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詞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注釋
永晝:漫長的白天。
瑞腦:一種薰香名。又稱龍腦,即冰片。
消:消失,燃盡。
重陽:農曆九月九日為重陽節。
玉枕:瓷枕的美稱。
紗廚:紗帳,一稱碧紗帳。
東籬:陶淵明《飲酒詩》:“採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為古今艷稱之名句,故“東籬”亦成為詩人慣用之詠菊典故。
簾卷西風:“西風捲簾”的倒文。
黃花:指菊花。 [1]
譯文
稀薄的霧氣濃密的雲層掠起煩愁直到白晝,龍腦的香料早已燒完了在爐金獸。美好的節日又到重陽,潔白的瓷枕,輕紗籠罩的床廚,昨日半夜的涼氣剛剛浸透。
在東籬飲酒直飲到黃昏以後,淡淡的黃菊清香飄滿雙袖。別說不會消損神魂,珠簾捲起是由於被受西風,閨中少婦比黃花更加消瘦。[2]
賞析
詞的上闋寄情於景。寫的是作者在九月初九重陽節這一天的生活感受。開頭“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寫的是大清早剛起床,發現天氣陰沉沉地,作者便坐在那雕著獸形的香爐旁,看著慢慢燃著的瑞腦香來消磨一天難熬的時光,一種無可宣洩的孤寂之感相思愁緒也便從這些景語中浮離出來,每逢佳節倍思親,遍插茱萸少一人呵。我又不禁想起溫庭筠的小令《望江南》中的兩句“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腸斷白萍洲。”這兩處寫“愁”的手法皆為“移情於景”,這兩種“愁”同是女子思夫之愁,不同的意象竟然可以給我們相似的感受,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心理感應的諳合之處吧。接下兩句“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從字面意思上看是寫作者睡在碧紗廚里,枕著玉制的枕頭,半夜突然感到有點涼了。這淡淡的敘述,不假修飾,明白如話,其中寄寓了作者不知多少的悠悠思夫情,為了傳神地寫出思念丈夫不能入睡的神態,卻假言託詞天氣“涼”,何其淒婉,又何其澹泊!李清照獨“以尋常言語度入音律”,使詞的語言藝術取得了最好的效果。
詞的下闋寫的是作者飲酒賞菊的生活片段。這裡“東籬把酒”化用陶淵明《飲酒》一詩中的“採菊東籬下”,表述了作者羨慕陶淵明怡然無憂的歸隱生活。奈何在黃昏時分飲酒卻又平添了幾許煩憂,作者在借酒澆愁,可哪堪知,借酒澆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真真應了“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此後三句可謂字字珠璣。“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清風拂過,珠簾閃動,一個美麗的少婦因相思容顏憔悴,靈魂脫殼般怔怔望著漸漸枯萎的黃花,整個情節濃縮成一副電影蒙太奇久久印在我們心中。[5]
作者簡介
李清照:(1084-約1151)南宋女詞人。號易安居士,齊州章丘(今屬山東)人。父李格非為當時著名學者,夫趙明誠為金石考據家。早期生活優裕,與明誠共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蒐集整理。金兵入據中原,流寓南方,明誠病死,境遇孤苦。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閒生活,後期多悲嘆身世,情調感傷,有的也流露出對中原的懷念。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協律,崇尚典雅、情致,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並能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詞 》,已散佚。後人有《漱玉詞》輯本。今人有《李清照集校注》。 [3]
詞牌簡介
《醉花陰》是一種詞牌名,又名“九日”,雙調小令,仄韻格,五十二字。上下闋各五句。 全詞重頭五十二字,前後片各三仄韻。第三句用平腳不入韻,其餘第一、四、五句用韻。前後片第二句五言句,前人有的用上二下三句式,有的用上一下四句式,還有的前後片分別用以上兩種不同的句式,因此,此句形式可以靈活使用。通常以《漱玉詞》為準。[4]
軼事
元伊士珍《琅繯記》曾記載一段故事:“易安以重陽《醉花陰》詞函致趙明誠。明誠嘆賞,自愧弗逮,務欲勝之。一切謝客,忌食忘寢者三日夜,得五十闋,雜易安作以示友人陸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絕佳。’明誠詰之。答曰:‘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正易安作也。”可見李清照的特有的語言和細膩的心靈感受並非一般人甚至她的丈夫所能模仿。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