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自天涯文學《紅樓隱士甄》第二章之“問誰幻入華胥境”。
新紅學開創者,秘藏甲戌本幾十年的胡適先生,曾提出這樣一個思考方向——智通寺楹聯出現兩次!
是啊,“無閒文贅筆”“、一字不可刪一字不可改”的《石頭記》,為何要重複“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胡適先生為何要在臨終前說出“紅學無學”?被公認為20世紀三大顯學之一的“紅學”不可能“無學”,也的確“無學”!
蒙回前:春困葳蕤擁繡衾,恍隨仙子別紅塵。問誰幻入華胥境?千古風流造孽人。萬種豪華原是幻,何嘗造孽,何是風流?曲終人散有誰留,為甚營求?只愛蠅頭!一番遭遇幾多愁,點水根由,泉涌難酬!
寶玉想睡中覺,秦氏先帶他到上房內間,因他不喜那幅畫和對聯的內容,一群人只得退出,秦氏隨即把他帶入自己的臥房。這個舉動,在當時來講,是非常出格兒的,然而,秦氏、寶玉卻都不以為意。矛盾與荒唐,意味什麼?
寶玉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此處批語:“刻骨吸髓之情景,如何想得來,又如何寫得來?”對看後文,非常明顯呼應“一縷幽香”和“群芳髓”,說明此處同幻境存在關聯。
海棠春睡圖——唐寅
楹聯——秦太虛
嫩寒鎖夢因春冷,[批語:艷極,淫極!]
芳氣籠人是酒香。[批語:已入夢境矣。]
寶玉非常高興,望著誇張的陳設,擁著秦氏的繡衾,想著秦氏其人的風流裊娜,終於甜甜睡去,人間生活和仙界景象,在此刻出現交集。寶玉,別紅塵,幻入華胥,來到太虛幻境,看到士隱當年所見過的對聯……
情節流動到這裡,姑且過濾掉“政治迷霧”,並按下暫停鍵。“海棠春睡圖”的“春睡”,似乎充滿“情SE”暗示;畫家唐寅,更可對看薛蟠“庚黃”的笑話,似乎也能同“情SE”沾邊。但是,楹聯如何沾邊“情SE”?如果作者意在暗示“夢境”,“好香”足矣,接下來自然入夢。莫非,“夢”才是真的“淫”?
秦情諧音,“秦情”如何“虛”?此楹聯在可卿住處,是秦可卿“太虛”,還是秦可卿所在的賈府“太虛”?是秦可卿之情“太虛”,還是什麼“太虛”?眾多疑問,看似荒唐……
燃藜圖——畫圖人,石頭“未看清”。
楹聯——書寫者,石頭“未交待”。
世事洞明皆學問,
人情練達即文章。
楹聯下方有批語:“看此聯極俗,用於此則極妙。【蓋作正因】古今王孫公子,劈頭先下金針。”
如此警醒“王孫公子”賈寶玉,未免太過。劈頭下針,是會死人的!此書無閒文,“極俗”即反語“不俗”,“不俗”、“極妙”如何體現?似乎又無從下手,不妨再把目光投向“華胥境”。
士隱出家以前,夢到的地點、楹聯,竟原封不動出現在寶玉夢裡,太奇怪了。楹聯呼應楹聯,楹聯呼應圖畫,說明寶玉在可卿房裡看到的圖畫、楹聯,一定有問題。
“燃藜圖”,講述的是神仙勸學的故事,裡面的符碼暗示非常明顯——“神仙”、“勸學”。“勸學”的對象可能有很多,若從這一回來看,自然指寶玉,那么,畫中勸學的“神仙”是誰?神仙勸學和這楹聯之間有什麼聯繫?“華胥境”里也有神仙和楹聯,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聯?
既然第一回的對聯與此回的楹聯,存在呼應,不妨摘錄前五回里出現的所有楹聯,並留下與神仙、勸(人)學、甄士隱和賈寶玉相關的楹聯,看一看會發生什麼。
A第一回: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士隱夢太虛幻境)
B第一回: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雨村吟誦,與神仙、勸學無關,不留)
C第二回: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雨村見於智通寺,有勸人意味,留下)
D第三回: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榮禧堂。與神仙、勸學無關,不留)
E第五回: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可卿上房,涉及神仙、勸學,留下)
F第五回: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可卿臥房,與神仙、勸學無關,不留)
G第五回: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寶玉夢太虛幻境)
剩下A、C、E、G。A與G相同,合併。再按照出現的先後順序,豎排如下:
人眼無——假身世
情前為——作後事
練無有——真有洞
達路處——時餘明
即想有——真忘皆
文回還——亦縮學
章頭無——假手問
上述探究“神仙勸學”的過程即“縮學”……
如此明顯卻又極端複雜的“藏頭藏尾迴文聯”,都以士隱為出發點,怎會與他無關?甲戌本第二回中的“淚筆”,更明顯暗示“傍”、“內有舊人”、“慢正生道”……甄士隱,只能在這裡!作者的十年辛苦不尋常,藉由士隱這個“假身”,在智通寺里一夢風月荒唐。
十二回回前有這樣的詩句:“有朝敲破蒙頭瓮,綠水青山任好春”。作者為“青”戴了一個大號“蒙頭瓮”,如果不敲碎,只能看到書的正面;敲碎“蒙頭瓮”,就能看到智通寺里“無眼前無路”的士隱,就能看到“假身後有餘”的作者,就能看到“蒙頭瓮”內側的“無頭章”、“假手問”,就能看到石頭記里的“假身世”和“無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