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樂隊的處女專輯[Bergtatt-Et Eeventyr I 5 Capitler]如同一場熾熱的颶風橫掃我的神經,高失真的吉它不再是音樂的主導,變成了陰暗,遙遠的背景,古典主義的編曲方式,和神秘大氣的Garm清嗓詠唱帶我走進了群山靜默的無盡寒夜.
[Bergtatt-Et Eeventyr I 5 Capitler],挾入山林,專輯共五首歌,講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年輕的處女被魔鬼帶入山野中,做為祭品獻給重生的惡魔.在第三首[Capitel III - Graablick Blev Hun Vaer]中饒有深意鋼琴鋪墊的緊張小段旋律背景下,仿佛惡魔在身後冷冷注視.可以清楚聽到她在石礫亂草中長長的奔跑,和連綿細密的呼吸.她的結局怎樣?在這張專輯雄偉的聲勢下魂飛魄散了希望吧.
[Bergtatt-Et Eeventyr I 5 Capitler]是公認的最佳專輯,Ulver初試啼聲便有如此的好成績,不得不讓人另眼相看.我接觸Ulver時日比較晚,去年才認識這樣大名鼎鼎的樂隊.Bergtatt是我所聽的第一張專輯,其間所表達營造的幽暗世界,神秘山野深深吸引了我,在初次聆聽下驚艷不已,萬萬沒有想到竟有如此優美且具寒冷特質的黑金,它在北方無人的寒夜曾伴我行走,連綿不斷的吉它掄撥和鼓浪環繞之下,卻讓我感覺如此的安寧.
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想到Ulver的第二張作品[Kveldssanger],黎明之歌,我腦海里無端浮現中國的這樣一句唐詩.中國文化受儒釋道三家影響深遠,所映射的文化作品中很多是追求人與自然合而為一的完美圓融,這句詩便是這樣.但是[Kveldssanger]和有虛浮惡習的中國式文化所不同的是,它除了與自然完美的水乳交融之外還飽含著深情,像一塊吸滿了水的沉甸甸的海綿.在[Kveldssanger]之前,我從未聽過如此動人心弦的民謠.它脫離了狹隘的情愛和個人恩怨,音符中流淌的全是對失去家園悲傷的呼喚.它如此打動我.每人心中都隱藏著一個遺失了的家園.而Ulver它總讓我想起它.想起它寒風呼嘯掠過林梢,寒霜初降的微寒夜晚.相看兩不膩.到渾然忘我的境地.
[Kveldssanger]是對前作[Bergtatt]中過渡的原聲民謠作為主旨,長篇的木吉它和長笛鋼琴充滿了北歐的味道,乾淨清澈得就像挪威那片神秘的森林.它是Ulver勿庸置疑的成名作.前作[Bergtatt]給了我不小的驚艷,而[Kveldssanger]卻給了我更大的驚喜.每首無一不是佳作,但最喜歡它的10首Halling,一掃了前篇的悲傷氛圍,輕鬆輕盈的曲調讓我想起我的童年.不摻雜一絲雜質的純真和純美的回憶.
這是Ulver的一張很特殊的專輯,或許我不該這么說,因為Ulver的每一張作品都不同,都是特殊的.現在輪到談談1997年的專輯[The madrigal Of Night],夜曲.這張專輯是前兩張的終結,給黑暗三部曲劃上了完美的句號.這張專輯與前兩張古典化,民謠化的專輯完全不同,它是一張返回黑金屬本原的粗糙的原始黑金作品.從封面和曲目名上就可以看出,滿篇都是關於狼,夜晚,月亮的古傳說的頌歌.雖然粗糙,但依舊帶有Ulver的特徵,在那些高速粗糙的黑金中依然帶有冷清悽美的憂傷情調.
第一次聽[The Madrigal Of Night],那時候我還不是金屬迷.潦草的聽了一遍,被其中的黑暗與粗暴嚇了幾跳後將它刪除.然而在很久以後我非常的思念它.想念它這般獨特的黑金屬.於是又費力將它找來夜夜重溫.
Garm的唱腔冰冷絕望且孤獨.像我們內心的孤狼.在無比壓抑找不到出口的時候發出的掙扎壓抑的嗥叫.鼓聲衝撞我長久深鎖的心門,夜曲的黑暗之音仿佛撲面而來的暴風雪,將一切包裹入那個混亂渾濁的世界.時隱時現的鍵盤和古典吉它出沒於歌曲的開頭與結尾,為凝重添加了呼吸.仿佛人狼的蛻變,痛苦無法停止.
在辭舊迎新的那幾天我整日的聽它.我呵氣成凍的窗外映襯著白雪皚皚.曾和一位年上的朋友分享過聆聽黑暗的點滴心情.而這一切都值得我現在去回憶.如今我們都在生活的重負下行走喘息.甚至沒有時間說一聲再會與珍重.
我曾說過我從不看黑金的現場,是因為我一直以來覺得黑金屬無論多粗糙,也從來不是熱鬧的音樂.它只適合在夜晚獨自聆聽.Ulver,Burzum此類更是如此.就像這張[The Madrigal Of Night]所表達的,所有的痛楚及歡樂,夭折或永生,都是一個人的事情.
在[The Madrigal Of Night]之後,Ulver出過一張實驗作品[Themes From William Blake's The Marriage of Heaven & Hell],在發行初期招致了大量的批評與攻擊,全黑金屬明星的陣容,卻做出了一張融合了電子,工業,迷幻,金屬,說白與Techno等多樣風格的實驗概念專輯.Ulver倒不是變節,變節根本無從談起,音樂的發展本身就歸功於具有非凡開拓創新精神的天才們.Ulver的音樂是真正的探索.它像捂在你心上的一隻手,撫摸著,敏感的捕獲著你的每一個捉摸不定的情緒.曾有人在Ulver的此專輯後說,Ulver是一支迷失了方向的樂隊.但我卻堅持Ulver是最清楚自己在乾什麼的樂隊.他不會為歌迷喜歡聽金屬而一輩子做著金屬,即使惡評如潮依舊出了新的電子專輯[Perdition City].
Ulver的[Perdition City].就是你我所生活的這個空洞都市.Tomorrow Never Knows.疲憊走過巨大陳舊天橋,與同樣面帶倦容的人們擦身而過.橋下擁擠的車輛發出的噪音.和夜晚城市中喧囂的噪音.列車在站台停靠的剎車聲響.灰塵的味道.回到家,打開電視,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窗外又下起了雨.在寒意中醒來,電視上已經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點.這些生活的真實細節,組成了這張灰暗的[Perdition City].電子化的演奏曲,在我所停留的每個城市的夜晚是如此的頹廢黑色卻又性感迷人.
有人說[Perdition City]很糟糕.我對他說滾,你從未了解真實的生活.
在[Perdition City]之後,Ulver出過兩張EP,2001年的[Silence Teaches You How to Sing],寂寞教你如何唱歌和[Silencing the Singing],寂靜的歌聲.這兩張EP,和2002年推出的這張[Lyckantropen Themes]都是更為內斂的全氛圍作品.尤其是[Lyckantropen Themes],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每夜伴隨入眠.不知為何,聽這張專輯使我想到很久以前玩過的一款遊戲silent hill.它充斥著大量的噪音,卻又是絕對寂靜的.它繼承著[Perdition City]的灰色性感,而且更為內斂與自省.全專輯除了沒有人聲,有我們日常生活中能聽到的一切城市聲響.突如其來的雨聲.破碎的,或者連綿的工業噪音,讓人倍覺黑暗與孤寂.四周冰涼.唯有Ulver不近人情的聲響在黑暗中迴蕩,帶領我們體會生活被囚禁的痛苦.Ulver的音樂世界模糊卻又清晰,也許這就是我們所容身的世界的真相.
長久一動不動的坐著,反覆的聽著[Lyckantropen Themes].不是因為我特別的喜歡這張專輯,而是我太懶,懶得去塞另外一張碟進電腦里.而且它緩慢冰冷卻泛著昏黃寧靜光澤的音符總是能恰如其分的襯托我的心境.在聽[Lyckantropen Themes]之前,我還不夠自閉.[Lyckantropen Themes]讓我領會到如何是真正的自閉.那完全是一個老人的世界.沒有激情.再熱情的血液也會在聆聽到它的那一剎那冷卻下來,安靜的觀照自身.或者,什麼都不想.像老人那般疲憊的睡著.[Lyckantropen Themes]的世界是一座狹窄的空蕩房間.當他們的音樂在耳邊響起,你便獨坐於此.感受溫度的變化.忍受你所感知的傲慢,乏味與荒涼撲面而來.
對生活的巨大空虛被它隱藏,不知疲倦的是那緩慢而陰沉的工業電音,一下一下敲擊在我貧瘠的心上.致命的孤獨,被它反覆的枯燥的拷打.
直到突然發覺,自己已經不再年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