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縱觀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縱觀民間,私利為先。
東、西、南、北四國鼎立,各守四方,水火不容。
東國坐落於東,與西國一江之隔,與南國一山之隔,與北國橫跨沙漠遙遙相望,分久的天下才稍稍停息戰火。
東國雷城,以一主為首,卻分割三塊,城西西門世家,紫皇山狂風堡,城主水塵威雖有城主之名卻無城主之實。
經濟命脈掌握在西門世家手中。
全城的百姓命脈掌握在狂風堡手中。
水塵威手中,途有名,無權。
城西西門世家代代為善,帶動全城經濟,以至雷城人人有飯吃,家家有房住,一派繁榮景像。讓水塵威差點煩白了頭的是狂風堡的人,整個雷城的命運全都掌握在風家手中,可是雷城人人都知,狂風堡的堡主風步雍是個性情多變,心狠手辣之人,若是哪天他一個不高興,就拿著城裡的百姓小命來玩玩。
聯姻
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燈未滅夢難成。
披衣更向門前望,不忿朝來鵲喜聲。閨情(唐)李端
雷城人人皆知,城主有一雙如精靈一般的女兒。
雙生姐妹,美麗,靈巧,善良,天真,是雷城人口皆碑,人人傳頌的,只可惜,水家的大小姐水無憂五歲時誤喝毒藥,瞎了一雙如明珠般的眼眸,從此陷入黑暗,無緣再識光明。是心疼,是憐惜,是同情——
所有的情緒堆積而出的是對她的好。
水無憂如水一般的性情,她美麗,她善良,她敏感,所以,當家裡的氣氛與往常不一樣時,她不需要人知會,便已經猜曉一二。
嬌小玲瓏的身段裹著合身柔軟無瑕的白綢衫,精緻的白絲縷鞋上乾淨不沾一絲灰塵,柔順的烏黑青絲服貼在胸前,一雙明亮的大眼晶亮如珠,只可惜如此美麗的一雙大眼,卻什麼也看不到。
五歲之前的記憶顯得模糊,她已經記不清色彩,記不清物體,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聽,靠想,永遠陷入黑暗的日子是孤寂的,幸好,她擁有親情,溫暖了心中的冰冷,淡化了黑暗中的孤寂,她就如同她的名一般,無憂而快樂。
出嫁
空氣中泛著涼意。
薄薄的紅紗揚溢著喜氣,與喜服一同落在新娘的身上,白嫩的小臉,讓胭脂染紅,明亮的雙眸無焦而漠離。
空氣中,除了涼意,是各方飄至的祝福,與歡笑。
今日,雷城城主要嫁女兒了。
豪華的陣戰是西門家的迎親隊,堆積如上的聘禮,是西門家的尊敬。滿臉的笑容,是全城百姓對水家小姐的祝福。
嫁給西門昊天,是全城未嫁之女心中所想,夢中所願。
無憂小築外,無聲無息,因為水晨笑的特意,讓西門家的迎親隊伍全數在門外等候,換夫,是換掉一輩子的幸福。無憂沒有反對,一切平靜而順利的進行著。
反觀風家,迎親隊伍不如西門家豪華,人數卻也不少,個個凶神惡煞讓人一見便要做上三晚惡夢似的,不像是來迎親,反倒像是來討債。
風家的聘禮只有一對血紅的血如意,價值連城,狂風堡出手大方也可見一般。
原本,這是一樁喜事。原本——
若對象不是狂風堡的堡主——
“曉丫,一會你便上晨笑那兒,扶晨笑上了西門家的嬌之後,一起陪嫁過去”。無憂小築中,新娘一切早已打點妥當,無憂牽著曉丫的手,輕聲交代。
迎娶
就算是再無知的人也該察覺到,這樣的婚禮太安靜。
一路上除了馬蹄揚塵,轎夫步伐,偶爾朵兒驚險的幾句叫喚,安靜的仿佛無人之境,這不是婚禮,他們似乎很趕,無憂敏感的察覺到速度快了,朵兒的呼吸也急促了,他們似乎在為著某個原因趕路。
狂風堡並不遠,至少,在今天之內,還是能順利的趕到,那他們為什麼還要趕呢。
失去了光明,卻銳利了聽覺,外界的風吹草動,在無憂的耳中,有如雷動電閃。
“二少爺,還有一個時辰,堡主挑定的吉時就要到了”突然,外頭傳來催促聲。
那位風家二少爺遲凝了一會,隨即開口下令,“全速前進,勿必在吉時之前趕回狂風堡,肖朗把這丫頭拎上馬,她太慢了”。
風家二少爺剛落下話,外頭就傳來朵兒的叫罵聲。無憂心頭一緊。
“放開,放開,我不要騎馬,我要跟在我家小姐身邊,放開,放開……”大聲的叫囂也只剩這么多,之後,再也聽不到朵兒的叫喚聲。
外頭雙恢復了平靜,除了馬蹄聲,只剩腳步聲,無憂猜想,朵兒或許已經被人點了穴,她並不無知,在曉丫練功時,她多多少少也學了些。
最好的保護不是靠別人,而是靠自己,瞎了雙眼,讓她趨於弱勢,卻並未讓她喪氣,反而更讓她加緊練習,輕功,她不會,但是,因為曾經練過輕功,就算沒有人扶,她也不至於輕易的跌倒,她也會點穴,只不過瞎了的雙眼讓她難辯對方的穴位,這些,爹娘和晨笑都不知道,她不想讓他們為她擔心。
夫殘
夜,更深了!黑暗之中,無聲且無息。
無憂靜靜的坐著,她的世界原本就沒有光明可言。中途,有人進入。
似乎點亮了燈又出去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沒有人可以告訴她到底是什麼時辰了,朵兒是她的陪嫁丫環,原本除了她,沒有人可以指使朵兒。
敝開的門引進了風,單薄的紅嫁衣遮不了風,擋不了寒。
輕顫著嬌軀,她更往床里縮了進去。
縴手摸索著柔滑的絲被,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直接躲進被窩裡睡個暖和的覺,可是,這裡不是她的家。
沒有人來道賀!沒有人來鬧喜!
甚至連風家的親人都不曾在她面前介紹過。
她的手越來越涼,寒意讓她雙手交疊緊抱著自己。
睡意陣陣襲來,在等候無人時,她不再抗拒,點著小腦袋,樂意接受周公的邀約。
當一抹高大的身影踏進新房,那雙陰鷥得近乎慘酷的眼微眯著,寵大的身軀散發著比風更寒的氣息,印著燭光,除了那頭烏黑的長髮和齊全的四肢,他身上沒有哪兒是完整的,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肌膚一點也不平滑,他的左臉被一條從額際至左眼直到耳紅的傷疤覆蓋,醜陋的傷痕加劇了他的陰鷥,加劇了他的冷酷駭人,他的左臉,除了那一道長疤之外更有大大小小無數道小疤痕,相對於右臉的粗狂無痕,完全不同的兩邊臉讓他看起來就像黑夜裡專勾人魂的夜梟。
家況
日出。
金黃色的光芒帶著些微的熱氣投注在窗台之上,印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夏的風,也帶著熱氣,連早上也難尋片刻清涼。新房之內,一片寂靜。平靜的有若無人之境。
只有床上的人兒,睜大一雙無神的眼,任憑那一陣緊接著一陣的痛楚襲來,身上已經烙下的痕跡在在的告訴她,她已經是風步雍的妻,而她的夫,對她又是多么的不友善,或許,不只是不友善而已,他的動作,他的言語,冷殘的沒有一絲溫度。她感覺不到。
她無助的撐起酸痛的身子,在朵兒來之前,她必須將身上的瘀青一一遮擋。摸索著下了床。尋了半天,才尋著衣物。
匆忙的裹上身之後,她才能平息急喘的呼吸,才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打理自己,好好整理自己完全處於迷茫的心。
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下。面對著陌生的丈夫。陌生的人群。她該如何好好的活下去,不讓爹娘和晨笑擔心。
身上的綢衣是她熟悉的質地,纖細的小手感觸的撫摸著讓她熟悉的衣料,這些,是從她娘家帶來的嫁妝,除了吃和住,爹娘把所有的一切都為她準備齊全了。
一雙秀足,沒有著鞋,遠遠已經聽到腳步聲,快且急。是她熟悉的腳步聲。果然——
門應聲而開。
“小姐”,朵兒哽咽著跑到無憂身邊,為她穿上繡鞋,臉上早就掛上了委屈的淚,一張嘴也不需要再緊閉,毫不留情的批判風家,“風家的管家真是個惡魔,要朵兒做東做西也就算了,做完之後還不準朵兒到小姐這邊來,硬讓一個丫頭把朵兒帶下去直到現在才肯讓朵兒回來,嗚嗚……”她哭了,哭得很傷心,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最關心的小姐,“小姐,昨天晚上風……那個姑爺有沒有對你怎么樣?”一想到風步雍可怕的樣子,朵兒渾身就一陣機靈,就是一個硬漢在風步雍面前手腳也要打顫,更何況小姐如此嬌弱,哪裡經得起他恐怖的對待。
適應
紫皇山位於雷城東南方,是雷城與外界相連的唯一通道,無論是城中百姓出城,或是外商旅人進城皆要經過紫皇山下。
紫皇山亦是雷城四周最高的山,威武雄猛的有如一尊巨佛屹立著,守為著雷城。
只可惜,巨佛不再護著雷城,被魔侵占,以至雷城人人自危。
紫皇山上,叢山莽林,澗水潺潺,綠蔭蒼蒼,飛鷹盤鏇。狂風堡坐於紫皇山腰間,叢林最為濃密之處,天勢地險,讓狂風堡足以自保不受他人威脅。
火辣辣的日陽充滿熱情的揮灑在大地之上,濃密的枝葉,擋住部分熱氣卻擋不住全部的熱氣,山澗清泉最能解暑,用過早膳,泡過身之後,無憂身上的酸痛減輕了不少,一大早,她便不曾見過她的丈夫再出現,也不曾有風家的長輩前來凝問,她才真正確定,她的嫁入,對風家而言,並無多大的改變。
狂風堡始創於風歷,經風良傳入風步雍之手,三代交接之間,狂風堡亦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風歷是個老實的商人,看中紫皇山,花了大量金錢買下建立狂風堡,在風良一帶,正直四國互爭,風良棄商從武,廣邀武林中人,風步雍則武商結合,讓狂風堡更加強人,讓人畏懼,不敢向前。
風良有二兄,三弟,二妹,皆已成家,卻帶著家人一直住在狂風堡,風良一生娶二妻三妾,得一子二女,風步雍卻非他親自,而是在風步雍八歲那年從外面帶回來的,至於是怎么被帶回來的至今無人知曉。
上門
紫皇山下,兩匹駿馬,三個人兒。
一黑一白兩騎飛馳,在紫皇山下唯一通往山上的通道停下,雙人騎上的綠衫女子如一抹風,從馬上跳下,無視額上的薄薄細汗,在綠衫女子下馬那一刻,坐於她身後的溫文男子亦是身形一閃下了馬,不若綠衫女子的狼狽,他一襲白衣輕飄,無風的早晨,若猶如沐浴風中,全身輕爽的察查不出一絲汗漬,更將高掛天際的日陽無視的徹底,他就是一抹風,一抹夏日之中的涼風。
綠衫女子無視身後的兩人,直往山上沖,若不是身後的兩人跟得快,鐵定會跟不上,兩匹駿馬停放山腳之下,自由的隨時可以飛馳他處。
“晨兒,別急,狂風堡不會跑掉”,溫文如風的男子,水晨笑的新婚夫婿,西門家的昊天公子,一臉的疼寵,不徐不慢,卻能緊跟在水晨笑身邊,一邊說還能一邊掏出隨身帶的巾帕替自己的妻子擦盡額上的細汗。
綠衫女子,水晨笑,半點也不領情,一回首便是一個惡狠狠的白眼。小嘴裡如同朵兒一般,逮到機會便半刻停不下來。
“都怪你,都怪你,要是昨天不把人家困住……”一思及是如何的困法,晨笑的小臉上一片纓紅,羞愧的貝齒緊咬著唇,火氣可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烈,奮力的往前踏步。
她不會武,不曾練過,憑的是一股意念,一股傻氣,不過,沒練過終究還是沒練過,才走了一半,便喘得不行了。身後緊跟的曉丫上前,扶起她。
“二小姐,慢慢來,小姐不會有事的”。她試圖安撫水晨笑。
可是,水晨笑在一聽到“有事”這兩個字,再也顧不了其他,一把將身邊的西門昊天扯到前面,“背我”。
西門昊天輕輕嘆息,卻仍是縱容的彎下身,讓她爬上他的背。
西門世家世代經商,卻也不是柔弱可欺之人,光看西門昊天溫文的樣子就以為他是個軟柿子那就錯了。
“快點,快點了,都怪你,還有你”一旁的曉丫也沒有躲過水晨笑的指責,想那一天被騙嫁入西門家本是無風無波,豈知第二天一大早,新房之中便是尖叫咒罵連連,然後,就這么斷斷續續的罵了一整天,西門昊天硬是沒讓氣瘋了的晨笑踏出新房一步。
妥協
“先坐下來好嗎?”無憂牽著晨笑的手,輕輕拍撫,打破僵局,“朵兒,帶著曉丫張羅些茶點送上來”。
“是”。
朵兒帶著曉丫退出房門,一路上,朵兒可沒少跟曉丫說風家的壞話。
西門昊天完完全全被當成了隱形人,看著兩姐妹傾訴著滿肚子的話語。
“姐姐,風步雍有沒有對你怎么樣?他有沒有,有沒有……”臉兒一紅,神經再大條,晨笑必競也是女孩子,那樣的話語,她無語直接衝口而出。無憂了解她的話中之意,與擔憂。搖了搖頭。善意的謊言,她一說再說。
“沒有,拜完堂後我就沒有見過他”,除了那一晚,除了她,風家大概沒有人知道她與風步雍已經有夫妻之實了。晨笑才滿意的點點頭。
“算他識相”略一停頓,她壓底了音量,更靠近無憂,甚至想直接貼在她的耳邊,若不是有桌椅攔著,她一定會直接貼上去的,一回首,看見西門昊天正怡然的打量房中擺設,晨笑稍稍鬆了口氣。“姐姐,我今天來是跟你交換的”,到如今,她還是不放棄換夫的行為,姐姐跟著風步雍是不可能有幸福可言的,特別在她見過風步雍之後,這種感覺更甚,她與西門昊天拜了堂圓了房,知道西門昊天的溫文天性,所以,姐姐跟著他一定會幸福的。
堡主
紫皇山頂,一棟石屋,一室一堂,再無其他!
屋中簡陋的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床上除了一條單薄的被子再無其他,連枕頭的影子也沒見著,一堂之中,一張年代久遠的八仙桌,四方凳,僅此而已。
風步雍一襲暗黑衣衫,覆蓋結實高大的身軀,平穩有如高山般端坐在八仙桌前,一雙黑眸微眯,冷然如凍的投射在分坐八仙桌兩邊的兩位白衣秀士,方天,東方起身上,東方起微微額首,努力不將風步雍冰冷刺骨的眼神放在心上。
“風城近三年來,風條雨順,萬事不缺,唯一能賺錢的便是城北的萬風錢莊,不過,風城霸主阮不缺硬是要插手錢莊的生意,已經多次讓人上門挑釁,掌柜實在沒有辦法才向堡主上報,所有的客人被阮不缺的手下嚇得走得走,跑得跑,近日來更是沒有多少人上門,直接影響風家的入帳”。名與利,不在風步雍的眼中。
財與勢,依舊不在風步雍的眼中。可是——
人人眼中的風步雍。
卻執著於名,執著於利,執著於財更執著於勢,他的無情,他的殘酷,都是為了這些而變本加厲。
在他眼皮底下不僅討不到一點人情,還會被毫不留情的直接否決掉,若是運氣好,還能撿回一條命,運氣不好的話,只能怪自己祖上沒有積德。來生望能投個好人家。
他殺人,可以不眨眼!他殺人,可以不分親疏!他殺人,可以不分老少!只要他想殺,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活命的餘地。
連方天和東方起,跟在風步雍身邊十幾年,仍然無法阻止他的行為。仍然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讓狂風寨抄了阮家,一個不留”,冷如冰珠,彈地跳起,直射人心,穿透的心,只有死路一條。
東方起沒有質凝,這個問題算是解決。只有找死的人才會去惹狂風堡。
“南國宗雲府近日進出雷城的次數過多”,方天接口,神色凝重。
四國之間,沒有所謂的來往,更別說友好的來往,東國之中出現南國的人,唯一能走的也是死路,若是發現南國之人能安好無損的回到南國。死的,會是另外一個人。而他們出現在雷城。必死之人,就是雷城的城主,水塵威。
“敢來,他們就做好了必亡的準備”,言下之意,自然是死,高大的身軀,在說完這句話後,猝然站起,滿身的戾氣,讓方天和東方起暫時閉上了嘴,狂風堡的事比想像中的更多,大事小事雜事,除了堡主,其他人都不過問。
參考資料:
http://www.wenmeng.com/ebook/index.asp?GoBor=Work&cID=63&bID=63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