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肋集

雞肋集》之一〈〈意識之流〉〉
我無力通曉烹煮之術，擁擠的小獸
跳進百分之百的熱水，自彎曲的脊背
進入血液，詞語的落日迎接它
及早地看見夕陽的顏色
我處於北方偏北一點，大雪壓身
與你散開，生出好看的漩渦
我突然疼痛，水仙正好吐露霜花
你在為它適時的開放興奮了很久
終究要慢慢辭退這無序中到來的良辰
周遭的植物好似無根，倒伏在泥土的曠野之上
如何說得熱愛？如何割掉口舌？
這終究要捨棄的輕盈之羽，巧舌如簧
在一個邊緣地帶，一一落地
我向你展示腫脹的手指，雄雞齊鳴
正是收兵繳械之時，今日和明日稍有不同
我沒有意識到所有的骨骼已終止於
一條沸騰的河流
2008-2-3
《雞肋集》之二〈〈人間之惑〉〉
我遇見了傳說中的猴子，它們矜持而賢良
在同一個方向上憧憬春天，我只能比它們
更快一步的抵達黑洞。暴漲的思想與厄運比鄰
黑洞將我殘忍地吸納，冰冷又一次張開了鐵鉗
我學猴子一樣的戲謔眾人，無論如何
彈盡糧絕的間隙，我呼吸到了煙火的味道
人間尚遠，抹紅一雙眼睛
仿佛被鬼魂浸染
我們都在海水的尾部，敲打銅磬
陽光自足，它不被風消滅或者創造
不因存在而妄自悲傷
看著枯葉徹底的從黑洞之內逃脫
我心中不禁暗喜，又一個春天
被我無限複製的圖景，張貼在一碗湯水之上
瀲灩而虛無
2008-2-4
《雞肋集》之三《裂變》
他們都是死去的人，與我一起
端坐在門內，門外兵荒馬亂
我其間跑出去了一次，這僅有的一次
是從南方轉戰到了北方
大雪中潛伏著白色的士兵
他們收繳了我的故鄉，我與
所有的親人，相見無期
對著大雪抒情的日子，骨頭與骨頭相互靠近
北風帶著戲劇性效應哼唱歌謠
你說，我們必須堅持從早晨走到傍晚
從傍晚走到黎明，從黎明走向大海
我低頭垂向泥土，在彎曲的脊椎里
供養一隻只獵手，他們都是我新生的部分
我願意把他們安置於更低的土層以下
觸及墳墓，以招搖之魂魄應萬千變化
且不離其宗
2008-2-5
《雞肋集》之四《時間的反光》
我在某一時間裡，呼喊過你三次
辨證過三次，最終的結果是我在後年的冬天
還是和你隔著泥土說話，隔著泥土想念
隔著泥土擁抱，泥土很可惡
它的世界裡都是僵硬的雕塑
我們的聲音掛滿泥巴，我們的眼淚掛滿泥巴
你不信，我一揮手就能把它們揭開
若是我刺痛了時間的要害
你就舉起刀，從你的夢到我的夢
一路砍向瘋狂。時間的粒子無比灰白
我們各自沉淪，在鍵盤上揮灑孤獨的餘生
我們沉醉的樣子相當俊美，時間的反光
照向兩個佝僂的身影，今天將為此後的年月
提供一個良好的證據，我們安心於坍縮
黑夜將把逃生的靈魂一一收留
2008-2-6
《雞肋集》之五《虛無之軀》
在鳥鳴里醒來，你的嘴巴為何被針線縫合
想給我說話就儘管說話吧，用血的喉嚨呼喊我
天空是比我們的內心大很多倍的河流
我們雙雙給世界要一對翅膀
不要忌諱生硬的元素侵入身體
肉體是我的，是虛無的，我害怕草木一樣的臟腑
腐爛如灰燼，害怕你在鼠洞裡冷卻如岩石
這時，你在舊亭榭上為寫就的詩句揮淚如雨
烈酒飲盡，我念著你的名字，保持著預言的一致性
落下去，離開天空，翅膀多么無用
你有幽黑的眼眸，望見我的時候
天空無限高遠，塵埃獨自起伏
2008-2-6
《雞肋集》之六《泥塑之身》
不知從何時開始，攜帶鐘擺的人們
已經深入到過去的鏡像之中
我痴迷於時間的方向，向下而非向上
倒溯是隱秘的，就如忽略鐘擺上的讀數
就如忽略你，在過去的天氣里
天空有雲彩數朵，落葉淹沒歸途
我能夠轉過身，想像你離開地面
並回到地面之上所形成的碎片
再由剎那間而由碎片形成的肉身
我們那時離死亡是那么的遠，離夢想是那么的近
我們因為思念而輕易的往後走，這探究起來
一定有所違背，啟用過程之中的動詞
拋向寧靜的水面，猶如石塊激起千層浪花
絢爛只屬一時。收住倒退的腳步
我們尚未出生便已死去，那時你的步伐和我的步伐
有著漂亮的對稱，在向下的衍生中
你依然能夠對著泥塑一般的我，吐氣如蘭
2008-2-7
《雞肋集》之七《荒蕪之說》
情緒如此高昂，荒蕪之說是一個境界之中的說辭嗎？
我暗自認定而銷聲匿跡於中庸的人群
他在凜冽的寒風中復活了，為愛而復活
愛，如此高尚。愛，如此孤獨
我不得不敬畏它如神靈，愛是一尾游魚
我要翹著尾巴給它加入清水和陽光
由於今天的描述不夠美妙，我感到了慚愧
和對所有詞語的無能為力。轉換空間算不算睿智之舉？
戰場上找不到英雄，墳墓中就一定能找得到嗎？
煮沸一地的白雲，我收起問題
安息了的是命運，穿行於此的還是命運
這個世界，請允許我彎曲著通過
而非我們先前的辯論中所談及的妥協
2008-2-8
《雞肋集》之八《結構之外》
禁止此岸的煙火，看見大海
大海銜接了更遠的我和你
前世緩慢地聚集，我們足足認識了一千年
或者一萬年之久，在有限的範圍之內
你打開了一條通往未來的路徑
這條路徑的陰影部分堆滿了雪
飛鳥留在假寐者的懷抱里，好象鬱結的傷疤
給整體結構抹上了濃重的一筆
我在結構之外被預言拉伸，鍛打，整合
在別人的故事中找到了自由的方式，紊亂的
必須獻出信仰的肉身，在一塊骨頭裡讚美骨頭
在麥田裡守望金黃，主動的進入飽滿的糧食
你說糧食具有層次之美，先是無味，後是甘甜
我們的飢餓回應它的假定理論
其實，我們還有一種可能是被飢餓殺死
糧食流出眼淚
2008-2-9
《雞肋集》之九《反向情感》
鬼魂出現在下午的冷風中，詫異之時
太陽猛然亮了起來，在明亮的太陽里和一條魚訣別
我覺得無限悲傷，在即將踏上雲彩的那一刻
有一個鬼魂代我回到了魚的身旁
在滑膩的魚身上印上了鮮紅的吻痕
情感是反向的，它終究和血液的紅相互隱藏
在噴涌之時，肉身無形
年齡總是虛設之物，你沾上塵埃的手指
畫著年輕的花朵，緘默之詞來自於緘默之身
我憑藉失聰的耳朵聆聽，它幾乎帶著神性的力量
撞擊這個節奏不一的世界
我需要從一杯熱咖啡里汲取能量
內心的寒冷低於窗外的光度，我窺視到的煙花
好比你細緻的畫卷，閃射出五彩的光芒
那聲響仿如震徹蒼穹的歌唱
2008-2-10
《雞肋集》之十《烏黑之夜》
我的魚死了，如果這只是一個預言的問題
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須帶著僵硬的魚身
從北風中降落，享受一頓人間美餐
而後在早晨的陽光中，手持一枝桃花
為江山折斷一寸紅顏
我的魚無知無覺，我須堅持餵食血腥的糧食
在燈下繡上一對鳳眼，如果一切都能看透
你衣衫里那場奢華的戲劇會裂變成一襲清風
挾裹在春天的浩蕩里，而無影蹤
我以渺小的詩歌和自由供奉神祗
偉大的能致我於死地的神祗，在預想的位置
起飛或者墜落，或於喧囂的人群和僻靜的一隅
我供奉一團迷離之霧，那時還能繼續你的不爛之辭嗎？
我體內的蠍子已經屏棄了血液之紅，綻放出璀璨的星光
照耀一個被塗染了無數遍的烏黑之夜
2008-2-12
《雞肋集》之十一《蠍子的奔跑》
在夜晚離開這個城市，搬運星辰的蠍子
在書桌前嗑著葵花子，蠍子渴望自己在這一刻
是一朵常開不敗的葵花，風起雲湧之時
吞沒浮雲一片，我隱匿了城市的刀鋒
不能向前就向後一點，裸露出天空的厚度
我們服從不規則的構思，裸露出烏黑的毒素
交出遊走於我們軀體之上的道路，交出奔跑的速度
而一改慣性思維，在白晝里緊閉雙眼
我怎么如此嘲弄了造物的選擇性？
你需要一個緊閉雙眼的白晝嗎？
在任何空間和時間裡，一副骨架都能還原成木頭
一柄刀具都能割裂承載靈魂的口袋
你們看我如何割裂詞句，割裂手指
以血為盟約，已經發生了的災難不是結束是開始
它在宇宙中滑行的速度均勻，仿佛
微光中冉冉升起的一輪旭日
2008-2-12
《雞肋集》之十二《死亡的事實》
當魚的死亡在寒冷的冬天成為事實，
我就慢慢懂得了死亡的性質，這和一顆心破碎的性質略有不同
但它們都沒有機會經過再生的拐角，擁抱溫暖的樹木
一棵不動聲色的大樹仿佛具有神性的光輝，
它有庇護之德，一個女人為它而瘋狂
緊緊抓著它宛如抓著一棵救命的稻草，永無休止
我與你談論至此時，你說她的身體如蛇一樣蜿蜒
如河流一樣沸騰，晝伏夜出，嘶嘶
嘶嘶穿過所有的修飾之辭藻
在我的家園能感應到這種嘶嘶的聲響
除非你用更強大的鼓點覆蓋，否則，它會從任何縫隙里鑽進來
除非你通曉易容術，把樹皮換成人皮，把樹身變成雌性的人，
否則，她將在山水間浮游，在愛情的締造中蛻變成蝶
並依附於吹灰之力，飛走
2008-2-12
《雞肋集》之十三《止於閱讀》
讀到血和傷痕，讀到肉體和靈魂
讀到一面破損的鏡子，讀到解剖，讀到黑色的豹子
發出叫聲，讀到她從男人的身體裡取出來
讀到自己冷卻如灰燼，我已經不能繼續如此晦澀的閱讀了
饒恕我，上帝，我必須以沉靜的姿態告慰這個孤獨的夜晚
我必須低下頭顱思考，這是頹廢的邏輯形式
從清晨的世界進入糜爛，這一天似乎沒有終結
但它出自於光明（從太陽的炙熱里抽取的一脈靈光）
你在火焰的氤氳里，抽菸，用左手撫去額前的一縷亂髮
我特別迷戀你抽菸的姿勢，低頭而又永遠無法清楚銘記的姿勢
這分明是讓我在塵世間長久迴旋的理由
綠色的膽汁自黃昏的世界爆裂，我為你疼痛
我看到你的肋骨神秘而潔白，你要的，我全都給你
包括幽暗的大海，我無音的琴弦
2008-2-13
《雞肋集》之十四《情人的節日》
等把玫瑰逼出嗆人的眼淚
我便從審視的人群中脫身，一個情人的節日
容我像孩子般的構想：糖果紛紛砸向地面
時光像火焰般溫暖而充滿光亮
我必尋著那一團耀眼之火，溶解為甜蜜之灰燼
所有窺視到這一變化的人，必坍塌如泥土
我們聽到的時光清脆如那朝露
此時，我剝開了一個橘子，一瓣，一瓣
不知有多少瓣，不知有多少時光之影在這裡停留
我一任它們這般破碎的，割斷了的光影
我苦難中的愛人，我懷疑過有關你的一切
咽下這無可名狀的時光之酒
我們打開另一個空間，雙雙隱沒在玫瑰
靜穆的花蕊里
2008-2-14
《雞肋集》之十五《情人與獅子》
情人，婉約的黃昏，爆滿的街市
那和年輕的臉龐不甚般配的時空
某種意義上鋥亮的鎧甲，我與生俱來的遮擋
被我恥笑過的愛情，微微顫動的靈魂之羽
何必飛離？
囚禁於燈光之下的嘴唇和孤獨的姿勢
光明中遺落的殘骸，無骨的苟合
被我鄙棄的矯情之玫瑰，黑暗中的開放
光亮中我倒下的身軀，疲倦的愛人
為何這般贏弱？
你的目光詭秘如一汪水潭，比黑暗
還要刺目的黑暗之恐懼，我情願為你
一死的塵世之軀，盤踞在絕望之崖上
造反者的血液，我的暴君
何時收起你手中的刀鋒？
恍惚間，這只是一場惡夢
我們身上都開著罪惡之花，你可以從獅子的眼睛裡
看到獅子，我們的獅子
2008-2-14
《雞肋集》之十六《可視形態》
在可視形態中，她笑的如此甜蜜
我卻感覺摻入了太多的虛假
鐵鏽色的肉體，潮水洶湧的黃昏
覆蓋了透明的玻璃和眼睛，之後
你穿過了狹小的空間，木槌敲擊牆壁
當傾聽成為了習慣之後，我已不再傾聽
這繁瑣的噪聲也因此喑啞
從虛無中衍生出來的姑娘，懷中揣著綠色的海藻
她日益蒼白，在鏡子中戴上厚重的甲殼
偽裝成一個神明，然後在永恆的黑暗中漾出漣漪
我看到了行進中的海水和浪花
那么美妙的撞擊，像你輕柔的撫慰
翻卷著語句中誘人的沙礫，我們因此
而無限靠近的孤獨，不可言說的孤獨
我們彼此啄食
2008-2-15
《雞肋集》之十七《魔鬼的命名》
請出示掌紋，別說不信
魔鬼附身的時候，他把自己藏在了水中
從一條水路逃逸是痛快之舉
我說，我是王，這是角色的定位
在準確的定位中，我使用了佩劍和快馬
此去一日，既是千里
千里之外，欲望布滿廢墟般的城市
許多征服者對著腐爛的屍骨呻吟
這是賊與寇的遊戲，這是沒世之詞
我依附於魔鬼，壓制石頭開花的夢想
每一根折斷的肋骨都獲得了應有的命名
躬身退出，春天正吐露勃勃生機
2008-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