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徐”史話
金魚徐家祖籍山東寧津縣,先祖主要乾的是挑擔子走街串巷鋦盆鋦碗這一行,後來迷上了養“小紅魚”,幾經失敗,終於成功,並且積累了不少經驗,逐漸形成了規模,於是邊鋦盆鋦碗,邊賣小金魚,後來乾脆乾起了養魚的營生。以後舉家遷到濟南府,養魚的手藝也在濟南地界出了名。
相傳乾隆皇帝下江南巡遊回京,一天由兩個太監陪著在御花園散心,他踱到放生池邊,看著水中游弋的十幾條紅魚,皺起了眉頭,問身旁的梁太監:“朕南巡之時,曾於濟南見到過紅魚,體美色艷,惹人喜愛,何不遣來!”皇上之言,正中梁太監下懷,他立馬跪地啟奏:“回萬歲爺話, 奴才有一姨親姓徐,是濟南府養魚第一好手,萬歲爺若喜歡,奴才去把他傳來,專為萬歲爺養宮魚,伺候皇上。”乾隆皇帝道:“你速速辦來”。於是, 濟南府養金魚的徐家老少捲起鋪蓋,進了北京城。徐家進京,將大本營扎在了前門外“金銀池”東岸的“牟家井”(今天壇公園北門西北一里許)。當時,“金銀池”坑塘多、泉眼多,水質好,經整理挖掘形成大大小小近百個魚坑、 魚塘來飼養金魚,“金銀池”也自然而然叫成了“金魚池”。徐家先祖進宮後,拿出絕活,把金魚養得條條膘肥體大,艷麗多姿,乾隆皇帝龍心大悅,連稱:“國之寶也,真不愧是養魚的高手,那就封你徐家為金魚徐吧”。從此,京城裡有了“金魚徐”這一御賜稱號。
金魚徐家漁場不為利 “祖宗傳下來的行當多窮多難也得維護著, 丟了對不起先人。"
自徐立才曾祖徐文元以上的祖輩都在宮內養魚,徐立才的大祖父徐國真和三祖父徐國興都曾輪流在每年農曆正月二十三以後挑著本家培育的上等金魚品種去交宮魚,到宮內再由徐家人管理和飼養。每次交宮魚都會得到皇帝的賞踢。所交的宮魚一是品種新鮮,二是個頭大,一般都在一尺左右,三是份量沉,多是七八兩, 以紅頭繩串系金魚背鰭,但不能損壞。
宮內養魚的容器主要是江西景德鎮官窯燒制的大瓷盆,後來是柏木製成的大木海(木盆),直徑5尺,高40公分, 以紅色或綠色漆塗面,有三道黃色流金的鐵箍。另外,有特製的十六套和大八套灰泥瓦盆。徐文元和這一代的徐文福、徐文奎、徐文海等每年寒露以後在皇宮御花園放生池撈魚選種進魚洞子 (溫室)過冬,生活倒也安穩。 “金魚池”邊的徐家迅速繁盛起來,人口近百,又居住集中,人稱“徐一窩”,與附近因住處類似莊園大戶被稱為“牟一寨”的牟家和因居住分散,被稱為“張一片”的張家成為“金魚池”東岸的三大養魚世家。宣統退位以後,徐家不再繳“宮魚”,也吃不上“ 皇糧”了。
為了生計,徐家哥們分了家,分別開設漁場,有徐立才的叔伯大祖父徐國棟開的“泉海漁場”,叔伯三祖父徐國興家開設的“永興漁場”,徐立才的大祖父徐國真、祖父徐國森、三祖父徐國瑞則繼承了其父徐文元開辦的“來順漁場”。
由於時局動盪,養金魚這一行很不景氣, 家道日漸破落。徐立才的父親徐世英兄弟8個,一邊經營自家的小漁場,一邊乾雜活,勉犟維持生計,身為大哥的徐世英夏天養魚、冬天拉冰,什麼雜活都乾。他每天清晨到北京南苑航空公司當腳行,挑一二百斤的東西,下午到戲院當茶房、賣票,晚上散戲後又到金魚池姚家冰橋拉冰,一年到頭辛辛苦苦。1947年10月的一天,徐家漁場突然來了兩個國民黨傷病員看魚,看著看著就動手亂撈,攥得魚在手裡亂動, 徐立才的母親看在眼裡,疼在心上,跑過去搶下金魚放回魚缸,與國民黨傷病員爭論起來,遭到國民黨兵的拳打,他們隨即又拿起磚頭要砸魚缸,被人們好說歹說勸走,第二天兩個傷兵叫來了五六個幫手,拿著鞭子,拐杖,進門便要砸漁場,恰巧徐世英剛進家門, 急忙上前拉住評理, 一名姓張的軍官認出徐世英是北京大柵欄同樂戲院的茶房,而他又常去白看戲,多少給了徐家點面子,徐家漁場才免遭一場劫難。生活的珉辛,並沒有阻擋住徐家飼養金魚的傳統,“金魚徐”十輩子養魚沒有發財的,但為什麼這門手藝沒有斷檔呢? 徐世英老人說:“祖宗傳下來的行當多窮多難也得維護著, 丟了對不起先人。再說,侍弄這么好看的玩意兒, 心裡頭舒坦高興。沒有它,心裡沒著沒落,丟了魂似的坐不住哇……”。到北京解放時,徐家還供著兩條扁擔,一條是老祖先挑挑子鋦盆鋦碗的扁擔,一條是乾隆皇帝御賜扁擔,另外還保存著“金魚徐”扁,以及朝服、朝靴、腰牌等,在文化大革命中被付之一炬。現今只保存著一塊著一塊“來順魚房”金扁,長約一米,寬60公分,厚8公分。
解放後,“金魚徐”的養魚技術得到政府重視。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中印建交不久,印度政府贈送我國大象以示友好,1955年,印度總理尼赫魯60大壽,周恩來總理代表我國政府贈送象徵“鹿鶴同春”和“和平、友好”的仙鶴、梅花鹿、金魚做為回禮。當時年僅二十幾歲的徐金生( 徐立才的叔叔),擔起護送百尾名貴金魚的重任,飛機抵達新德里時,尼赫魯總理親臨接禮,傳為一時佳話。徐立才的父親徐世英在1954年曾為蘇聯、波蘭、捷克、日本大使館當過“魚把式”。1958年任北京紫竹院公園金漁場把式,1971年搬到北京天壇公園金漁場任場長,1985年退休後任北京市觀賞魚養殖場場長(北京南宛),侍候了一輩子金魚。1990年,徐世英老人在衡水去世。
衡水“金魚徐”
徐世英老人生前曾說“徐家和衡水是有緣的,‘徐’與‘衡’二字都是雙立人起筆,‘衡’ 字中間又是個‘魚’字,‘衡水’二字有魚有水,是塊養金魚的寶地”。雖是生活戲言,但是到衡水來順金魚養殖場看看那一尾尾於碧波池中雍容閒雅、流光溢彩、紅色如金、白色如銀集夭地之靈秀俊逸的“金鱗仙子”“水中牡丹”,方才感嘆此話不假。
徐立才20多歲時,趕上了“文化大革命”, 被“下放”到衡水黑龍港流域的偏僻農村。即使是在這種“政治掛帥”的年月, 他仍省吃儉用,攢錢買有關養魚的書籍,精心研瀆,在緊張勞作之餘,偷偷飼養金魚。1982年,徐立才受衡水園林處聘請,建起了中華公園金魚養殖場,歷經磨難的“金魚徐”家又有了一方用武之地,揚眉吐氣的徐立才正式操起了祖業。
金魚雖小,養殖頗難。從金魚的選擇、培育,雌雄產卵照顧,魚卵發育孵化到幼魚的護理, 都需要十分細緻的技術。僅種魚的選擇就有八句口決“健康無病,身粗而勻。尾大而正,睛齊而稱。體正而圓,口圍而闊。生長良好,體無外傷。水中遊動,穩里平正。身材花紋, 肥壯豐美。背鰭尾鰭,無殘無跡。基因穩定,方可入格。”一個好的金魚品種經過培育出來,鞏固變異,保證遺傳往往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時間。徐立才的父親曾利用僅有的一條“鵝頭紅”與兩尾雄性“齊腮紅”雜交,經過5年時間成功培育出標準的“鵝頭紅”,二十世紀80年代初在紐約中國宮廷金魚展覽會上,“鵝頭紅”品種以1200美元被搶購一空。徐立才在大量承接祖傳技藝基礎上廣納優種,大膽創新,不僅用“紅龍睛球”與“紅頭龍睛”雜交育出了“紅頭龍睛球”,用“紅白花蛋球”和“五龍睛”雜交育出了“五花龍蛋球”,還用“紅白花龍睛”與“紅頭龍睛”雜交育出了魚身上有12塊紅的“十二紅龍睛”,使失傳400多年的“十二紅龍睛”重現於世。他根據“公出頭,母出尾”規律,利用“紅龍睛球”與“黑牡丹”雜交育出了“墨袍赤球”,被金魚界稱為稀世絕品。1986年10 月,在深圳市蛇口海上世界遊樂中心舉辦的中國花卉展上,肚皮雪白,頭呈黑色魚體兩側兩根深藍色線條直向後尾的標準“喜鵲花龍種球”得到港商交口稱讚,稱其“世界稀有”。1999年,徐立才攜帶“王字虎頭、赤球紫綢袍、鵝頭紅、紅獅子頭、鶴頂紅、鼓眼獅子頭、紅蝴蝶尾、紫獅子頭”等25個品種近百尾名貴金魚參加了昆明世博會,為絡繹不絕的參觀團講解了大量金魚養殖知識,在展現衡水培育金魚的精湛技藝的同時,使人一睹“金魚徐” 樸實厚道的人格風采。幾十年來,徐立才先後培育和挽救了10餘種絕品金魚,如“紅頭望天、虎頭水泡眼、瑪瑙眼、白王冠”等,他培育的“紫獅頭、赤球紫羅袍和王字珍珠、紅頭鼓眼帽子” 分別被中國花卉協會、上海市花卉協會評為二等獎和三等獎。
金魚場的規模在不斷擴大,如今遷至衡水市人民企園西側的來順金魚養殖場,水面已達800 平方米,年生產十幾萬尾金魚,品種達64個,其中較為名貴的有“鶴頂紅、王字虎頭、硃砂眼水泡、喜鵲花龍睛球、十二紅龍睛、桔瓣獅子頭、赤兔虎頭”等。衡水宮廷金魚源源不斷被銷往印尼、新加坡、泰國、美國及我國港、澳地區,象徵和平、友誼、美好的金魚,成為加強我國和世界各國友好往來的金鱗大使。李先念、王任重、林麗韞、劉瀾濤、芮杏文等國家領導人和外國遊客來衡水金魚養殖場參觀都給予了高度讚譽,1989年4月6日,李先念主席到漁場參觀後,握著徐立才的雙手,親切誇他“為衡水爭光”。1998年4月20日,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中國民盟名譽主席、著名經濟學家費孝通為漁場揮筆題詞“國寶謹珍育,傳世賴後人”。
在我們這個文明古國,琴棋書畫四大雅好和花鳥蟲魚四大雅趣充實滋潤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精神生活。今天的衡水宮廷金魚以古文明那種深蘊於中、源於自然的大氣、睿智、雍容閒雅和美好精妙,讓我們在極大豐富的物質文明享受中體會到精神文明的博大厚重。願神態嫵媚、風韻嬌柔的金魚在衡水這塊寶地生長得更加絢麗飄逸;願衡水的金魚事業不斷光大,為人類精神文化遺產再添華章。
北京“金魚徐”
今生尷尬“金魚”傳人已難尋
徐建民是“金魚徐”第十代傳人。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培育金魚的工作也日漸困難。所以很想找個愛魚為業的年輕人。有一些慕名而來的求學者,當時電話溝通時都很樂意,表示能吃苦,覺得學習技術是一門賴以生存的手藝。可親臨漁場後發現環境太簡陋,睡覺是在10平方米的村房環境簡陋,廁所都是臨時在魚池邊搭建的石板。並且得知徐建民沒有付他工資的能力,吃的也是農家飯,也就不了了之。“我有一個女兒,被選送到美國交流學習,已經4年了,習慣了西方的生活,再回來學習養魚是不可能的。”徐建民說。
海外合作很謹慎
據徐建民介紹,近些年來有願意和他一起合作的人,不是日本商人就是馬來西亞等地區的人。“我不是保守,只要是真愛金魚、不怕吃苦、肯以培育金魚為畢生事業的人,哪怕不姓徐,我也願意耐心相授祖業。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掙錢快的行業,養魚是慢性活兒,很難尋到與魚結緣之人。而對於這種海外合作我很謹慎,怕重蹈景泰藍傳統工藝流失海外的覆轍。”徐建民說。
目前讓徐建民擔憂的還有一事,就是他不能繼續用現在的漁場了。徐建民說:“現在的漁場是朋友介紹的,因為和租主認識,也沒有簽訂任何正式的契約,現在由於資金緊缺,欠著人家的房租,再加上其他因素,人家也不願意再租給我們了。”
前世輝煌“金魚徐”風光300年
我國的金魚是世界三大著名觀賞魚類之一,至今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而徐家也是在乾隆年間就開始專為宮廷飼養金魚,人稱“金魚徐”,距今也已有300多年的歷史。“早在我父親10歲時,就在中山公園從事養金魚的工作,新中國成立初期,周總理把金魚多次贈與外國元首,父親就是護送金魚出國的專業飼養家。”徐建民說起曾經的風光家史滔滔不絕。
上世紀80年代初,“金魚徐”為中國科學院遺傳研究所提供魚種,與科學家童第周、牛滿江等人共同為失傳品種做培育。徐建民的父親只有國小三年級的文化,卻寫出了一本名叫《中國金魚》的書,是第一本記錄中國金魚發展史的專著。出於傳承目的,徐建民最近也在收集資料,準備出書,書名也叫《中國金魚》。不僅如此,徐建民還在國家商標局正式註冊了“金魚徐”的品牌,並在去年2月,成功將“金魚徐”的宮廷金魚養殖技術,申報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漁場初衷恢復宮廷金魚珍貴品種
曾有一位日本留學生在中國開展會,展示的卻是京城百姓自己丟棄的“老院門墩”,身為“金魚徐”的第十代傳人的徐建民為此尤其震驚和慚愧。為完成父親的心愿,也為重振家族技藝,2004年,已經年近五十的計程車司機徐建民辭職來到順義李遂鎮,租了一個魚塘,開起了“的士漁場”。
如今,4年時間過去了,數個金魚優良品種也已經培養定型,提及“的士漁場”創業的艱辛,徐建民說:“我一直滿懷希望,想把宮廷金魚的珍貴品種都恢復起來,讓大家看到乾隆爺時欣賞過的景象,這也是我辦漁場的初衷。”
放眼一望,這裡四周都是農田,不通網路,不通電話,也沒有自來水,十分簡陋。而這還是徐建民幾經輾轉才找到的。雇不起幫手,漁場裡的所有事情就都由夫妻二人親力親為了,兩人每天4點起床,給魚換水、觀察魚況、篩選魚苗、餵食。“在這裡,老鼠、野貓、草蛇、仙鶴、白鷺什麼都有,對金魚都是威脅。”徐建民無奈地說,僅貪嘴的鳥群,一年就能讓他損失金魚上百條。而除出售金魚外,徐建民幾乎沒有其他收入,生活僅靠妻子的1000餘元退休金。
困境轉機碩士生要養金魚
就在記者採訪回京的路上,接到徐建民的電話,得知有一位30歲的碩士生、山西太原某中學教師張治,看到網路視頻介紹,慕名來到“的士漁場”。張治的父親也是一位金魚愛好者,十分支持他,希望他能成為宮廷金魚養殖技術的傳承人。
“我不要工資,只要徐老師能管吃管住,條件艱苦也能忍受。傳統的宮廷金魚養殖技術是值得我們去發展的事業,也許現階段不會像在學校的工作一樣穩定,但我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技術,不是每個人都能親身經歷的。”張治說。
但是,徐建民並沒馬上答應張治的學習要求,因為以前初來的人熱情也都很高漲,但都是在中途就放棄了,而且,“這個碩士生來養魚,有點屈才了,還是等他深思熟慮後再作決定。”徐建民說。
政協委員:政府應定期資助傳承人
對於“金魚徐”的“非遺”保護,全國政協常委王耀華認為,在國外,各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技能傳承人,都具有一定的傳承義務。比如在表演性質的“非遺”技能上,傳承者的演出場次、培養多少繼承人等,都有一定的要求。另外,這些傳承者會得到一定的榮譽和經濟資助。政府應該定期資助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如遇到困難時應給予緊急救助。但法律與制度不可能規定得很詳細,具體實施還要靠地方政府解決。
文化館:只可提供展示機會
北京朝陽文化館負責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的工作人員張鳳英說:“我們用一年時間編成的《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普查項目彙編(朝陽卷)》,直至現在全區共蒐集整理了135項非物質文化遺產。僅‘金魚徐’的考察我們就走訪了三次,分次進行拍紀錄片、照片等紀實留檔工作。對徐建民的遭遇我們也表示同情。”張鳳英說,徐建民曾向她說過自己的處境,但文化館也有自己的苦衷。張鳳英認為,文化館不可能幫助所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只能儘量給他們提供展示和宣傳的機會,而具體困難的解決還要依靠地方政府和社會各界。
李遂鎮:考慮設宮廷金魚節
而在記者就“金魚徐”面臨窘困的問題,與順義區李遂鎮取得聯繫時,李遂鎮張鎮長表示,“金魚徐”的事情鎮上很重視,他們打算在鎮裡建立“李遂生態園”,主要針對“金魚徐”的“非遺”保護。“如果順利建工,我們李遂鎮也將會有自己的特色,如:宮廷金魚節,目前正在商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