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資料
1907年出生在湖北光化縣袁沖鄉的一個書香門第,1969年3月18日袁震被迫害致死。10月,吳晗被迫害致死。
愛情生活
萬金難買生死情——記吳晗、袁震夫婦的愛情生活
吳晗同志的道德、文章,世人廣為傳頌,但他在個人生活方面的崇高品格卻很少為人所知。他一生揮毫不輟,發表了大量文章,卻很少提到個人生活。在提倡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今天,吳晗、袁震夫婦患難與共、至死不渝的崇高愛情,為年青一代樹立了優秀榜樣,也使老一輩親友緬懷欽敬不已。
袁震,十來歲就在故鄉湖北老河口市參加了五四運動,是擔任當地國貨維持會會長父親的好幫手。她和一大批青年學生,熱情宣傳愛國道理,大力抵制日貨。1921年她考入武昌女子師範學校,即在董必武、陳潭秋、劉子通等革命先驅的影響下,接受了先進思想。我們姊妹帶頭剪掉長發引起的“頭髮的風波”,使校長氣急敗壞,大罵我們“驚世駭俗,有傷風化”。我們姊妹同另外五位女生被開除學籍。1922年,袁震為湖北女子參政協會起草了《成立宣言》。1925年,袁震以優異成績考入國立武漢大學中文系,因交不起學費,只得到女子師範充當職員,學校當局又說她是個“危險人物”而解聘。1930年,她又考入國立清華大學,讀到四年級時得了肺病,被迫停學。正在她身患重病又不名一文的時候,吳晗來到了她的身邊。當時她已27歲,吳晗25歲。吳晗對這個纏綿病榻的姑娘一往情深,非常欽佩,坦率地向她表示了愛慕之意。袁震不願意拖累這個才華出眾的年輕人,沒有接受吳晗的愛情,但吳晗仍然不斷來找袁震。真的禍不單行,袁震肺病之外,又加上了骨結核病,被一副石膏殼固定在病床上,飲食起居都不能自理。感情稍不堅定的人,對這樣一位朝不保夕的姑娘,早已避之猶恐不及;但是,吳晗對袁震的愛情更深了。這時候,也正是吳晗青雲得志的當口,他同時得到了學術界兩位名人——胡適和蔣廷黻的青睞。在吳晗畢業的時候,爭相要把他羅致門下,胡適再三要吳晗到北京大學任教,蔣廷黻就破格提升吳晗為清華大學教員。像他那樣一位學有專長的青年學者,要找一位富家美女易如反掌。但吳晗精誠專一,絕不旁騖,他到袁震的病榻前的次數更多了,立談的時間更久了。由於袁震被固定在高高的病床上,吳晗只有立著才能同她談話,但他毫無倦意,一談就是一兩個小時。袁震要喝水,吳晗就把一根玻璃管遞給她,替她捧著水杯,喝了水又談,用愉快的談話,減輕她肉體的痛苦。他們談些什麼呢?絕大部分是對理想的探求,時勢的分析,學問的研究。袁震由於較早地接受了初步的馬克思主義教育,加上她博聞強記,思路開闊,因而在各方面都能發表清新的意見,尤其在吳晗專攻的歷史學領域,袁震依據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往往能提出獨到的見解,這一切使吳晗非常佩服。記得有一次討論一個學術問題,吳晗引證了他當時很尊重的“適之先生”的觀點,但這個觀點卻被袁震駁倒了,吳晗心悅誠服,認為難得。袁震笑著說:“你怎么老是在胡適面前矮三尺呢?”吳晗哈哈大笑,說:“那么,我在袁震面前就矮了一丈!”多年以後,吳晗對我和陳郁同志說:袁震對我傾向黨、傾向革命、皈依馬列主義起了很大作用。然而,當年的袁震卻是一個失學失業、貧病交迫的姑娘。
吳晗在北平找了一位癱瘓在床的姑娘做未婚妻,急壞了家鄉的老娘。普天之下,哪個母親不關心兒子未來的幸福?母親立即馳書北平,堅決反對這樁婚事,吳晗婉言奉稟,極力稱讚袁震的人品學識。母親心急如焚,千里迢迢從浙江義烏鄉下趕到北平,她要親眼看看使兒子如此眷戀情深的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吳晗深知,這種不愉快的見面只會加深雙方的痛苦,他只得違心地聲稱,袁震的健康大有起色,剛剛動身到外地療養去了。母親見兒子對這個姑娘如此敬愛,如今她又可以“動身”到外地療養,健康狀況當不像傳聞的那樣嚴重,只好帶著滿腹疑慮回鄉下去了。
吳晗剛剛畢業,雖然被破格提升,每月有80塊銀元的工資,但他要分出一半給袁震治病,又要寄錢奉養老母,還要擔負兩個在大學讀書的弟妹的費用,其艱難拮据,可以想見。幸虧他才思敏捷,筆鋒犀利,有一部分稿費收入,藉以維持生計。
袁震也是別具慧眼,識英雄於莘莘學子之中。她同吳晗認識之前,中學時代就堅決廢棄了同一個家財萬貫的獨養公子的婚約,接著又謝絕了清華大學教務長、一位年輕的留美博士的追求,而把自己的純潔的愛情,獻給了尚未成名的吳晗。後來,吳晗學問日增,聲譽益高,他對袁震的愛情也愈篤。
兩地書信不絕,安慰鼓勵,情詞真切,互相增加了在逆境中奮鬥的勇氣。吳晗在國民黨白色恐怖下進一步靠近了黨的組織,在高級知識分子中進行抗日統戰工作,同時發表了一系列具有高水平的學術著作。袁震也在吳晗執著的愛情的鼓勵下,對生活充滿了信心,終於可以從病床上下地行走了。吳晗關山萬里把袁震接到昆明。吳晗的母親這時也到了昆明,當她見到面色蒼白、步履艱難的未婚兒媳時,大吃一驚:這樣的姑娘豈是兒子的配偶?她老人家心地善良,她在袁震面前強忍悲痛,好言相勸。但她對兒子如此固執地對待自己的終身大事,非常傷心。她痛哭流涕地對吳晗說:“這個姑娘端莊大方、彬彬有禮,是個好姑娘,但她已病成這個樣子,又不能生育,你怎么能同她結婚?只要你答應不同她結婚,我可以把家鄉的房屋、田產全部變賣了替她治病,替你盡心!”吳晗滿含熱淚地對母親說:“您完全錯了!我們相愛,是因為我們今生今世互相不可缺少,我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沒有我,這種同生共死的感情,是一萬兩黃金也買不到的!”忠貞之士,金石之言,真是萬金難買生死情!
袁震的身體雖有好轉,但行走仍要人攙扶,日常生活還不能自理。吳晗當時已是著名教授了,但由於物價飛漲,貨幣貶值,生活十分清苦。然而,他還是滿懷喜悅地照料著袁震,做飯、洗衣、挑柴、擔米,都是吳晗親自動手。他當時既要教書,又要寫作,還要從事黨交辦的工作,奔波勞累,緊張異常,唯一的休息就是在晚飯後扶著袁震在鄉間小道上散步。晚上,他把袁震扶上病床之後,又揮筆著述了。在吳晗的精心照料下,袁震慢慢地可以自己走路了,慢慢地可以照料自己的日常生活了,慢慢地在臉上有了些紅潤的顏色了。1939年,他們在昆明結婚了,一雙患難情侶,終成眷屬。
袁震康復之後,仍然充當吳晗的好幫手。可以說,在吳晗發表的每一篇文章中,都有著袁震的心血。我至今不能忘懷他倆一字一句推敲每篇文章嚴肅而又親密的情景。國內外許多人都知道中國著名歷史學家、文學家吳晗的大名,但很少有人知道在他的身邊有這么一位學識淵博、見識獨到的“家庭學術顧問”。
全國解放後,吳晗參加了北京市的領導工作,工作更忙了,名聲也更大了,但他對袁震的感情更深了。有一次北京市軍管會幾位領導人一起飲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吳晗大醉而歸,第二天還不能同袁震一起商定一篇文稿。袁震在批評了吳晗飲酒誤事之後,心想其他領導同志也應當注意類似問題,於是,她提筆給軍管會主任聶榮臻同志寫了一封信,提出了從吳晗飲酒誤事想到其他領導同志切莫飲酒誤事的建議。聶總看了信很高興,稱讚吳晗有位好夫人!這是袁震同吳晗結婚後唯一的一次“干預外事”。
陳郁同志是地地道道的工人出身的革命家,吳晗同志是鼎鼎大名的高級知識分子。他們之間友誼很深。陳郁同志在北京工作期間,吳晗經常邀我們一起去玩,他們談笑風生,詼諧融洽,情同手足。我打趣他們說,你們兩位是不是算得上工農分子與知識分子相結合的典型?!吳晗風趣地說,他這個工農分子留過學、當過技師,知識化了。可惜我這個知識分子還沒有徹底工農化!
1969年,吳晗夫婦先後不幸去世了,兩個人去世的時間前後只隔六個月!他們結合於顛沛流離之中,死亡於沉冤未白之時,真是同生共死的患難夫婦,言之令人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