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西江月·大廈吞風吐月
大廈吞風吐月,小舟坐水眠空。霧窗春曉翠如蔥,睡起雲濤正涌。
往事回頭笑處,此生彈指聲中。玉箋佳句敏驚鴻,聞道衡陽價重。
創作背景
惠洪這首小令是為黃庭堅而作的,《冷齋夜話》記有寫作此詞的由來。黃被貶宜州,在長沙與惠洪相會,盤桓一月。李子光把官船借給黃住,為人暗中譏評,黃竟帶十六口人買一小舟而居。惠洪覺得窘迫狹窄,黃笑著說:“煙波萬頃,水宿小舟,與大廈千楹、醉眠一榻何所異?道人謬矣。”於是乘舟離去。後來惠洪聽說黃留在衡陽作詩寫字,就寫了這首詞寄給他(見《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第四十八引)。
作品賞析
這首詞的主旨在於讚美黃庭堅的為人。上片從舟宿情況落筆,化用庭堅之語以贊庭堅,表現他胸襟爽朗,氣度不凡。“大廈”、“小舟”,一大一小,相映成趣,對照鮮明,反差強烈。“吞風吐月”、“坐水眠空”,造語奇警,引人遐想,使人頓覺神清氣爽,塵俗盡消。“風”、“月”、“水”、“空”,各具丰神,境界宏闊;“吞”、“吐”、“坐”、“眠”,生動有力,氣魄雄渾。字字敲打得響,字字光采照人。既是於“煙波萬頃”之中泛彼小舟以為浮宅的真實寫照,更是舟中主人襟懷坦蕩、大度容物、飄逸出空、氣概不凡的藝術反映。“霧窗春曉翠如蔥”,添上四圍春色,更可以烘染美的情趣。“霧窗”,切合“水宿”之境,描寫準確、形象。“蔥”,淡淡的青綠色。表現出青山綠水,生意盎然,春日之展,朦朧可愛。其境幽美如此,其人之清雅可想而知。“睡起”與“春曉”呼應,而“雲濤正涌”,既是狀寫晨風興波、雲海生濤的實景,又寓舟中主人之高品:既如雲飛天外,卷舒自由;又似濤生江面,奔騰自在。句句表現舟行水宿之奇趣無窮,卻句句見出舟中主人的高標出塵,豪情絕俗。
下片從留住衡陽著眼,贊其文思過人,才華出眾;緊承人品,又贊文品,極表推崇欽佩之誠意。“此生”、“往事”,實有所指。在惠洪看來,黃庭堅在政治上、文學上都卓有成就,是以名重當世。其被貶宜州,本系遭人構陷,並非真有罪愆。何況即使在流放途中,依然豪情不改,依然受到時人的推許。宦海浮沉,本來無足縈懷;詩文自娛,卻可傳世不朽。是以回想過去,足可自慰,因而怡然自樂;雖到晚年,無愧此生,是以嘆而不悲。“回頭笑處”,“彈指聲中”,要表現的正是這種感受,而且能夠造成豁達雍容、風範可欽的強烈印象。可見黃在衡陽時,求詩索字者不絕於途,實非偶然。“玉箋”,潔白精美的紙張。“佳句”,詩文中的警句。以美襯美,其美愈顯。“驚鴻”,驚飛的鴻雁,形容迅速,這裡比喻文思敏捷,以見才華之高。左思寫《三都賦》,洛陽為之紙貴。後用來形容文章風行一時,人以先睹為快。“價重”,巧用此典而不著形跡,雖是寫實,確也有不勝景慕和欣慰之感。全詞於黃流放途中,仍極贊其風流高雅,不以患難易節,見詞品也見交情,這點頗有可取。
惠洪名播詞林,並非無因。前首寫衷情,發婉約之音,苦痛愴悲,令人心情為之戚戚。這裡作快語,盡豪放之致,則逸興遄飛,令人胸襟為之豁然。所謂“才人伎倆,真不可測”,其實就是善於體察物性人情,並具有適應於不同情境表達需要的藝術表現力而已。
作者簡介
惠洪(1071一1128),一名德洪。號覺范,俗姓喻(一說彭),筠州新昌(今江西宜豐)人。元祜四年(1089)試經於汴京天王寺,得度,先後依宣秘大師、真淨禪師。後入清涼寺為僧。以醫識張商英,又往來郭天信之門。政和元年(1111),張、郭得罪,他被決配朱崖。能畫梅竹,尤好詩詞,與黃庭堅相識。有《石門文字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