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介紹
1《蔡金興:躬耕硯田四十年》(2010年載於蘇州日報)
筆硯精良,人生一樂。品硯之精良與否,一看質,以其實用;一看工,以其美觀。
蘇州靈岩山產山村石,為知名地方硯材,乾隆帝讚譽有加,《西清硯譜》將山村硯列入正冊,僅次於端歙。蘇州制硯傳統悠久,宋明時期硯作便有極高的造型水準,到了清代,專諸巷顧二娘名聞朝野,蘇州制硯聲望位居全國之最。此種地位,正與蘇作造型理念的領先相契合——品鑑硯作水準高低,不在雕龍畫鳳,精細瑣碎;蘇作崇尚簡約文雅,格調很高。蔡金興從14歲開始刻硯,長伴著刻刀和粉塵,至今已40餘年。觀其硯雕,工藝精湛,形制典雅,流露醇正的蘇工氣息,可以細細品味。歸納蔡金興作品,粗略可分兩類,一為素硯,二為花硯。
先說素硯。老子云:樸素,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作為文房之器,素硯的簡美嫻靜,足以令再多的花哨與繁瑣黯然失色;正如山中高逸之士,其氣質絕
非俗艷婦人所能比擬。素硯集大成者為宋代,在中國歷史上,這個時代的藝術最具文人品位,當時設計的硯台造型更是淋漓盡致闡釋著這樣的氣質。宋代素硯,不在乎局部具象的雕刻,但線與面的構成卻大有講究。
觀蔡金興之素硯,似有古人範本,又不盡模仿古人;似為自創,又總能古韻瀰漫。抄手硯、風字硯
、淌池硯……這些樸質的名詞,在他刀下得到了美好的詮釋。他對這些傳統硯式所作的改變和調整,總能合乎法度:大小、長短、高低、弧與線、堂與池,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再說花硯。如果說蔡金興的素硯展現著硯之氣韻和風骨,體現出他的審美素養和創作功力,花硯則更多呈現作者的個人面貌和情感寄託。所謂“花硯”,實則“花”而有度,不失硯之本來面目,而是依託硯的池、堂、原石形狀進行設計和雕琢,由此表現硯雕工藝特有的美感。對於材質上佳的端硯,他只是略作雕飾,以尊重材料為原則,作品情趣盎然,設計獨特,給人大氣之感;而蠖村石的處理,則不惜刀工,精準表現肌理和質感,更為細緻。
蔡金興此類花硯,題材多取自生活;農村所見之物,概可入硯。中國古代文人講究晴耕雨讀,農本精神滲入骨髓,而這事實上只是一種理想狀態,真能下田勞作的文人士大夫又有多少?只是,那份嚮往終究是存在的。或許也因此之故,作為文人藏用之物,硯台至少明代晚期就有農家題材出現。蔡金興自小紮根農村,不喜燈紅酒綠應酬交際,保持著樸質秉性,農村中的美好事物更讓他心有所感,反映在藝術創作中,他也偏好此類題材。於是,無論是古硯演化而來的笸籮、草鞋,還是自創的玉米、瓜果,或者是水牛、青蛙、鳴蟲,都信手拈來融入硯中;象徵著生機和力量的竹筍,各不相同的造型更是設計十餘件之多,可見因寄所託,情之所屬。這些作品,兼具海派之精細與蘇作之大氣,雅俗共賞。 (來源:蘇州日報)
2《蔡金興:在藏書的地方斫硯》(2014年7月11日載於蘇州日報 作者:葉志明)
靈岩山古稱“硯台山”,山後本沒有路,現在的一條被灌木覆蓋的小路是制硯人採石走出來的。2011年的酷暑,我隨蔡金興大師沿著古人的足跡,走進了這條辟幽的古徑。探密“硯台山”在漢、唐、宋、明、清、民國的往事,探究靈岩山的硯石被皇家欽定為“雘村石
硯”的由來,尋覓一方由“雘村石硯”記錄的蘇州手藝輝煌的影子。
諸如端、歙等石,記載開採的歷史為唐代,史料並沒記載哪種硯石是漢代開採的,而蘇州的雘村石不僅可追溯到漢乃至更早,而且開採歷史從未中斷,在製作工藝上同樣達到了很高水準,這在中國硯史上是獨一無二的。“雘村石硯”作為一個至今仍在生長、延續的制硯流派,不為更多的人們了解,不能不說是件憾事。
在“雘村石硯”的原產地,追憶上世紀70年代藏書硯台廠的故事,已是逝者如斯!我欲採訪調查的有些民間藝人,有的開羊肉店,有的種苗圃,有的已經進城成了城市人,他們所負載的民間藝術及其絕技,雖也多少有所傳襲,但畢竟無可挽回地隨之湮沒無聞了!那些曾經一度聞名中外的“雘村石硯”,散落在世界各地,遺憾的是他們來不及鑿上印款就被時間的塵埃覆蓋了。所幸的是在藏書發現了蔡金興,一位孤獨地守望硯田的人,是他填補了藏書斫硯在20世紀70年代至今這段歷史上斫硯藝術的真實影像!
幾年前,蔡金興被江蘇省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硯刻傳承人,面對這份遲到的榮譽,他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雘村石硯”那天然卓爾不群的品質深深觸動了他的內心,憂的是雘村石硯現在不幸的“遭遇”,因為具有千年歷史的“雘村石硯”技藝,前有古人,但後來者寥寥可數。
藝術似乎永遠是一場孤獨者披荊斬棘的跋涉和千辛萬苦的朝聖,蔡金興就是這征途中特立獨行藝術創作中的佼佼者。2008年後,蔡金興的藝術成就倍受關注,但他仍不事張揚,心無旁鶩,每天在“慧石居”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過著古代“藏書”文人的耕讀生活。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在變,首先是蔡金興的新作常讓我覺得他一直在變,不是變得面目全非,而是變得更清晰、更親切,更讓人怦然心動,更富有個性。其次是他給我的那種渾樸無華、元氣沛然的氣息愈加強烈了,那是一種慵懶而飽滿的靜謐,就如“於無聲處聽驚雷”的勃發前的安靜。
在“硯台山”,靜靜地坐在時間的肩頭,深深地感受古徑的歷史,震撼和崇敬中我們愈發感到責任的重大;靜靜地坐在“慧石居”,我們可領悟蘇硯藝術的沉渾奇崛、方剛雄強、厚重古拙、宏拔豪健和簡淡高素、腴潤清逸、幽約深婉、秀娟酣暢……從中可見吳地文脈的延續、師承的足跡、古風的影響、時代的烙印。為此感謝蔡金興大師,是他幾十年如一日地與硯石相知相守,不僅成全了收藏圈對蘇硯的饕餮,也成全了自己對斫硯的不離不棄。
3 《吳中第一刀》(2004年12月載於人民日報)(作者:安健)
數年前與友人一起去蘇州藏書鎮慧石居蔡金興處,我帶去一方杭州買的端硯佳材請他施刀,還帶去一隻綠端鼓形硯,硯的邊沿已碎裂,請老蔡修補,他曾為蘇州文物商店修補舊硯達二十年之久。
說起“藏書”這地方,人們只知道藏書的羊肉好吃,每到秋冬季,江南一帶的城鎮都有寫著“藏書羊肉”的小店,生意很好。據了解,在藏書鎮近3萬人口中,每年冬季大約有4000多人從事羊肉生意,其中大部分外出經營,足跡遍布蘇州、無錫、上海、南京等地。藏書鎮除了羊肉店之外,路邊還有許多製作硯台、石壺的小店。但外地人知道的不多,名聲不大。其實藏書鎮製作硯台歷史十分悠久,始於三國,盛於唐宋,唐朝詩人皮日休、陸龜蒙詠“太湖硯”之詩篇即指藏書鎮硯台。宋代米芾《硯史》記載,靈岩山下有蠖村(今藏書鎮一帶),世代以挖石刻硯為業。清代《西清硯譜》亦收錄有蠖村石澄泥硯五方,其中三方是宋硯。其石質與四大名硯中的“澄泥硯”極為相似,石中亦有金屬砂粒,亦有鱔魚黃、蟹殼青、蝦頭紅等石品,所以也被後世稱作澄泥石硯。
藏書鎮是個有文化的地方,“藏書”之名,即來自西漢時代的會稽太守朱買臣讀書與藏書之傳說。武人愛劍,文人愛硯。文人輩出的蘇州及吳中一帶,素與硯台有緣。講到硯台,人們都會提到廣東端硯和安徽歙硯,但若論制硯刻硯的技藝,卻是吳中巧匠獨領風騷。清代吳門顧氏為硯雕世家,顧道人、顧德麟、顧二娘、顧公望,四代皆為硯雕高手,尤其是顧二娘硯雕技藝之精湛,更是一時無二。民國和解放初期,蘇州地區最大的制硯群體就在藏書鎮,因為附近的山石適合制硯。據《蘇州市志》介紹,解放初期,蘇州市內制硯作坊有許多家,1956年還成立了硯台生產合作社,年產硯台近10萬方。但後來隨著上等硯材的逐漸匱乏;書寫工具變革後,用硯和愛硯之人日益減少,藏書鎮刻硯的人也漸見稀少。象蔡金興這樣守望硯田,默默耕耘近四十年的“硯痴”,在藏書鎮已是鳳毛麟角。有些人已放下刻刀改投他行,或開店賣羊肉了。
蔡金興出身於一個石雕世家,他十二歲就開始從父學習刻石,15歲進藏書硯台廠,後又一直在廠里擔任技術指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蘇州文物商店委託他長期為刻店制硯並修補古硯,一時名揚姑蘇。他修補古硯近二十年,接觸過各種石質的硯台,練就了一手辨別硯石的本領。據說顧二娘能以足辨石,蔡金興雖無此神技,但只要石一上手,即能辨其石質,斷其優劣。一些做舊偽造的贗品,一過眼,他馬上就能找出破綻,並指出其中的奧妙曲直,因為他就是這方面的高手。做舊和仿製古硯是老蔡的拿手好戲,當年他曾為蘇州文物商店仿製過許多古硯,外銷給外國人,因為真正的古硯是不能出口的。老蔡仿製最多的是清代顧二娘的“笸籮硯”、“草鞋硯”,還有近現代硯雕大師陳端友的“九龜荷葉硯”、“蘑菇硯”(又稱“菌硯)、“蟬形硯”等。一些出版的古硯圖錄中,就有他仿製的顧二娘“笸籮硯”,作為真品介紹。還有某收藏雜誌曾刊出一位藏家的明代“雲溪紋硯”,其實這是老蔡二十年前製作的“高仿”古硯。蔡金興仿古做舊的硯台,雖然能以假亂真,但他從不以假充真,矇騙他人,從未把仿品當真正的名硯賣,而是明白告訴買家是仿品,雖然這樣賺錢不多,但這是他做人的底線,他的身上絲毫沒有商人習氣。他告訴我,他賣給別人一方1000元的硯台,別人一轉手賣了5000元,兒子知道後說他不懂市場經濟,他說並不是不懂,而是他不會整天追著市場轉,他認為該值多少就多少,他就是這樣一個本分淳樸的人。
據老蔡自稱,他修補舊硯有一手絕活,曾有一人請他修補一隻明代的石筆洗,已嚴重開裂,面目全非。似乎很難修補,主人也沒有信心。但經老蔡修補後,則天衣無縫。
老蔡告訴我,家人都叫他是“石痴”,他說家中到處都是硯石,其它沒什麼值錢的。好在他的妻子也是同行,亦能刻硯制壺,所以能理解他,而且還是他藝術創作上的好幫手。老蔡的許多作品都是經她妻子最後打磨處理的,她也是老蔡作品的第一個欣賞者和評判者。所以她能包容老蔡的“痴”。老蔡說,現在當地的蠖村石能制硯的佳材已很稀少,都是些山料,石性不好,大多只能做些石壺、石雕等工藝擺件。所以他經常外出尋找硯材,足跡遍及全國各地,如今家中不僅有端石、歙石、洮河石等名貴品種,還有如唐代名列“四大名硯”之首的山東青州紅絲石,石色似端石並且有眼的四川攀枝花苴卻石等,石頭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產。
如今年過半百的老蔡,早已名聲在外,他的作品屢獲大獎,《收藏》雜誌曾用兩個彩版專門介紹他的作品,《手藝蘇州》一書中“制硯”篇專題介紹了他。書畫名家崔護贊道:“石逢蔡君,可作文房供品之佳觀,可作賞心怡情之石壺,一石在手,著意而成。”著名文物專家韓欣稱老蔡刻硯為“吳中第一刀”。今年七月,老蔡還將自己的名字和店名“慧石居”註冊了商標,以保護自己的智慧財產權,他還想在硯田裡大幹一番呢。
老蔡還告訴我一些做舊的小訣竅,將新硯用“一得閣”墨汁塗抹後放上十天,等墨吃進去後,再用細水砂皮紙打磨,然後用生胡桃肉再打磨,最後用光滑的稠布磨擦打光。
我問老蔡,蠖村石的“蠖”字究竟應該怎么寫?我在各種書刊資料上見過多種寫法,古邊都一樣,左邊的偏旁有“山”、“蟲”、“月”、“舟”、“石”、“金”等,清代《西清硯譜》中寫成“舟”字傍,老蔡說正確的應該是“山”字。但這個字電腦里打不出,只有“蠖”字能打出,故特此說明。
曾在南禪寺買了一方舊硯,花了100元,硯色黃澄澄的,硯邊有老磕與破損,硯面已風化。當時我認為這就是靈岩山的澄泥石硯,賣主堅稱不是“澄泥硯”,只認為這種黃的石質很稀罕。我聽出他不懂產於靈岩山的澄泥石(即“蠖村石”,又稱“太湖石”、“靈岩石”),好象我說的澄泥石硯是不值錢的東西,故急於辨解。今天我特帶去藏書鎮,請老蔡辨識,他一看就立即認定是罕見的老蠖村石硯,是正宗的“鱔魚黃”,產於靈岩山腰靈岩寺當年印羌法師居住處旁的水池中,是罕見的“水坑”石,而且是舊硯,年代至少到清,他說現在的價值當在1.5萬元左右。蠖村石大多為山坑,性燥,雖發墨,但損毫,故不能做成上佳的硯台,蠖村石水坑極少,它滋潤柔滑,可惜石材早已枯竭,我的這方蠖村石已成為稀罕品和標準件樣品了。
如今,我已就老蔡與他兒子成了很好的硯友。
人物生平
出身硯雕世家,1966年起學硯,兩年後進藏書硯台廠工作並接受專業培訓,後擔任技術指導,在該廠工作20餘年。80年代初起,受蘇州文物商店委託,長期為該店制硯並修補古硯。1995年創辦“慧石居”雕刻工作室,目前“蔡金興”和“慧石居”均已註冊商標專利。
《中央電視台》2008年8月27日播出專題報導,《人民日報》2004年12月8日刊登《吳中第一刀》,《收藏》雜誌1998年10月刊專版《蔡金興先生精品石壺欣賞》。蘇州電視台2003年《手藝蘇州制硯》記錄片播出,並收錄於《手藝蘇州》一書(遼寧人民出版社)。2001年入選《吳中工藝名家》一書。《蘇州日報》、《姑蘇晚報》、《城市商報》、《東方》雜誌、《江南時報》、《春城晚報》《文匯報》等媒體都有專題報導。
主要成就
作為硯雕的非遺傳承人,蔡金興對蘇派古硯刀法、造型、意韻有深入研究,擅長仿古硯製作和古硯修復,並在熟練掌握傳統硯雕基礎上融入現代元素,進行款式創新,創作的硯台既有精美細緻的雕工,又流淌著傳統硯雕優雅古樸的氣息。蔡金興同時擅長澄泥石雕尤其是石壺雕刻,上世紀80年代中期率先在藏書進行石壺創作,雕刻精細,取材廣泛,壺型優雅,開啟了藏書澄泥石壺創作的新局面,創造出大量至今流行的石壺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