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應寫下什麼給你,若你忽然想見我,手邊有一疊夢遊指南。
——《夢遊書》
時鐘滴嗒。
好久了,我都木然地坐在書桌前。看窗外疲憊的天光越來越淡,墨綠的葉子逐漸變黑,夜沉沉的鋪展開來,無可抵擋的淹沒我的雙瞳。晝夜更替的不變輪迴又一次將我推入恐怖的深淵。夜是冷寂的,夜是清醒的。我告訴自己:我是一個女孩。
女孩應該堅強。
……
然而當一種不期而至的憂傷猝然擊中我,讓我疼痛並流下淚水,我知道不能,真的不能。白天隱藏起來的懦弱又在夜裡復甦,輕易攥緊我,讓我更願意為自己落淚。難道白天的我無法以喜劇的角色深入生活,躲進夜晚仍然是個無可挽回的悲劇嗎?
我問自己。
我無語。
在飛舞著塵埃的陽光下漂泊了這么多年,親眼目睹了世間太多的冷漠。無情和對自己生命之外的"生命"的漠不關心,依然無數次地為生活中不被人注意的微小景致而感動,而熱淚盈眶。我明白,惡與恨的毒刺即使戳瞎了我的雙眼。那顆跳動的心照樣會深情地注視世界。只因為愛已流動在我生命的血脈里,並且深入骨髓。
小時候,家鄉的野花。昆蟲和清峻的山風就教我從靈動的大自然里汲取真誠和友善,在心裡緩緩發酵,釀成一壇濃香的春醪。卻不知如今品嘗的只是一杯又一杯的苦澀。我弄不明白。我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哪怕是閃爍其辭的一點注釋。或許生活就是這樣無法解釋,也或許本來我的生活就完美無缺,只是自己有一顆敏感的心,才會如此痛楚。
我審視自己。我什麼也沒有。我只有一雙受傷的手。
當我虔誠地默數手上清晰可辨的繭時,我開始相信命運,相信在我頭頂上方盤坐著冥冥中支配我的神明。是的,它曾經讓我用稚嫩的面孔仰望過星天;用笨拙的雙手緊握種子和泥土;讓我用一管竹筆塗寫生靈。描繪自然,在汗水與淚水中努力萃取純粹的鹽,。即便繁花與整個春天都過早的凋零,我也將守住最初的信念,與季節對壘。
於是,我寫詩,我壓抑自己又張揚自己;我沉默,我忍受自己有鞭笞自己。我喜歡這種與世俗對峙的詩意。我樂意接納這份和自己對峙的沉默。
我在生活的縫隙里尋找詩歌的光芒,靈魂的底蘊;在含情的雙眸里尋找靈感的源泉,恣肆非凡的想像。我用瘦弱的肋骨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支撐起天地間大寫的一個"人".我要走出令人窒息的黑暗,去感受生命的真實與存在。我想,不管怎樣,我都應該讓筆頭耕耘的土壤里開滿熱烈的花朵,樸素的真理。並且一朵泣血的玫瑰為我獨有,照亮所有黑暗孤獨的日子。
尋覓之間,詩人當是手握鮮花與利劍的先知。撥撒善,懲除惡。即使有一天倒下去了,身後也將是一片火紅的愛的原野。
面對如此崇高的信仰,我一路朝聖而去,九死不悔……
這是我的真實的命定,我知道,這也是至高至真至純的命定。
我渴望回歸,生命之流卻一去不返。
我害怕分別又不斷分別,憎惡重複又一再重複。
今夜,我枯坐窗前,往事之水漫過我的身體又匆匆而去,只留下些許滄桑的水紋在我額上。記憶的粗糙的大手撩撥著我的頭髮,讓我滿懷驚恐又飽含期待,仿佛某種不可言說的暗示。
抬頭。無形的文字寫滿夜的蒼穹,那是我的呼吸,我的自由,是囈語不斷的夢遊者的天堂。
多年以後,一盞燭火焚盡一生的困惑,我搭上脈搏,諦聽那浪潮般的搏動,一次比一次強,一下比一下真。傾聽鳥鳴如雨的天籟響徹黎明。轉瞬間,大徹大悟。
以愛心為繩索,真的,天堂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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