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變
正文
中國古代文論的一種觀念,實指文學發展中繼承與革新的關係。主要見於劉勰的《文心雕龍·通變》。在當時的文壇上,“競今疏古”的風氣盛行,普遍存在著“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文心雕龍·明詩》)的傾向。劉勰反對這種偏重在形式上詭誕求奇的文風,主張“還宗經誥”,因而提出了“通變”說。“通變”並非復古,而是主張探本知源,做到“通則不乏”、“變則可久”。清人紀昀曾對此評論說:“齊、梁間風氣綺靡,轉相神聖,文士所作,如出一手,故彥和以通變立論。然求新於俗尚之中,則小智師心,轉成纖仄。……故挽其返而求之古。蓋當代之新聲,既無非濫調,則古人之舊式,轉屬新聲。復古而名以通變,蓋以此爾。”(范文瀾《文心雕龍注》引)這話深得劉勰補偏救弊的用心。不過復古和“通變”並不能劃上等號。把繼承和創新結合起來,才是“通變”精意之所在。劉勰主張革新創造,但並不過分強調革新創造,和唐代古文家還有區別。《通變》中舉枚乘《七發》、司馬相如《上林》等五例,以為“誇張聲貌,則漢初已極,自茲厥後,循環相因,雖軒翥出轍,而終入籠內”。意謂寫景狀物,古今有相同之處;前人藝術構思的結晶,往往成為後來學習的典範,不一定都有變化,而且也不可能有很大的變化。這雖是屬於表現技巧的問題,但已說明“通變”是有因有革,而不是盡變前人。所以,劉勰在《風骨》和《通變》里特彆強調繼承傳統的重要性。《風骨》說:“若夫熔鑄經典之范,翔集子史之術,洞曉情變,曲昭文體,然後能莩甲新意,雕畫奇辭。昭體故意新而不亂,曉變故辭奇而不黷。”“新意”、“奇辭”是可貴的,但要“新而不亂”,“奇而不黷”,那就必須“昭體”而“曉變”。只有明辨文體的人,才能通古今之變,雖變而不失其道。《通變》論述歷代文風的變革,說“(劉)宋初訛而新”,其所以“訛”,就是因為“近附而遠疏”,“齷齪於偏解,矜激於一致”,知新變而不知“通變”,能摛辭而不能“昭體”的緣故。其結果也必然是“習華隨侈,流遁忘反”(《風骨》)。
“通變”是一個矛盾的兩個方面。在文學發展過程中,就其先後傳承的一面而言,則為“通”;就其日新月異的變化而言,則為“變”。把“通變”連綴成一個完整的詞義,是就其對立統一的關係而說的。因此,必須於“通”中求“變”,同時又要“變”而不失其“通”,把“會通”與“運變”統一起來。劉勰講“通變”是兼顧這兩個方面的。他在《通變》正文裡強調繼承,象認“楚騷”是“矩式周人”,以及象所謂“矯訛翻淺,還宗經誥”等,都是側重繼承的;在“贊”里則強調革新,象所謂“日新其業”、“趨時必果”、“望今制奇”等。他認識到革新的重要,但重點是放在救弊上,所以在正文裡強調繼承。
“通變”是理解文學發展的一個關鍵問題,清代的葉燮在《原詩》中進一步發揮了這個道理。他用大量的文學歷史事實證明,文學演變總的說來,是向前一步步推進的,但其發展的過程來源,則有時因變而得盛,也有時因變而致衰。其所以衰,正是由於或泥古或追新而不知“通變”的緣故。劉勰的話,針對六朝而言,所以強調“參古定法”、繼承傳統的一面;葉燮則是有感於明七子“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擬古論而發的,所以強調革新的一面。救弊糾偏,用意各有不同,但基本精神卻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