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唐李白
詩詞正文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粟。
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無嫌猜。
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
行路難,歸去來。
注釋
“大道”;人間大路如同青天一樣開闊,但我卻偏偏找不到出路。
社中兒:社是古代基層的行政單位,二十五家為一社。此處泛指里巷。社中兒是指市井小人。赤雞白狗:指當時鬥雞走狗之類的賭博活動。梨栗:賭注籌碼,此代指蠅頭小利。
彈劍作歌:《史記·孟嘗君列傳》記:戰國時齊公子孟嘗君門下食客馮諼,曾屢次強劍作歌埋怨自己的生活不如意:“長鋏歸來乎,食無魚”,“長鋏歸來乎,出無車”。“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後因以“強劍”或“強鋏”喻生活因窘,求助於人。曳裾王門:《漢書·鄒陽傳》:飾隔之心,則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乎。曳裾,牽起衣服的前襟。這一種卑躬屈人的樣子。不稱意:不如意。這兩句是說乾謁權貴仰食於人是很痛苦的。
笑韓信:《史記·韓信傳》記:韓信是淮陰人。準陰市市井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苦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眾辱之曰:信能死,剌我。不能死,出我胯下”。韓信竟蒲伏出其胯下。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準陰在今江蘇,市井,古代群聚買賣之所。
忌賈生:《史記·屈原賈誼列傳》記:天子欲使賈誼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洛陽之人,年少初,專欲擅權,紛亂諸學”。於是天子後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為長沙王太傅。
燕家重郭隗:《史記·燕召公世家》:燕昭王告訴郭隗欲致士興國。郭隗讓他從自己開始。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宮而事之。此後樂毅、鄒衍、劇辛皆來,士爭趨趙。擁彗:拿著掃帚在人前掃地引路,以示對人的尊重。此事參見前陳子昂《燕昭王》注、折節:屈己下人。
輸肝剖膽:獻出肝膽,喻竭誠盡力。效英才:以英才相報效。
黃金台:見前陳子昂《燕昭王》注。這兩句意思是燕昭王已死,今日無人仿效也。
作品賞析
【注釋】: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這個開頭與第一首不同。第一首用賦的手法,從筵席上的美酒佳肴寫起,起得比較平。這一首,一開頭就陡起壁立,讓久久鬱積在內心裡的感受,一下子噴發出來。亦賦亦比,使讀者感到它的思想感情內容十分深廣。後來孟郊寫了“出門如有礙,誰謂天地寬”的詩句,可能受了此詩的啟發,但氣局比李白差多了。能夠和它相比的,還是李白自己的詩:“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這類詩句,大概只有李白那種胸襟才能寫得出。不過,《蜀道難》用徒步上青天來比喻蜀道的艱難,使人直接想到那一帶山川的艱險,卻並不感到文意上有過多的埋伏。而這一首,用青天來形容大道的寬闊,照說這樣的大道是易於行路的,但緊接著卻是“我獨不得出”,就讓人感到這裡面有許多潛台詞。這樣,這個警句的開頭就引起了人們對下文的注意。
“羞逐”以下六句,是兩句一組。“羞逐”兩句是寫自己的不願意。唐代上層社會喜歡拿鬥雞進行遊戲或賭博。唐玄宗曾在宮內造雞坊,鬥雞的小兒因而得寵。當時有“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狗勝讀書”的民謠。如果要去學鬥雞,是可以交接一些紈袴子弟,在仕途上打開一點後門的。但李白對此嗤之以鼻。所以聲明自己羞於去追隨長安里社中的小兒。這兩句和他在《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中所說的“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坐令鼻息乾虹霓”是一個意思。都是說他不屑與“長安社中兒”為伍。那末,去和那些達官貴人交往呢?“曳裾王門不稱情,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即拉起衣服前襟,出入權貴之門。“彈劍作歌”,用的是馮諼的典故。馮諼在孟嘗君門下作客,覺得孟嘗君對自己不夠禮遇,開始時經常彈劍而歌,表示要回去。李白是希望“平交王侯”的,而現在在長安,權貴們並不把他當一回事,因而使他象馮諼一樣感到不能忍受。這兩句是寫他的不稱意。“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韓信未得志時,在淮陰曾受到一些市井無賴們的嘲笑和侮辱。賈誼年輕有才,漢文帝本打算重用,但由於受到大臣灌嬰、馮敬等的忌妒、反對,後來竟遭貶逐。李白借用了韓信、賈誼的典故,寫出在長安時一般社會上的人對他嘲笑、輕視,而當權者則加以忌妒和打擊。這兩句是寫他的不得志。
“君不見”以下六句,深情歌唱當初燕國君臣互相尊重和信任,流露他對建功立業的渴望,表現了他對理想的君臣關係的追求。戰國時燕昭王為了使國家富強,尊郭隗為師,於易水邊築台置黃金其上,以招攬賢士。於是樂毅、鄒衍、劇辛紛紛來歸,為燕所用。燕昭王對於他們不僅言聽計從,而且屈己下士,折節相待。當鄒衍到燕時,昭王“擁篲先驅”,親自掃除道路迎接,恐怕灰塵飛揚,用衣袖擋住掃帚,以示恭敬。李白始終希望君臣之間能夠有一種比較推心置腹的關係。他常以伊尹、姜尚、張良、諸葛亮自比,原因之一,也正因為他們和君主之間的關係,比較符合自己的理想。但這種關係在現實中卻是不存在的。唐玄宗這時已經腐化而且昏庸,根本沒有真正的求賢、重賢之心,下詔召李白進京,也只不過是裝出一副愛才的姿態,並要他寫一點歌功頌德的文字而已。“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慨嘆昭王已死,沒有人再灑掃黃金台,實際上是表明他對唐玄宗的失望。詩人的感慨是很深的,也是很沉痛的。
以上十二句,都是承接“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對“行路難”作具體描寫的。既然朝廷上下都不是看重他,而是排斥他,那末就只有拂袖而去了。“行路難,歸去來!”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只有此路可走。這兩句既是沉重的嘆息,也是憤怒的抗議。
這首詩表現了李白對功業的渴望,流露出在困頓中仍然想有所作為的積極用世的熱情,他嚮往象燕昭王和樂毅等人那樣的風雲際會,希望有“輸肝剖膽效英才”的機緣。篇末的“行路難,歸去來”,只是一種憤激之詞,只是比較具體地指要離開長安,而不等於要消極避世,並且也不排斥在此同時他還抱有它日東山再起“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幻想。(余恕誠)
作者簡介
李白(701年2月28日—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中國唐朝詩人,有“詩仙”之稱,是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漢族,祖籍隴西郡成紀縣(今甘肅省平涼市靜寧縣南),出生於蜀郡綿州昌隆縣(今四川省江油市青蓮鄉),一說生於西域碎葉(今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逝世於安徽當塗縣。其父李客,夫人有許氏、劉氏等四位,育二子(伯禽、天然)一女(平陽)。存世詩文千餘篇,代表作有《蜀道難》、《行路難》、《夢遊天姥吟留別》、《將進酒》等詩篇,有《李太白集》傳世。公元762年病卒,享年61歲。其墓在安徽當塗,四川江油、湖北安陸有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