉寫詩人客中飄泊、報國無門的孤憤。當中原深受罹亂時,詩人正孤身一人,飄泊在東南。眼看著“越鳥南來”、“胡雁北渡?”,詩人心中不勝悲哀:那鳥雁飛歸的北方,正是河山拱衛的京師所在。而今陷於叛軍的鐵蹄之下,自己卻只能避難客中,這實在是最令詩人痛苦的。“我欲彎弓向天射”一句,就是在這痛苦心境中激發的“射天”奇思。它與“撥劍四顧心茫然”一樣,表達了一種無可發泄的苦悶。但彎弓射天,又怕誤傷了空中的鳥、雁,徒然使它們中道折翮、失卻歸路,這真叫人左右為難。眼望月下的樹影,偶有落葉在風中飄墜,詩人不禁一聲長嘆:“客無所託,悲與此同”——他正如這風中落葉一樣,飄蕩無主。
自“羅帷舒捲”以下,詩境陡轉:四野萬籟俱寂,詩人卻還獨佇空堂,他究竟在等待著誰?門邊的羅帷忽然飄拂起來,仿佛有人正披帷而入。詩人驚喜中轉身,才發現來客只有清風。隨著羅帷之開,月光便無聲“直入”,正如豪爽的友人,未打招呼便闖了進來——然而它只是月光的“無心”造訪,又哪有深意可解?這四句從清風、明月的入室,表現詩人似有所待的心境,思致妙絕。而且以動寫靜,愈加將詩人客中無伴的寂寞,襯托得孤寂冷落。
詩人所期待的,就是參與平叛、為國雪恥之用。
“龍泉雄劍”此刻就掛在壁間。它如同古帝顓頊的“曳影之劍”一樣,當“四方有兵”之際,便震響“龍虎之吟”,意欲騰空飛擊。令人傷懷的是,它卻至今未有一吐巨芒、斷其犀、象之試。這雄劍的命運,正是詩人自身報國無門的寫照。國之壯士,豈忍看著它空鳴壁間、“銹澀苔生”一股怫鬱之氣在詩人胸中盤鏇,終於在筆下化為雄劍突發的嘯吟:“國恥未雪,何由成名?”筆帶憤色,卻又格調雄邁,顯示的正是李白悲慨豪放的本色。此詩末解,就於寶劍的嘯吟聲中,突然翻出了“神鷹”擊空的雄奇虛境。據《幽明錄》記,楚文王得一神鷹,帶到雲夢澤打獵。此鷹對攻擊兇猛的鴟、鳶毫無興趣,只是“瞪目遠矚雲際”。突見“一物鮮白不辨”,它即“竦翮而升,轟若飛電。須叟羽墮如雪,血下如雨。良久,有大鳥墜地,其兩翅廣十餘里”——那是被神鷹擊落的九天巨鵬!此詩結句所展示的,就是這神鷹擊天的奇壯一幕。從高高的雲天之上,傳來了多么自豪的巨音:“為君一擊,鵬搏九天!”這是決心為國雪恥的詩人,在天之東南所發出的、挾帶著無限自信和豪情的嘯聲!這嘯聲應和著掛壁雄劍的“龍吟”之音,響徹了南中國。它預告著詩人飄泊生涯的終止——他將以“鵬搏九天”之志,慨然從軍,投入平治“獨漉”、驅除叛軍的時代風雲。
此詩共分六節(樂曲的章節),初讀起來似乎“解各一意”、互不相屬,其實卻是“峰斷雲連”、渾然一體。從時局的動亂,引出客中飄泊的悲憤;從獨佇空堂的期待,寫到雄劍掛壁的嘯吟;最後壯心難抑、磅礴直上,化出神鷹擊天的奇景。其詩情先藉助五、七言長句盤鏇、摩盪,然後在勁健有力的四言短句中排宕而出。詩雖作於詩人五十六歲的晚年,而奇幻崢嶸之思、雄邁悲慨之氣,就是與壯年時代的名作《行路難》、《夢遊天姥吟留別》相比,亦更見其深沉而一無遜色之憾。引
作者簡介
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天水附近),先世於隋末流徙西域,李白即生於中亞碎葉城(今巴爾喀什湖南面的楚河流域,唐時屬安西都護府管轄)。幼時隨父遷居綿州昌隆(今四川江油)青蓮鄉。他一生絕大部分在漫遊中度過。公元742年(天寶元年),因道士吳筠的推薦,被召至長安,供奉翰林。文章風采,名動一時,頗為唐玄宗所賞識。後因不能見容於權貴,在京僅三年,就棄官而去,仍然繼續他那飄蕩四方的流浪生活。公元756年,即安史之亂發生的第二年,他感憤時艱,曾參加了永王李璘的幕府。不幸,永王與肅宗發生了爭奪帝位的鬥爭,失敗之後,李白受牽累,流放夜郎(今貴州境內),途中遇赦。晚年漂泊東南一帶,依當塗縣令李陽冰,不久即病卒。李白詩歌以抒情為主。他真正能夠廣泛地從當時的民間文藝和秦、漢、魏以來的樂府民歌吸取其豐富營養,集中提高而形成獨特風貌。他具有超異尋常的藝術天才和磅礴雄偉的藝術力量,一切可驚可喜、令人興奮、發人深思的現象,無不盡歸筆底。李白是繼屈原之後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有“詩仙”之稱。與杜甫齊名,世稱“李杜”。存詩千餘首,有《李太白集》三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