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之路
“這無休無止的騷擾已經令我煩不勝煩。我目前正在從事一項非常重要的研究,這項精妙的魔法研究需要花費好幾周的時間來進行準備。”
在克爾蘇加德被允許與指控者當面對質之前,他已經被迫在這裡等待了數小時,他對這種屈辱感到十分不悅。那群人的代表,杜雷登和莫德娜,一直以來都對他非常敵視;不過在得到安東尼達斯的首肯之前,他們倆絕不會開始著手調查。安東尼達斯目前還沒表達什麼意見,那個老頭子到底意欲何為?
杜雷登嗤之以鼻:”我可是頭一回聽說你的這個什麼‘精妙’魔法。”
“廢人廢話,不聽也罷。”克爾蘇加德冷冷地回敬道。
一個既遙遠又友善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這話語現在越來越似曾相識,以至於他覺得這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他們對你又嫉妒又害怕。不過還是要感謝這門新課程,畢竟你正在汲取知識與力量。
一道光亮閃過,隨即一個滿面怒容的灰發法師出現在大廳中,他的腋下還夾著一個小木匣。”若非親眼所見,我根本不會相信。你上回就已經弄得我們很不耐煩了,克爾蘇加德!”
“尊敬的安東尼達斯,您最終還是出現了,這讓我們感到無上榮光。我還以為您病了。”
“年老讓你感到恐慌,對不對?”安東尼達斯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問題。”
要是他覺得這么說能舒服點,就隨他高興吧。
安東尼達斯停頓了一陣,然後繼續說道:”至於我的健康問題,用不著你操心。我只是在別處很忙罷了。”
“忙著在我的房間裡翻箱倒櫃,尋找關於禁忌魔法的證據?您應該看到結果了吧。”
“沒錯,你的房間裡沒有找到證據。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你在北地的倉庫……”安東尼達斯厭惡地瞥了他一眼。
這個自以為是的偷窺者真他媽該死。”你無權……”
安東尼達斯用法杖敲了敲地板,示意他安靜,然後轉向其他法師:”同仁們,你們瞧瞧。他已經把那棟建築變成一個藏污納垢的邪惡實驗室,看看他所獲得的成果吧。”他打開那個小木匣,把它傾斜過來,讓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裡面的內容。
匣子裡面是幾隻已經腐爛的老鼠屍體,還有有兩隻仍然笨拙地在匣子邊緣亂扒一氣,徒勞地想逃出去。一陣驚惶的叫嚷聲響起,好幾個法師匆忙低下了頭,即使是坐在屋子後排的那位金髮的高等精靈都顯得異常震驚。儘管從凱爾薩斯王子的年紀來看,他幾乎不可能再對這種景象感到震驚了。
克爾蘇加德轉向這些老鼠,看著它們由垂死掙扎慢慢變得徹底腐爛,終於一動不動了。很明顯,這次實驗又失敗了。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他會創造出狀態穩定的亡靈生物。他的艱苦工作終將獲得回報,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在咒語中有一些不夠精確的細節制約了你。要不要我告訴你怎樣解決它?
時間,還有他那個神秘莫測的盟友會幫助他一步步接近他的目標。”告訴我!”他的思想回應道。
另外一道光亮閃過房間,隨後一個年輕女人出現了。當她走向安東尼達斯身旁的時候,那位高等精靈一直凝視著她,眼神中帶著極不平靜的思慮。不過吉安娜?普羅德摩爾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對自己的職責全神貫注。那個英俊的王子壓根沒被注意到。
她用那雙湛藍的眼睛遞給克爾蘇加德一個古怪的眼神,然後從安東尼達斯手裡接過木匣,後者解釋說:”我的學徒將把它處理掉,這個木匣和裡面的玩意都要被焚燒至灰燼。”
她微鞠一躬,隨即傳送出屋子。在房間的另外一頭,高等精靈眉頭緊鎖注視著她離去後空氣的波動。在其他場合下,克爾蘇加德會覺得這場默劇很有趣。但是,安東尼達斯開始繼續他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帶著無言的激顫,克爾蘇加德開始試圖讓自己從中解脫出來。
“我們已經容忍這種事態夠久的了:我們不斷提醒他不要從事的那些可疑研究、試圖引導他走正確的道路。結果現在我們發現他還是一直在練習邪惡法術。肯瑞托議會的名字正飛速在當地村民口中演變成一種詛咒。”
“你在撒謊!”克爾蘇加德大喊道。“農夫和我們一樣對第二次獸人戰爭記憶猶新。那些獸人,他們的術士擁有著可怕的力量。這些力量讓我們的防線不堪一擊。我們有責任去針鋒相對地學習他們的知識來對抗他們!”
“去組建一隻死老鼠軍團?那些非自然的東西只能以小時來計算存活的時間。”安東尼達斯冷淡地反問道,”沒錯,我的孩子,我也發現了你的日記。你一直巨細靡遺地記錄著這個齷齪的計畫。你不應該用這些可憐的生物去對抗獸人——當然,這是假定那些獸人死灰復燃,並且不知何故又重新變成了一種威脅。”
“比你年輕並不能證明我還是個孩子。”克爾蘇加德回敬道,”那些老鼠只是我用於評估進度的標尺。這是一個標準的實驗法則。”
一聲嘆息。”我注意到你這些天來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北邊。你總是缺席,所以我立刻就覺察到了。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國王的新稅政策已經讓整個國家動盪不安。你追求力量的自私實驗將會煽動那些農民造反。領主們將會被捲入內戰。
他可沒聽說過新稅政策。安東尼達斯肯定是虛張聲勢。更何況,一個真正的法師應該關注比這更加重要的事情。”我會多加謹慎。”他咬著牙回答道。
“這種量級的實驗,無論多謹慎都無法保住秘密。”杜雷登說。
莫德娜緊隨其後:”你知道,我們一直以來走的都是一條妥善萬全的路,以確保在保護我們的人民的同時,自己不會變成一種危險。我們不能犧牲自己的人性——不光包括人類的外表,更包括內在的真實人格。你的手段只會讓我們被指控為異端。”
真是受夠了。”我們已經被當成異端好多年了。教會永遠都不會喜歡我們的手段。儘管如此,我們始終還是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她點了點頭:”因為我們一直避免使用黑暗法術,否則會導致墮落以及巨大的災難。”
“不,那是因為我們是不可或缺的!”
“夠了。”安東尼達斯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他衝著莫德娜和杜雷登說:”如果單靠言辭就能說服他,他早就已經被說服了。”
“我聽到你的話了。”克爾蘇加德怒不可遏,”仁慈的諸神啊,我已經不想聽到這些傢伙的廢話了,我受夠了他們!是你們不打算聽我的話,拋開你們那些陳腐的恐……”
“你誤會了我們此次來的目的。”安東尼達斯打斷他的話,”我們不是來辯論的。現在,你的一切財產都將被徹底搜查。所有的與黑暗魔法有關的物品都會被沒收,一經鑑定,立刻銷毀。”
他那無名的盟友早就警告過他會發生這種事,只是克爾蘇加德不相信。奇怪的是,當事情終於到了這一步的時候,他居然感覺到一絲安心;之前為了保密,他不得不限制了自己的工作範圍,這顯然阻礙了更進一步的研究。
“有了這些證據,”安東尼達斯加重了語氣,”泰瑞納斯國王將會贊同我們的判決。如果你不停止這種瘋狂行為,你的身份將會被縟奪,然後從達拉然——甚至整個洛丹倫大陸——放逐出去。
克爾蘇加德的心潮跌宕起伏,他鞠了一躬,隨後離開了大廳。毫無疑問,肯瑞托將會對他的所謂”恥辱”保持緘默,唯恐他的行為被世人所知。這一次,他們的怯懦總算合乎了他的心意。如此一來,他的財產總算不會被拿去填滿國王的錢櫃。
***
一群野狼尾隨著克爾蘇加德走了好幾里路,一直保持在他的法術射程之外。他側身回望,發現它們咆哮了一陣,然後耷拉著耳朵跑開了。謝天謝地,風刀霜劍般的北極風已然漸漸停息。在這個距離上,他已經可以分辨出遠處那陰冷荒僻的山頂,這讓他油然升出一種勝利在望的感覺。寒冰皇冠。很少有冒險者會不懼死亡來到冰川地帶,而更少有人能活著回去敘說自己的經歷。但是他,克爾蘇加德,已經獨力登上了極地之峰,俯瞰著蒼茫的大地。
不幸的是,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一張關於這塊寒冷北地的地圖,他所能找到的資料就和他隨身攜帶的補給品一樣少。由於對前方的路和最終的去處茫然無知,他也無法使用傳送術。但是他毫不退縮,勇往直前。究竟自己走了多遠,他已經全無概念。儘管他披著線紋毛皮斗篷,可他還是凍得戰戰兢兢。他的雙腿仿佛就像是兩根僵直的石柱一樣呆滯笨拙,而身體則早已是麻木不堪。如果他不能儘快找到容身之處,唯一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了。
終於,他看到了一束閃爍的光芒:一尊雕刻著魔法符號的方尖石塔屹立於前,不遠處則是一座城堡。終於到了!他加快腳步走過方尖石塔,穿過一座似乎是用純粹的能量所構成的橋樑。當他接近的時候,營地的大門開啟了,但他卻突然站住了腳。
城堡的入口處由兩隻古怪的生物把守著,它們的下半身看起來像是巨大的蜘蛛,每一隻生物的身體都由六條細腿支撐著;另外兩肢勉強來說更接近是人的手臂,只不過殘缺不全。比起這些生物的樣子,它們目前的身體狀況更令人著迷。它們的身體上傷痕密布,受傷最嚴重的部分已經被粗略地包紮好了。其中一名守衛的手臂以一個奇特的角度彎曲著,膿水一樣的體液從另外一隻的牙隙中流淌出來,但守衛沒打算去擦拭乾淨。
儘管這兩個散發著克爾蘇加德很熟悉的屍臭,但它們沒有像他那些實驗老鼠一樣表露出混亂的跡象。這些蜘蛛形生物一定還保留著它們最初的強健和肢體協調。不然的話,它們會變得很弱。它們的創造者毫無疑問是個技藝高超的亡靈巫師。
讓他驚訝的是,它們讓開了一條路讓他過去。他沒有對自己的幸運一問究竟,而是徑直走進城堡,那裡可比外面暖和多了。在大廳前是一尊被打碎的半蛛生物雕像。這棟建築看起來是最近才建成的,但雕像卻很古老。他忽然想起來,在他去北地的時候曾路過一處古代遺蹟,裡面的雕像和這些很相似。寒冷讓他的腦子轉得有點慢了。
他猜想也許那個巫師曾經征服過這些半蛛生物的國度,成功地把它們變成亡靈狀態,並用它們的財富去南征北戰。狂喜瞬間充滿他的全身,他即將在此處學到偉大的法術。
在大廳的盡頭,一個巨大的生物笨拙地走入他的視線:一個兼有甲蟲與蜘蛛特徵的古怪混種。它慢慢走向他,克爾蘇加德注意到它龐大的軀體上遍布傷痕與繃帶。和守衛一樣,它是亡靈,但它碩大的身軀讓克爾蘇加德覺得恐懼多過震驚。他懷疑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擊敗它,這比把它轉化為亡靈生物更難。
這隻生物用一種低沉嗓音向他問候,聲音在體內迴響振盪。雖然它說的話平常易懂,可這種聲音還是令他不寒而慄。在它的話中潛藏著古怪的嗡嗡聲:”主人正盼著您的蒞臨,法師。我是阿努巴拉克。”
它兼具了智慧和說話的才能!這太驚人了!”沒錯,我希望能成為他的學徒。”
這隻巨大生物低頭看了看他。也許它正在內心鬥爭要不要把他當成一份可口的小點心。
克爾蘇加德緊張得清了清喉嚨:”我可以見他嗎?”
“在適當的時候。”阿努巴拉克隆隆地回答,”迄今為止,你全身心地投入到追求知識中來。這值得敬佩!儘管如此,你作為一個法師的經驗尚嫌不足,無法讓你作好侍奉主人的準備。”
到底是什麼讓它說出這么一番話?難道這個管家覺得克爾蘇加德是一個競爭對手?這個誤解必須儘快澄清。
“作為一名前肯瑞托議會成員,我擁有的魔法超乎你的想像。我已經完全作好了準備,無論主人交給我什麼樣的任務。”
“我們會知道的。”
***
阿努巴拉克帶著克爾蘇加德穿過一條條隧道,來到深深的地表之下。最後克爾蘇加德和他的嚮導來到一座恢弘的金字塔前,阿努巴拉克把它稱作納克薩瑪斯。從它的建築結構可以看的出,這座建築出自半蛛生物之手。阿努巴拉克指給他看的第一個房間裡住滿了亡靈生物。真正的蜘蛛也住在這裡,它們飛快地在亡靈生物之間爬來爬去,忙於織網和下蛋。
克爾蘇加德隱藏起他的厭惡,他不想讓這個”大”管家感到得意。他伸出手指向其中一個亡靈類蛛生物,問道:”你和它們有些相似,你們是從同一物種衍生出來的嗎?”
“蜘蛛王國,沒錯。主人出現的時候,他的影響無遠弗屆,我們與他進行了一場戰爭,愚蠢地以為我們還有勝算。結果許多同胞被殺,然後變成了亡靈生物。我活著的時候是一位國王,而今天我乃是一位地穴領主。”
“你獲得了不朽永生,所以你同意去侍奉他。”克爾蘇加德大聲說道。
“‘同意’意味著選擇。”
這說明那個巫師能強迫亡靈生物臣服於他。克爾蘇加德可能是到來此處的第一個擁有自我意志的活物。他有些輕微的不安,於是轉了一個話題:”這裡到處都是你的子民,是你在統治這裡么?”
“我死之後,我帶領我的子民占領了這座金字塔,獻給我們的新主人。我也負責監管整座建築按照他的設計進行改造。不過納克薩瑪斯並非在我的治下,也並非只有我的子民居住。這只是四翼中的一翼罷了。”
“地穴領主,帶我去看看其他的吧。”
***
第二翼里全是克爾蘇加德特別想看到的東西。魔法神器、實驗器具和其它一些讓克爾蘇加德的老實驗室顯得丟人的高檔貨。寬闊的屋子能裝得下一支軍隊那么多的助手。亡靈生物被巧妙地從一大堆動物與器官的大雜燴中縫合一體,甚至還有一些亡靈類人生物,它們的身體部件來自於各種各族的人類。這些人類部件沒有任何傷口:和蜘蛛王國的臣民們不同,這些人類看來並沒有為自己的命運而戰,那個巫師想必是從當地墳墓中獲取的屍體。保持低調是個明智的行為,否則肯瑞托議會肯定會立刻採取行動。
可惜的是,第三翼卻沒那么有趣。阿努巴拉克給他展示了一座軍工廠和一處訓練營。接下來地穴領主帶著他穿過一個裝著幾百隻——不,幾千隻密封木桶和柳條箱的房間。為什麼納克薩瑪斯需要這么多補給?好吧,也許在被圍城時——當然這不大可能——金字塔是個很好的儲存倉庫。
最後他和阿努巴拉克到達了最後一翼。在花園裡長著無比巨大的蘑菇,它們散發著有毒氣體,讓克爾蘇加德覺得噁心。每一隻蘑菇下的土壤看起來都不那么健康,可能已經腐敗了。他想走近一點去觀察,腳下卻”咯吱”一聲踩爛了什麼東西:是一條拳頭大小的類蛆生物。
他戰慄了一下,急忙把腳挪開。下一間屋子裡到處都是小鍋爐,裡面裝滿了冒著泡泡的綠色液體。克爾蘇加德的好奇心蓋過了那種反胃的氣味,他朝前邁了一步,但一個大爪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主人希望你暫時活著。你的日子還沒到呢。”
他覺得嗓子裡的呼吸有些不暢:”它會殺死我?”
“有些傢伙在活著的時候不願意侍奉主人,這些液體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地穴領主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克爾蘇加德,說道:”來吧,我給你看看。”
阿努巴拉克把他帶到一個單間監獄中,裡面關著兩個囚犯。從他們身上的手織衣物能看得出,是普通的村民。男人把女人摟在臂彎里慢慢搖動著;她面色蒼白,浸滿汗水。他們兩個還活著,那個女人明顯是病了。克爾蘇加德不安地瞥了一眼地穴領主。
女人滿是絕望的玻璃色眼睛看到了克爾蘇加德,不禁一亮。”可憐可憐我吧,大人。我的身體快不行了,我看到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求求您,讓我安息吧。”
她害怕成為亡靈巫師的奴隸。按照阿努巴拉克的說法,她沒得選擇。克爾蘇加德厭惡地扭開了臉,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掙扎著從男人的懷裡爬出來,緊貼在監獄柵欄上:”可憐可憐我們吧,如果你不幫助我,至少請把我的丈夫救出去!”她絕望地哭了起來。
“別鬧了,親愛的。”男人在她身後呢喃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讓她安靜點!”克爾蘇加德對阿努巴拉克低聲喝到。
“這些噪音讓你覺得悲傷?”阿努巴拉克說著,爪子伸過柵欄將那女人一擊穿心,動作迅捷如電。然後地穴領主隨意甩了甩手,屍體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她的丈夫悲痛欲絕,不禁號啕大哭。克爾蘇加德帶著一絲歉疚轉過身去,整個人卻突然象是被凍結了一般:女屍開始從石地板上沉重地弓起腰來。男村民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女屍的皮膚開始變成一種輕微的灰綠色。痙攣的症狀逐漸消失,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女屍轉過頭,然後看到了她的丈夫,她的全身開始顫抖:”守衛,快把這個男人趕出去!”她怒氣沖沖地嚷道。
守衛沒有動。隨著一聲呻吟,她伸出指頭揪住了自己亂成一團的棕發,克爾蘇加德這回可以好好地觀察她的臉。皮膚下的血管變成暗色,她的眼神里充斥著野性與瘋狂。
她的丈夫遲疑地問了一句:”親愛的,你還好嗎?”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笑容,而當她的丈夫猶豫不決地向前踏上一步時,她咆哮道:”別再靠近我!”
男人無視她的抗議,繼續朝她走來,她粗暴地把他推開,力道大得驚人,讓那他直接飛撞到柵欄上,慢慢滑下來,暈倒在地。
“往後站。”她現在幾乎是在用嗓子吼叫。”打死你。”她環抱著雙臂慢慢靠後,直到背部頂在監獄對面的牆壁。”打死你,打死你。”她嗚咽著,有些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
克爾蘇加德不解地望著那個女人,看到她抬起手伸進自己胸前的洞內,發出嘶嘶的叫聲,扭曲著臉孔;然後她把手指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吸吮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急不可待地撲向自己的丈夫,露出了森森白牙。
男人尖叫起來,鮮血飛濺到監牢地板上。克爾蘇加德畏縮地朝後退了退,把眼睛閉上。不過這沒什麼用,他仍舊能夠聽到那種難以名狀的聲音:撕裂、扯碎、大嚼大咽。斷斷續續的啜泣表明那個亡靈女性在一定程度上覺察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束手無策。
克爾蘇加德懷著嫌惡和驚懼用傳送術把自己傳送到納克薩瑪斯外面,然後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他用手捧起幾簇純潔無暇的白雪,用力在臉上和嘴上擦拭,感覺好像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度清白。他到底介入了一件什麼樣的事情?
他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這個巫師看來絕不僅僅是一個對禁忌的學術領域有興趣的學者那么簡單,他的計畫也絕不僅僅只是加強這座建築的防禦力量。他在大量生產使人變成殭屍的液體,而金字塔里也儲存著許多補給物資、武器、鎧甲、訓練場地。
這可遠遠超出了防禦所需,他們在準備一場戰爭。
突然,一陣陰風襲來,一群陰魂出現在他面前。數年之前他曾經在紫羅蘭城堡讀到過關於它們的事。它們由半透明的雲狀物質構成,眼中總是充滿著強烈的怨恨。
其中一隻陰魂飄近了一些,問道:”你看,你的小聰明不頂用。你別想從主人那裡逃走。你能指望幹些什麼?你要去哪裡?更重要的是,誰會相信你?”
是戰是逃?他當然可以做出英勇的抉擇,但是會死得毫無意義。如果他能夠成為這個巫師的學徒,克爾蘇加德在法術上的修行上就可以更上一層摟。經過足夠的訓練,克爾蘇加德就能夠超越那個巫師、或者在背後了結那個巫師的生命。
他沖陰魂點了點頭:”很好,帶我去見他吧。”
陰魂把他傳回到城堡,帶著他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大廳和房間,到後來克爾蘇加德知道自己不可能記得來時的路了。最後,他和陰魂們終於來到位於地下深處的一處巨大洞窟,陰濕的寒氣透骨而入。在洞穴的中間是一塊為皚皚白雪覆蓋的尖頂岩石,一圈樓梯在它周圍盤鏇而上。
陰魂和他開始拾級而上。他心潮彭湃,覺得自己越走越慢,於是加快了腳步。不過克爾蘇加德的這種辦法沒什麼用,他感覺有陰魂在拉著他往上走。看來穿越整個北地的漫長旅途令他比想像中更加疲憊。
抬頭向高高的岩石尖頂望去,克爾蘇加德可以看到一塊巨大的水晶,一塊沒有沾染一片雪花的水晶。它散發著讓人眩暈的微弱藍光,然而卻沒有巫師的影蹤。
一個陰魂颳起了陰風,推著克爾蘇加德向前,他的步履又開始變得踉蹌。他急躁地抓緊自己的斗篷,強迫自己繼續攀登,不時劇烈地喘息著。
時間流逝,一陣突如其來的冰雨讓他警醒。他停在階梯的中段,依靠著自己的魔杖。空氣中散發著腐臭,使人艱於呼吸,他不得不喘息著喊道:”讓我歇一會兒。”
在他身後的陰魂說:”我們都無法休息,你憑什麼?”
於是克爾蘇加德不得不重新開始攀爬,高聳起雙肩以應付越來越強烈的疲憊感。他盡力抬起頭,距離那塊水晶越來越近了。從這個距離望過去,它看上去好似一個凹凸不平的王座,黑影涌動其中。不祥之兆愈加明顯。
陰魂拂了他一下,他忍不住大叫起來。回聲響徹整個洞窟。他用已然濕透了的毛皮斗篷把自己裹得更緊,雙手戰慄不已。克爾蘇加德的呼吸急促低沉,突如其來的恐懼感促使他有拔腿就跑的衝動。”主人在哪裡?”他高聲問道,聲音有些發顫。
沒有回答,只有冰雹冷酷地鞭撻著他的身體。他跌跌撞撞地朝上爬去,王座在上方泛著幽幽光澤,壓迫感十足,迫使他垂頭彎腰。克爾蘇加德幾乎無法前進,沒多久,他就只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
隨後,克爾蘇加德聽到那名巫師直接與自己交談,那聲音聽起來很和藹,又似乎很遙遠。這就是你的第一課,我並不關愛你或者你的人民。正相反,我要對這個世界上的人類進行一次大清洗。毫無疑問,我能做得到。
那些陰魂無情地催促他繼續前行,克爾蘇加德終於不顧羞恥地丟開了魔杖,開始爬行。巫師的惡意將他按倒在地,深深壓入積雪中。克爾蘇加德全身篩糠般地顫抖著,嗚咽著,這不是疲倦所致,完全是因為過度的恐懼。諸神啊,他錯了——聚寰宇之鐵也鑄不成如此大的一個”錯”字。
你永遠也別想鑽我的空子,我從不睡覺。我想你應該也猜出來了,我能讀你的心,就像你讀一本書那么簡單。你也別指望能擊敗我。你那微不足道的心靈根本無法駕馭力量。我對付你簡直是易入反掌。
克爾蘇加德的袍子被撕裂,他的腿徒勞地頂在粗木台階表層的冰石上。他掙扎著向上爬去,雙手和膝蓋在他身後的階梯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王座散發著刺骨冰寒,霧藹繚繞四周。這不是水晶,而是一整塊冰。
不朽是美妙的,但它也可以是極大的痛苦,這種痛苦你還未曾嘗試。如果你膽敢公然反抗我,我就會教會你我所學來的所謂”痛楚”。你到時候會只求一死。
他來到距離王座幾步之遙的地方,被那種排山倒海般的強大威權與憎恨所遏制,無法再向前一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力量把他按倒在地,把他的側臉壓到頑石之上。”求求你。”他覺得自己已經濕透了。”求求你。”
最後壓力舒緩了,陰魂們悄然飄開,但克爾蘇加德知道最好還是別站起來。他滿腹疑惑,睜大眼睛,不情願地四處搜尋那個給他帶了痛苦之人的身影。
一具金屬鎧甲端坐在王座之上——不過看起來更像是端坐在王座之中——克爾蘇加德以為這具鎧甲是純粹的黑色,他發覺鎧甲表面沒有反射任何光澤。事實上,他看的時間越長,越覺得它吞噬了所有的光亮、希望和心智。
那頂錐形頭盔鑲嵌著藍寶石,華貴如皇冠;只是頭盔裡面空無一物,就象身體其他部分的鎧甲一樣。鎧甲的雙手交叉扣緊一把大劍,劍身蝕刻著一段文字:力量於是,絕望於是。
作為我的副手,你所能得到的知識與力量遠遠超越你的野心。但是作為交換,無論生死,你都要永遠侍奉我。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把你變成行屍走肉中的一個,仍舊侍奉著我。
侍奉這個鬼怪般的存在——克爾蘇加德開始稱其為巫妖王——將會為克爾蘇加德帶來極大的力量……以及不朽的詛咒。但這個認知來得未免太遲了。更何況,對於一個不會”徹底死亡”的人來說,詛咒其實意義不大。
“我是您的了。”他嘶啞著說道。
作為回應,巫妖王給他展示了納克薩瑪斯的景象。穿黑袍的人們在冰河外圍圍成一個大圈,他們的手臂都繚繞著黑暗的魔法,用克爾蘇加德聽不懂的語言嗡嗡地吟唱,手臂隨之上下擺動。他們腳下的大地在震顫著,可他們仍舊施放著法術。
你將要見證我的力量。你將會被派往活人中去,去召集與你志同道合者,以便能執行我的計畫。通過欺騙、說服、疾病和力量,建立我所掌控的艾澤拉斯。
克爾蘇加德驚訝地發現,冰塊開始移動、破裂,金字塔的頂端逐漸刺破了冰封的地面,拔地而起。黑袍人越發努力地吟唱魔法,這座巨大的金字塔難以置信地衝出了地面。大塊大塊的土壤與冰塊被這爆炸性的強大力量推開,很快整座建築開始緩慢而堅定地脫離大地的束縛,最後,納克薩瑪斯昂然浮於半空之中。
而這,就將是你的旗艦。
亡靈瘟疫流行病學
第二次燃燒軍團入侵結束之後,破壞性極強的亡靈瘟疫在諾森德地區出現了。盤踞在寒冰王座上的巫妖王耐奧祖為了測試這種新型瘟疫的效果,向附近的一個人類村莊散播了瘟疫。被感染的村民們死去之後,屍體很快就重新站了起來,這些笨拙的毫無意識的怪物成為了耐奧祖的僕從。
實驗很成功,但是巫妖王並不滿足於此,它繼續調整著這地獄般的瘟疫,用它污染了諾森德的每一個活人。
經過這些實驗,耐奧祖確認瘟疫僅僅會將人類轉化為亡靈生物。雖然其他的生物(甚至包括大地)也會被瘟疫感染,但只有人類才是耐奧祖想要在這個世界上除掉的種族。所以,動物和植物對於瘟疫的反應比較不同——它們生病並且腐爛,但並未變成亡靈生物,而且也不處在巫妖王的控制之下。
因此,非人類的種族中確實存在的亡靈生物並不是瘟疫所為,只是亡靈法術的產物罷了。
當耐奧祖完成了對瘟疫的調整之後,他的意識延伸到了達拉然,接觸到了那裡的人類法師克爾蘇加德。這名大法師回應了巫妖王的召喚,艱難地穿越了諾森德,登上了寒冰王座(請閱讀詛咒之路)。在那裡,他宣誓效忠巫妖王,以換得不朽的軀體和無盡的力量。隨後,他命令他的侍僧們將濃縮著瘟疫的大鍋設定在洛丹倫的土地上,很快整個洛丹倫因感染瘟疫而死去的人們就重新站立起來,到處襲擊活物,並絕對服從於新的主人。
如此,這個世界就種下了天災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