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民居建築
建築形式閩南民居建築從建築形式的角度來說,並沒有一種極張揚的、類型化的形式,但它在磚石牆的裝飾及美化上卻有著較為特殊的表現。我們在認定建築的要素時,主要是從四個方面來談,即空間性、實用性、物質性和審美性。從審美的角度看,閩南的紅磚牆反映著其地域的風格特性,形成了所謂的閩南風格,這種風格的形成是有多方面的因素,雖然我們現在已無法追溯其產生的淵源,但我們從整箇中國建築史了解所知,閩南民居特別是磚石混砌和牆面的裝飾及色彩紋樣在中國建築史上有它獨特之處(見圖1,圖2),因而有學者認為這個區域的民居是屬於“紅磚文化區”(杜仙洲,1994)。
建築藝術起源閩南磚牆是屬於實砌磚牆,但上面所說的石建築的同時存在,於是閩南民居中其牆面的最大特色是在於它能如此協調地混合著磚和石,並在混合中隱藏著藝術化的本義。挖掘閩南民居中磚石牆審美性元素時,特別是磚石牆裡面所蘊含的審美樣式、裝飾圖式,某種角度說,對我們現代全球化中本土文化的保持和理解是極富現實意義的。雖然也有學者認為福建民居有海洋文化的痕跡,特別閩南泉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與海外交流繁多,多文化之間影響痕跡明顯,但就從民居而言,這種海外宗教及裝飾的影響,更多局限於寺廟等帶有宗教色彩的地方。我們認為閩南民居雖有多樣性文化的影響,但更多是本土文化,特別是中原漢族文化的影響。地理環境和氣候的特點及血統等諸多因素,使其崇仰中原文化的痕跡表露無遺,這從一些紋樣、一些隱喻符號以及一些建築樣式上得以證明。當然,其他民族文化影響的建築也同樣存在,諸如土樓、圓樓、吊腳樓、手巾寮等。但這不影響閩南民居特別是磚石牆的類型化的形式。
閩南民居的藝術特點
閩南民居外牆大致是由三個部分組成的:
1、勒腳(包括角碑石礎),閩南民居勒腳多用白石和青石來作為裝飾,圖案圖像大部分是虎腳造型,麒麟,喜鵲,馬踏祥雲,獅子戲球,也有吉祥文字之類。
2、牆身(包括山牆、腰線、窗)。牆身最具特色,山牆也是泥塑作淺浮雕呈對稱式,腰線有紅磚、有白石、有青石影雕。窗的種類繁多,有磚構窗、石構窗、瓷構窗、木構窗等。磚構窗、瓷構窗特點在於本身獨立形成一個整體圖案。石構窗的窗柱常以一種圓雕形式出現,雕有動物花卉,如果是鏤花窗,常見戲曲人物。
3、檐邊,一般都是浮雕形式,用泥塑彩繪,多山水人物,有故事情節。
閩南民居牆的構造和裝飾的最大特點是牆石混砌,即“出磚入石”,它就是磚與石兩種不同材料的混砌,其造成一種裝飾美感在於石的表面與磚的表面產生質地的對比,石塊作為面、點,而磚縫作為線,這之間產生點、線、面的組合,那么這種點、線、面組合,某種程度上產生一種整體面積上的韻律,這是其一;第二,白色花崗岩與紅色清水磚在色彩形成既和諧又對比的效果,對比存在於明度上,和諧卻體現在它的白石並不是純白的,而是帶點灰色的白,白灰色作為“面”本身能起一種緩衝的作用,在對比中表達和諧,在和諧中表達衝突,這種矛盾的解決也是磚石牆的特點之一;在談到色彩時,紅磚白石形成紅白相間的牆面視覺效果,而且這種凹凸是建立在光線的基礎上並形成一種微妙的韻律,整棟民居在綠蔭之中極為突出。我們認為,青石、紅磚加上一些裝飾的邊線圖案,在陽光照射下,這些色彩能與周圍環境形成一種互動關係,響亮又有調和,具有一種親和力。第三,閩南民居大多採用清水牆勾縫的形式,其規則的磚縫與不規則的石頭之間又形成一種對比,這是“線”“面”之間的對比關係,當然,這並不是絕對的,在牆面上也有些閩南民居採用“規則”紅磚與“規則”條石並按照一定排列樣式混砌,以造成另外一種形式感,通過講究構成元素,講究一種符合黃金分割比例的視覺效果的套用以及窗的縷花柱的點綴配合,其形成的表面空間使這種美妙韻律在一牆之間,就是一幅動人的藝術作品和浮雕作品。第四,花樣牆面的套用極大的豐富單調的牆面。如梅花封牆磚、萬字花磚牆、龜背磚花牆、古錢花磚牆、葫蘆花磚牆、並花磚牆等。
在山牆部分中,用泥塑材料的紋花起一種豐富視覺的效果,近現代民居也有用一些彩色瓷片,紋樣有火紋、雲紋等,兩邊對稱適合,並以花燈、花籃擺在中間,這些紋樣裝飾大體構成一種如意葫蘆形,當然,在這個表現區域中,曾出現一些古典人物和一些象徵物品。色彩上,藍白相間,為了與牆面的協調用一些紫、紅諸如此類同類色穿插其間。在整體型制上常用近似青銅器饕餮的紋樣,但我個人認為上面中心圖像應為辟邪形象演變而來,這符合民俗習慣。然後整體通過一些諸如綬帶飄動流轉把所有圖形統一起來,從山牆的裝飾來看,雲、水、火龍、鳳的象徵自然是一種傳統上的隱語,這種隱語表現在花籃、花燈,如燈就是添“丁”的諧音,作為民居,對子孫後代的衍生不息是極為重視的。
談到牆面,我們不得不談到它的一些細部特色,而這些細部特色也是服從於整體,但豐富的細節,並沒有從視覺整體上影響我們的視線。閩南民居外牆封牆磚除上規格磚,也有模製磚,這些模製磚磚都有翻制的圖案,在整堵牆上它利用形式美的規律進行排列,用現代構成語言來說是一種四方連續紋樣的套用,就單個磚來說是單獨適合紋樣,同時在牆上四周加一框線,這框線本身就是連續紋樣,俗稱花邊,花邊有時採用另外一種材料,如瓷磚等,以“提”亮整個牆面。在牆窗之下還有一條青石裝飾腰線,這也是工匠們做文章的地方。細節之美並不只存在牆中間,例如在壁柱上,也用紅磚花砌柱身,也一些圖形紋飾。
閩南民居磚石牆很注意各種不同類型因素的綜合套用,就單個磚(清水磚)而言,它燒制時的黑色條線,可工匠們把它們作幾何式排列,就產生另外一種效果,從視覺所見的屋檐上的藍白花紋,窗洞的窗柱雕花,邊線角隅圖案的運用,都有其特的特到之處,比如邊線的運用,除泥塑外,經濟稍好的,就利用青石影雕,內容是梅蘭竹菊等,也有文字的運用。當然,由於伊斯蘭教曾經在泉州有較大的影響,植物形曲線花紋的痕跡較為明顯,可能是受宗教寺廟的影響。
閩南民居封牆處理手法,是很有閩南傳統特色,它講究虛實平衡,講究位置經營,卻很有現代構成的意味,如在規則中體現不規則,不規則中又隱含邏輯條理,通過一些重複來體現節奏韻律。構成上有對稱式、有窗景式,一些裝飾條線通過卷浪式、迴轉,使人產生起伏波動的視覺感受以此來突破石磚的硬度和冷峻,用人物形象故事來沖淡牆面單調的平面,使僵硬的外磚石牆,升華為具有人文色彩的建築藝術品。
我們可以從閩南建築中找到許多中國傳統圖案的原型,如雲卷紋、花草紋、花形紋及拼花等,舉例說,漢代漆器上有一種雲氣紋是正如意樣子 ,而閩南山牆把它反過來以適合於屋頂山牆的三角形 ,同時也喻意“雲如意頭” 。它通過8象形“吉”,8吉,當然,這是由太極圖形衍變而來,在這個骨格中發展為“喜相逢”的圖案,以表達喜慶的意味。雷圭元先生認為方�與圓�為歷代圖案創造中的基礎骨格③,而且�形有合乎“光明”的意境(雷圭元,1977)。閩南民居的磚石牆圖案傳承了這類基本骨格,並予以發揮。�形骨線中的雲、火、水、龍、鳳在這些圖案若隱若現,特別�形圖案中的火的紋樣,與主題花波浪式翻滾的互補地印證了一種藝術化水火相融的和諧境界。主題花紋連續重複更是增添形式美感,反映出一種攝人的複數美。
閩南牆飾細部形象方面有樓台人物、巾幗人物、吉壽文字、海棠花、相思樹等,這些圖象都有它本身的一些象徵和隱喻意義,如六角龜喻長壽,八角喻吉祥,圓形喻圓滿,錢紋喻財富,蓮花喻清白,石榴喻碩果纍纍,蝙蝠喻福壽,蝴蝶喻美好,這都寄託一些美好的願望,比如說,有魚的形象暗含著年年有餘,大象從另一個角度使人聯想威武勇猛。通過圖案或紋樣的雙關是閩南磚石牆的特色之一。
就單一較少裝飾的磚牆面,工匠們也找出許多方法來豐富磚牆。材料上的混合使用,極大程度地豐富牆面的材質,而這種材質的面積、位置、比例及砌法和圖案,無不體現出一種美感,這種特色和江南一帶水鄉的白牆黑瓦形成了鮮明的地域上的對比。但無論如何變化,以紅磚作為基調主色,是閩南的顯著特點。比如出磚入石,它也有演變為“出磚入磚”,審美元素不變,只有材料上的改變,這種改變增強了統一性,當然對材料的選擇更多應該是經濟上的考慮而不是審美上的考慮,但它仍然不自主地套用審美原則。從整體上看,亂石牆和整石牆中結合紅磚,這種磚石結構的混用,在牆面上就呈現了一種變化的多樣,但這種多樣化同時也體現一種共性――閩南民居建築樣式(見圖15)。
從閩南民居磚石牆中我們可以發現一種文脈,對紅色的喜愛,對雕飾紋樣細節的刻意追求,對吉祥象徵物的從容表現,從而在民居外觀上體現居住者經濟和文化上的身份和地位。紅磚所呈現的紅色畢竟是一種宮廷色、喜慶色,由此可見皇宮式的居住觀念,在不同的經濟條件下,使閩南人儘可能以一種曲折的方式表達出來,同時在一些細部上如圖象和紋樣也儘可能借鑑皇室的偏愛,當然,龍與鳳的具體形象雖不明顯地出現,但卻在紋樣及圖象構成上以一種潛在的結構表現出來。我們認為這種文脈有著潛藏的文化含義和審美意識,雖然不能說是歷代工匠自覺創造的,但卻是工匠們無意識或潛意識對文化傳承的一種認識和再創造,同時這種無形的文脈也表達一定的社會意識(如象徵、隱喻等),他們把握審美規則並使之成為一種地域性的特殊含義和表現手法卻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在簡單的磚石牆表面,閩南的文化觀念被凝固,它從側面反映著閩南的文化意識、生活意識,隨著生活環境及材料的改變,將從另為一方面也影響改變文化觀和物質觀,雖說精神層面的東西和物質層面的東西往往是互補的、相互促成的,但一方面的條件改變了,另一方面必然引起變化,我們不能忽略這種變化,如果這種審美潛規則依然在潛意識中影響著我們及我們的建築,那么研究它的重要性就必然會凸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