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紅齒白》[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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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那北的《唇紅齒白》,將當代生活的秘密在家庭內部展開。小說將當下生活的失序狀態延伸到家庭內部,或者說社會結構中最小的細胞已經發生病變,欺騙、欲望幾乎無處不在,任何事情都在利益之間展開,最親近的人都不能信任,家庭倫理搖搖欲墜危機四伏,家庭的崩潰讓所有的當事人走投無路。林那北在不動聲色間將瀰漫在空氣中的虛空、不安、無聊或無根的氣息,切入骨髓地表達出來,特別是對生活細節的處理,舉重若輕,不經意間點染了這個時代的精神際遇。

基本信息


作者簡介

林那北,本名林嵐,曾用筆名“北北”,《中篇小說選刊》副主編,福建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已出版小說集、散文集等十多部,作品被多家選刊選載,入選我種年度選本。有小說被譯介到海外或改編成電影。

媒體評論

在她那裡無處不在的神秘,從不去依附各種各樣譁眾取寵的敘述,她是更為直截了當地將與神秘相關的一切全部打碎後,用來與筆下的每一個字進行水乳交融。或許,在對日常敘述的傳統小說書寫上,我們應該承認,北北的小說已經為在漢語神韻傳承下的中國小說建立起一個新的高度。
 ——作家劉醒龍
吸引小說家北北的.是一種”有病”的生活。換言之,在人們看似平常的事物中.北北發現了生活的反常化……生活與人的反常.既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只有深入骨髓的“病狀”間或以偶然性的方式出現,已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我以為,這就是生活的真相。至少,這是我讀出來的,小說家北北提供給我的生活真相。
——評論家陳福民
北北的小說再一次讓我們回到具體而細微的生活情境。市井胡同、建築工地上的民工,髮廊里的打工妹、小偷和妓女、偷渡和走私——北北為我們展現了一個駁雜的生活景觀。更重要的是,從生活的“缺失”到生活的“破碎”,從對”破碎感”的體認到命運之荒誕的揭示,北北提供了她對當下生活情景和精神存在的犀利觀察和獨特理解。
——評論家林秀琴

目錄

晉安河
右手握拍
唇紅齒白
坐上吉普
憶秦娥
天橋上的邱弟
家住廁所

前言

小說的閃電
南帆
這個作家原先叫“北北”,今年改稱“林那北”。她的小說集《唇紅齒白》即將出版之際,編輯突然要求請個知名作家寫一篇序言。江湖上知名作家多如牛毛,但他們一概事務纏身,估計短時間內誰也不願接受這等苦差事。於是林那北鼓勵我急人所難,同時名正言順地冒領“知名作家”的榮譽。這些遊說顯出效果,我終於放棄了之前對她小說三緘其口的原則——儘管現在我負責的實際工作僅僅是演出之前的清掃舞台。
選入這本集子的是林那北近兩三年的中篇小說。這些小說發表之前,多半我已經事先讀過。雖然沒有理由隱瞞激賞之意,但是,我仍不想過早地品頭評足,干擾讀者的閱讀。因此,這篇序言寧可將現成的小說撇在一邊,而追究一些幕後的話題——例如,一個人有什麼理由如此迷戀煎熬人心的小說寫作?
最初總覺得林那北不太像一個小說作家。此前她曾經是一個敬業的記者,一個春風得意的散文家,這些身份大致吻合我們的觀感。時尚,口齒伶俐,擁有股票與期貨的基本常識,樂於在網際網路上購物,腦子一熱就跳出來幫人忙這忙那,這種生機勃勃的角色肯定是在報紙上開設專欄的合適人選。小說家得長年累月地與紙上的人物搏鬥,如花似玉的嬌女人當得了這種文化苦行僧嗎?所以,林那北搖身一變,從容摸進小說的隊伍時,我多少還是吃了一驚。口念藝術魔咒,隨心所欲地驅遣各種社會閱歷與人生經驗,召喚它們順從地組成一個個故事魚貫出場——林那北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我的臉上原先多半掛出了將信將疑的表情。當然得承認,她的散文已經顯示了獨特的語言稟賦,敘述輕盈而機警,犀利又不失俏皮,種種調侃、打趣絡繹不絕。她的某些小說段落令人噴飯,語言的風趣生動首當其衝。儘管如此,我仍然頑固地保存著挑剔的藉口:小說至少還得有些別的什麼吧?
機警、俏皮、調侃更像是林那北的生活姿態。這種生活姿態時常與逛街、購物、時裝或者網上衝浪匯合成興高采烈的日子。然而,某一天我突然有了一個結論:此人確實擁有小說家的才份,她的小說更多來自興高采烈的背面。我逐漸發現,這個世界帶給她如此之多的不安、驚懼、無奈與不滿。緊張地鎖上門窗之後,一聲沉重的嘆息猶如折翅的鳥兒頹然落地。我願意猜測,小說的閃電即是在這個時刻倏地划過。林那北的小說四面伸出了探究的觸角:周圍的世界怎么了?如果有可能,她肯定想在自己的小說里恢復對於這個世界的信心。她將自己的某些嚮往,零星散落在小說里了。
她對於歷史的興趣遠遠超出我的想像,常常在發黃的故紙堆里鑽來鑽去,力圖為她的故事找到某種歷史縱深感。“歷史感”是個令人感嘆的詞。我們並不是孤立地、赤裸地、一無所有地與世界相撞。相反,我們手執傳統的拐杖,步履蹣跚地行走在歷史指定的場域裡。林那北常常想知道,周圍那些落滿塵埃的故事是不是存在一個神秘的來源?她甚至徑直進入歷史,栩栩如生地構思歷史人物的生活。不過,她所扮演的常常是替古人掉淚的角色。懷才不遇,英雄末路,無數的猜忌、傾軋和傷害,歷史確實是由萬千感慨堆砌起來的。每一次她神情恍惚地從歷史那裡回來,心中多半會不是滋味許久。
她不止一次表示,這個世界總體上是讓人悲觀失望的,疤痕遍地,傷口累累,自私和殘忍似乎從未減少,我們可以期待什麼呢?但是,具體的事情上,她似乎又格外樂觀,願意一件一件事情興致盎然地做——包括一篇一篇地寫小說。在我看來,二者之間的張力很可能即是寫作的動力。世事紛擾,人生百態,林那北有時會固執地表現出一種略為苛刻的精神潔癖。對於某些人物或者某些事件,她的判斷簡潔明了:骯髒。她的慷慨陳詞背後涌動著某種不無天真的社會學激情。這個世界必須是有序的、安全的、公正的、和睦的,因此,交通秩序、食品安全或者醫療職責等等都應當如此這般。這些主張通常合情合理,但多半無法實現。至少在目前,這個世界隱藏了摧毀有序、安全、公正與和睦的強大衝動,這些冒險精神大部分來自高額利潤的誘惑。現今,僅僅提出某種合理的秩序是不夠的。完善的設計必須回答:合理的秩序應該堅固到何種程度,以至於可以有效抗禦欲望的兇猛攻擊?這個時刻,林那北顯然已經喪失了理論的耐心。她移開了眼光,轉身回到了作家的位置上。她更擅長也更樂意研究的是人物性格、內心波動、情感糾紛,甚至一個眼神、一句對白、一聲嘆息,如此等等。不言而喻,這才是小說馳騁的領域。儘管如此,我相信她的社會學激情仍然集結在小說的某一處。林那北的小說內涵愈來愈沉重厚實了。她如此熱衷於眾多小人物的故事,專注地考察貧賤表象背後動人的悲歡離合,這種興趣怎么可能與公正的理念毫無關係呢?
退出文學的時候,林那北顯然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心領神會,妙語連珠,戲謔鬥嘴,或者無傷大雅地捉弄人,彼此製造出一些明亮的歡快,這都是讓她兩眼放光的事情。她對於那些矯揉造作的人物尤為厭煩。故弄玄虛,裝腔作勢,狐假虎威,哀兵示弱,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詞,討巧賣乖地撒嬌邀寵,此類伎倆都令人失笑。大多數小說家人情練達,這些人精哪會被這些手段哄住?然而,現在她的心情似乎有了些變化。那么多聰明的角色——包括文學同行——熱衷於形形色色的交易,算計牟利,沽名釣譽,算盤打得噼哩啪啦響,這肯定出乎她的意料。我相信她不時暗自嘀咕:聰明背後的俠義心腸呢?與人為善的寬厚之心呢?潔身自好的清高之氣呢?問號接連而至。
必須承認,文學領域是一個名利場。這裡的升降沉浮猶如一幕幕活報劇,專橫弄權或者阿諛逢迎都不乏其人。我不只一次地對林那北說,她的小說不怎么走運。專注的探索,尖銳的拷問,奇詭的想像,還有日趨成熟的個人風格——如果這一切僅僅在一個不大的圈子裡贏得稱讚,一個作家還願意走多久?她坦然一笑,既沒有提到“歷史的檢驗”之類說辭,更不想謙恭地四處作揖拜碼頭。她寧可相信,每一篇小說都應該各安天命,順其自然。輕微的遺憾縱然一閃,寫作的快樂立即淹沒了一切。小說寫作是一項如此有趣的工作,一個人竟然以此為生,這種幸運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寫作的快樂甩開了各種毀譽的漩渦,抵達寵辱不驚的彼岸。毀譽由人,快樂是自己的。這是一個作家與文學之間最為可靠的盟約。
一個人有什麼理由如此迷戀煎熬人心的小說寫作?這就是答案。故事即將開始:翻雲覆雨,撒豆成兵,拈花微笑,長歌當哭——哪些讀者願意分享這一切,那么,現在可以翻過這一篇序言進入正文了。
2008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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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書摘

晉安河

三山膝蓋用力抵住地面,雙膝一起抵,像下跪,左手與右手則一起直直往下壓,一下,兩下,三下。現在陳三山把手往上舉了舉,舉進自己的視線,這個動作是為了回憶。究竟幾下呢?壓了幾下?真的想不起來了。也許五六下?如果一下按三四秒鐘計算,那么,他的手在女孩乳房上也僅僅停留了二十秒鐘左右。短暫的二十秒鐘後,他可能也無望了,收了手,直起身,馬上又俯下去。他張大了嘴,濕漉漉的還留有水珠的嘴非常急切地向女孩的嘴湊近,兩隻巴掌還揪住她的上下唇,想將嘴掰開,在自己的嘴抵達之前,把她的嘴掰到最大。
春末這個眉眼清淡的上午,陽光很稀,一張薄紙般鋪在天空。陳三山撅起頭先是吸一口氣,張大嘴,癟進肚子,如同一部馬力超強的吸塵器,狠狠一吸,要把天地間所有的空氣吸光似的,然後才合上唇,湊到女孩嘴上。一張男人的嘴和一張女人的嘴在一群圍觀者的眼皮底下,緊緊粘到一起。三山要乾什麼?咕咕咕,他忙著吹氣,咕咕咕,吹進去,再吸,再吹。這次三山記得,總共只吹了兩次,正想吹第三次,有人叫道,110來啦。接著有人又叫,120也來啦。警笛拖腔拖調地叫,有點虛張聲勢。陳三山抬起頭時,一股紅藍黃光交替旋轉著撲進眼。
好了,警察和醫生都來了。從水裡撈上來的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她等待的不僅僅是三山,很多事三山完成不了。
陳三山從地上站起時,仔細睃一眼四周,卻什麼都沒看清,眼仍花花綠綠地晃著紅藍黃光,這三道色澤像從瓶子中漏出的顏料,剛才,在他抬頭一瞬間,滲進了眼,把眼球染了,一波海水,一波火焰。
那個人是誰呢?叫110來啦、120來啦的人?如果他不叫,三山是不是真的會把嘴不斷貼下去,貼住女孩,一口一口地吹?三山沒有把握。木穗提出的也是這個問題,她說,如果人家不叫,你是不是會一直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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