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過去屬於內城,東四三條至八條是東城區非常重要的胡同區。剛解放的時候,東城區是由東單區和東四區組成的,這兩個地區的文化氛圍不一樣,東單區因為靠近東郊民巷使館區,所以受西方的影響比較大,這裡的文化中西交融;而東四地區則屬於中國傳統文化,王府、宅第、倉場特別多,正因為如此,帶動了周圍的商業,應運而生了許多商鋪,尤其以金融業聞名。
在朝陽門大街一帶坐落著孚郡王府,它是道光皇帝的第九個兒子的府邸,此前這裡曾是怡親王府。除了氣勢恢宏的王府外,這裡還有許多深宅大院,不少四合院都是四進院的,這說明居住者身份顯赫。過去,從通州那邊運來的糧食,不少都是經朝陽門運抵東四地區的倉場,比如海運倉、北新倉、南門倉、東門倉等,它們同時也是胡同的名字。從前,圍繞著東四牌樓坐落著京城四家重要的“銀號”,民間曾這樣形容一個富人:“頭戴馬聚源,腳踩內聯升,身穿瑞蚨祥,腰纏四大恆”,“四大恆”指的就是這四家銀號,曾經有一段時間,它們左右了京城的金融業。
北京東西走向稱胡同,南北稱街,胡同頂頭的房子一般都是鋪面房,是為在胡同里的人提供生活所需的,連成一排的鋪面房形成了一條商業街。王蘭順說,他在北京市發改委的網站上看到東四四條、五條和南鑼鼓巷(寬街往北)要擴路的訊息,看來有一些胡同又要為城市建設“捐軀”了。據悉,南鑼鼓巷是北京保存最好的一片四合院區域,非常有特點,過去這裡是一條商街,東西對稱各八條胡同,寬窄一樣,當時人們形象地稱它是“蜈蚣街”,如果擴路拆遷的話,這種風貌肯定就被破壞了,存在於歷史長河中的“蜈蚣街”將名不副實。
過去北京有句老話:“東富西貴”,說的是東城商業發達,西城貴族偏多。清朝入關以後,曾經先後封了12個鐵帽子王,其中8個住在西城,4個住在東城。清代大臣福康安過去就住在東四三條。北京的保護院落掛牌的一共是1200個,東城區占了一半,600個。東城的胡同前幾年統計是500多條,估計現在400條都不到了。過去東城北邊有一條叫“遂安伯”的胡同。在清朝“伯爵”也是一個級別,遂安伯名叫陳志,以他命名的這條胡同現在已經沒有了。在“遂安伯”胡同的南邊還有一條胡同,過去叫“無量大人”胡同,現在叫紅星胡同,這條胡同馬上也要消失了。還有位於“遂安伯”胡同西側的金魚胡同也拆了,過去這條胡同就住著一戶人,是清末著名大臣那桐,清華大學的牌匾“清華園”三個字就是他寫的。現在他的府第成了一條大馬路,只有宅子裡的亭子和假山石還孤零零地矗立在那裡。
“北京就是一個蘋果,城牆是皮,胡同和四合院是瓤,中軸線和皇宮是芯,現在皮兒沒了,瓤兒也被‘啃’得差不多了,故宮已經被包圍在高樓大廈中。”王蘭順形象地比喻著。中國建築講究“借景造園”,什剎海過去有一景,叫“銀錠觀山水倒流”,站在銀錠橋上,能看到遠處的西山,水在橋下是倒流的,現在隔著高樓大廈上哪兒觀山去啊?
在民國的時候,大約在1936年,當時的北京市工務局曾經搞過一個有關北京改良四合院的規定,給修繕胡同和四合院的人員制定的一個標準,基本上沿用了老工藝,對磚和灰等作出了明確的規定。現在出現了很多先進的材料,雖然沒有必要完全因循守舊,但要做到修舊如舊,對於有些修繕做法,王蘭順表示很難接受。“比如拿洋灰抹牆,完了再用抹子把磚縫勾出來。更有甚者,還有用塗料直接刷的,最離譜的還有刷成粉色的。好多外國人都對中國的古代建築很感興趣,難道人家來了就看這個嗎?讓人有受騙的感覺。”另外,過去有規制的四合院的倒座房(臨街的南房)是沒有窗戶的,現在有窗戶的不是後來人為增加的,就是民國晚期建的房子。為這樣的房子增加“雨搭”也是考慮到它的實用性,本無可厚非,但有些雨搭挺可笑的,上面做成一個個瓦當的形狀,中間雕的是龍。我們都知道,龍在過去可不是隨便的紋飾。還有“門鈸”,就是敲門用的響器,有些人覺得它們太舊,索性拆了換新的,新的門鈸是一水兒的仿銅獅子頭。“我覺得這主要是沒有文化造成的。”王蘭順說。胡同應該是有歷史感的,否則將失去它本身應有的味道,破敗感不等於歷史感,老胡同應該修繕,應該整治,但有些必須按照老工藝走,胡同改造不是“精裝修”。
編後:東四奧林匹克社區體育文化中心正在展出《品位東四藝術作品展》,大量的老照片和藝術作品散發著舊日老北京的生活氣息,那些殘存、正在消失和已經消失的老胡同圖片將我們拽回到往日時光中。在展廳中的一個東四地區沙盤上,我儼然看到一場“慘烈”的戰爭場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占據了沙盤的半壁江山,僅存的一半老胡同和老四合院也正在被高樓大廈從各個方向層層包圍、擊破,有的則悄悄地打入胡同內部,從裡面步步“蠶食”。也許不到最後我們誰也無法斷言這場“拆與建”的戰役結果會怎樣,但從沙盤的形勢上來看,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作為北京名片的老胡同和四合院難道要成為北京的碎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