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乃作《酒人賦》。賦曰:‘有一物焉,陶情適口;飲之則醺醺騰騰,厥名為“酒”。其名最多,為功已久:以宴嘉賓,以速父舅,以促膝而為歡,以合卺而成偶;或以為“釣詩鉤”,又以為“掃愁帚”。故曲生頻來,則騷客之金蘭友;醉鄉深處,則愁人之逋逃藪。糟丘之台既成,鴟夷之功不朽。齊臣遂能一石,學士亦稱五斗。則酒固以人傳,而人或以酒醜。若夫落帽之孟嘉,荷鍤之伯倫,山公之倒其接?,彭澤之漉以葛巾。酣眠乎美人之側也,或察其無心;濡首於墨汁之中也,自以為有神。井底臥乘船之士,槽邊縛珥玉之臣。甚至效鱉囚而玩世,亦猶非害物而不仁。
‘至如雨宵雪夜,月旦花晨,風定塵短,客舊妓新,履舄交錯,蘭麝香沉,細批薄抹,低唱淺斟;忽清商兮一奏,則寂若兮無人。雅謔則飛花粲齒,高吟則戛玉敲金。總陶然而大醉,亦魂清而夢真。果爾,即一朝一醉,當亦名教之所不嗔。爾乃嘈雜不韻,俚詞並進;坐起歡嘩,呶呶成陣。涓滴忿爭,勢將投刃;伸頸攢眉,引杯若鴆;傾沈碎觥,拂燈滅燼。綠醑葡萄,狼藉不靳;病葉狂花,觴政所禁。如此情懷,不如弗飲。‘又有酒隔咽喉;間不盈寸;吶吶呢呢,猶譏主吝。坐不言行,飲復不任:酒客無品,於斯為甚。甚有狂藥下,客氣粗;努石棱,磔鬡須;袒兩臂,躍雙趺。塵蒙蒙兮滿面,哇浪浪兮沾裾;口狺狺兮亂吠,發蓬蓬兮若奴。其吁地而呼天也,似李郎之嘔其肝臟;其揚手而擲足也,如蘇相之裂於牛車。舌底生蓮者,不能窮其狀;燈前取影者,不能為之圖。父母前而受忤,妻子弱而難扶。或以父執之良友,無端而受罵於灌夫。婉言以警,倍益眩瞑。‘此名“酒凶”,不可救拯。惟有一術,可以解酩。厥術維何?只須一梃。縶其手足,與斬豕等。止困其臀,勿傷其頂;捶至百餘,豁然頓醒。”(河北威縣棗園鄉棗園村 時秋雲 編輯)
譯文
有一物,可使人喜悅又很可口,喝下去之後就醉醺醺、暈乎乎,它的名字是酒。它的名稱很多,功勞也很久了;可以用來宴請賓客,可以用來招待父舅;可以用來促膝攀談增進感情,可以用來合卺結成配偶;或者用它來做“釣詩鉤”,也可以用做“掃愁帚”。所以瓶中的美酒,就成了文人墨客的知己;醉鄉深入,也就成了愁人的“逃逋藪”。糟丘有樓台般高,酒器也功垂不朽。有人高興時能飲一石,學士們也說能飲五斗。
酒本來是因人相傳,而人們卻往往因酒而醜態百出。像那孟嘉喝酒,風把帽子吹掉而不知道;劉伶坐在車裡喝酒,使人扛著鍬跟著,說“死了便埋”。山簡喝酒,戴反了帽子;酒有渣滓,陶潛竟取下頭巾濾酒;阮籍喝醉,睡在鄰家女人的身邊,差一點引起誤解;張旭酒後,把頭浸在墨汁里,說是寫字如有神助。賀知章醉酒,倒在水渠里;畢竟做尚書到鄰家偷酒,被綁在馬槽之上,甚至更多的人喝醉後仿效鱉囚玩世不恭,雖然沒有損害物件,但也是缺乏德行。
至於像在雨雪之夜,月旦花晨,風清氣爽之時,老友新妓在一起風雅地相聚,鞋履交錯,賓客眾多,蘭麝發出幽香,風月充當菜餚,歌妓曼聲歌唱,賓朋慢斟淺酌。忽然清商古曲一奏,寂靜得就像沒有人一樣,文雅的笑話,也就是粲然露齒;高聲吟唱,聲音清脆動聽。這即使是一天一醉,名教也不會怪罪。
但是,有些人喝起酒來,卻嘈嘈雜雜,粗話連篇;有的忽站忽坐,高聲喧鬧,呶呶不休,勢同爭戰。勸酒的點滴都要忿爭,似乎不喝就要拔刀相向;喝酒的伸著脖子皺著眉,如同端著一杯毒藥;勸酒的一下子把杯摔碎,又把燈全部撲滅。綠色的葡萄美酒狼藉一片,毫不珍惜;這般胡作非為,是宴會中的觴令所不允許的。像這樣情況的人,根本就不如不飲。還有的人酒喝得離咽喉還不到一寸,嘮嘮叨叨還在譏諷主人吝嗇;坐在那裡就是不走,喝又實在喝不下去;如果說喝酒人沒有品行,這種人最是無行。更惡劣的,有的人喝了酒就像喝了瘋藥,氣變粗,眼睛努出,鬍鬚豎起,坦露出兩背,顛動著雙足。滿臉全是汗垢,衣服襟上全是吐出來的食物。嘴還在汪汪地亂吠,發亂蓬蓬地像個奴僕。他呼天喊地,就像李郎在嘔吐自己的肝臟;他揚手踢足,就如同蘇秦被牛車車裂一樣。最能說話的人,也不能徹底地講出他的樣子;最善於畫像的人,也無法畫出他的形象。父母前去教訓反而受辱,妻子柔弱更管不了他。 有人因為是他父輩的好友,無端地被 他罵了一頓。如果婉言相勸,他就會更加頭暈目眩。這種人可以叫他“酒凶”,實在是不可救藥。對這種人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解酒。要問是什麼辦法?只須一根棍棒。像殺豬一樣,綁上他的手腳。只打他的屁股,不傷他的頭顱,捶到一百多棍,他一下子就會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