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紫閣山北村》

這首詩,就是作者在《與元九書》中所說的使“握軍要者切齒”的那一篇,大約寫於809年(元和四年)。本詩是採取畫龍點睛的寫法。

作品信息

【作品名稱】宿紫閣山北村
【創作年代】唐代
【作者】白居易
【作品體裁】五言詩

作者介紹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號香山居士,下邽(今陝西渭南)人。800年(貞元十六年)中進士,歷任左拾遺、東宮贊善大夫、江州司馬、杭州、蘇州刺史、太傅等職。白居易是一位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他的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他所寫的 《秦中吟》、《新樂府》,敢於針對當權者的弊政,反映人民疾苦,深刻地揭露社會矛盾,他又是中唐新樂府運動的主要倡導人。白居易的敘事詩如《長恨歌》、《琵琶行》,描寫細膩,生動感人,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影響極為廣泛。在詩歌創作理論上,他提出“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的主張。現存詩3000多首,有《白氏長慶集》

詩詞正文

晨游紫閣峰,暮宿山下村。村老見余喜,為余開一尊。
舉杯未及飲,暴卒來入門。紫衣挾刀斧,草草十餘人。
奪我席上酒,掣我盤中飧。主人退後立,斂手反如賓。
中庭有奇樹,種來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斷其根。
口稱采造家,身屬神策軍。主人慎勿語,中尉正承恩。

作品注釋

(1)紫閣峰:終南山的著名山峰。
暮宿:傍晚投宿。
(2)余:我。
(3)暴卒:突然進犯的士兵。
(4)挾:用胳膊夾著。
(5)掣(chè):拉,拽。
飧(sūn):晚飯,亦泛指熟食,飯食。
(6)斂:收攏。
(7)神策軍:指皇帝的禁衛軍。
(8)承恩:蒙受恩澤。

作品賞析

這首詩,就是作者在《與元九書》中所說的使“握軍要者切齒”的那一篇,大約寫於809年(元和四年)。當時,詩人正在長安做左拾遺,之所以會宿紫山北村,開頭兩句作了說明,原來他是因“晨游紫閣峰”而“暮宿山下村”的。紫閣,在長安西南百餘里,是終南山的一個著名山峰。“旭日射之,爛然而紫,其峰上聳,若樓閣然。”詩人之所以要“晨游”,是為了欣賞山峰上的美景。早晨欣賞了紫閣的美景,悠閒自得往回走,直到日暮才到山下村投宿,碰上的又是“村老見余喜,為余開一尊”的美好場面,作者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但是,“舉杯未及飲”,不愉快的事發生了。
開頭四句,點明了搶劫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和搶劫對象,表現了詩人與村老的親密關係及其喜悅心情,為下面關於暴卒的描寫起了有力的反襯作用,是頗具匠心的。中間的十二句,先用“暴卒”、“草草”、“紫衣挾刀斧”等貶義詞句刻畫了搶劫者的形象;接著展現了兩個場面:一是搶酒食;二是砍樹。
寫搶酒食的四句詩,表現出暴卒、作者和主人的三種不同表現。“奪”和“掣”兩個詞,包含著一方不給,一方硬搶的豐富內容。詩人用這兩個詞作“詩眼”,表現出他自己畢竟是個官吏,敢於和暴卒爭,但還是敗下陣來,這就不僅揭露了暴卒的暴,而且要人們想一想暴卒憑什麼這樣“暴”,為結尾的點睛之筆留下了伏線。
寫兩個搶劫場面,各有特點。搶酒食之時,主人退立斂手;砍樹之時,卻改變了態度,這是為什麼?詩人為了揭示其心理根據,先用兩句詩寫樹:一則指明那樹長在中庭,二則稱讚那是棵“奇樹”,三則強調那樹是主人親手種的,已長了三十來年。這說明它在主人心中的地位,遠非酒食所能比擬。暴卒要砍它,主人當然會“惜”,“惜不得”,是“惜”而“不得”的意思。於是,發自內心的“惜”就表現為語言、行動上的“護”,雖然迫於暴力,沒有達到目的,但由此卻引出了暴卒的“自稱”和作者的悄聲勸告。
結尾的四句詩,在當時很好懂;時過一千多年,就需要作些註解,才能了解其深刻的含義。所謂“神策軍”,在唐代天寶年間(唐玄宗時期),本來是西部的地方軍;後因“扈駕有功”,變成了皇帝的禁衛軍。唐德宗時,開始設立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由宦官擔任。他們以皇帝的家奴身份掌握禁衛軍,勢焰熏天,把持朝政,打擊正直的官吏,縱容部下酷虐百姓,什麼壞事都乾。唐代元和初年(唐憲宗時期),皇帝寵信宦官吐突承璀,讓他做左神策軍護軍中尉;接著又派他兼任“諸軍行營招討處置使”(各路軍統帥),白居易曾上書諫阻。這首詩中的“中尉”,就包括了吐突承璀。所謂“采造”,指專管採伐、建築的官府,“采造家”,就是這個官府派出的人員。唐憲宗的時候,經常調用神策軍修築宮殿;吐突承璀又於809年(元和四年)領功德使,修建安國寺,為憲宗樹立功德碑。因此,就出現了“身屬神策軍”而兼充“采造家”的“暴卒”。做一個以吐突承璀為頭子的神策軍人,已經炙手可熱了;又兼充“采造家”,執行為皇帝修建宮殿和樹立功德碑的“任務”,自然就更加為所欲為,不可一世。
詩是採取畫龍點睛的寫法。先寫暴卒肆意搶劫,目中無人,連身為左拾遺的官兒都不放在眼裡,使讀者不能不產生疑問,想知道這些傢伙究竟憑什麼這樣暴戾。但究竟憑什麼,作者沒有說。直寫到主人因中庭的那棵心愛的奇樹被砍而忍無可忍的時候,才讓暴卒自己亮出他們的黑旗,“口稱采造家,身屬神策軍”。一聽見暴卒的自稱,作者很吃驚,連忙悄聲勸告村老:“主人慎勿語,中尉正承恩!”諷刺的矛頭透過暴卒,刺向暴卒的後台“中尉”;又透過中尉,刺向中尉的後台皇帝。前面的那條“龍”,已經畫得很逼真,再一“點睛”,全“龍”飛騰,把全詩的思想意義提到了驚人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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