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細描述
湘西有落花洞女的傳說,是說部落里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適婚的年齡沒有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就得了一種類似憂鬱症的病,進入了一種痴迷的狀態,她的面色燦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聲音如絲竹般悅耳,身體裡發出一種馨人的清香。她每天不停地抹桌擦椅灑掃廳堂,把一個原本破敗的家收拾得纖塵不染。進入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按照當地的說法,這個女孩子已經把自己許給了神,她整天生活在幸福的幻想里。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間煙火卻救人於水火的神,因此她不再為世俗的任何男子動心,只需小心地保護好自己的美麗嫻靜,等著她的神選好了吉祥的日子來迎娶她。這就注定了她的一生將不再有姆媽經歷過的一切生兒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煩惱,也不會有世俗的男子想到要用自己的婚姻去解救這個被神的幻象所誘惑的女孩。固然當那個日子到來的時候,幸福中的女孩含笑而逝,但她始終不渝地保持了自己的姣好容顏,直到今天的傳說與記載中.
至於落洞,實在是一種人神錯綜的悲劇。地方習慣是女子在性行為方面的極端壓制,成為最高的道德。這種道德觀念的形成,由於軍人成為地方整個的統治者。軍人因職務關係,必時常離開家庭外出,在外面取得對於婦女的經驗,必使這種道德觀增強,方能維持他的性的獨占情緒與事實。因此本地認為最醜的事無過於女子不貞,男子聽婦女有外遇。婦女若無家庭任何拘束,自願解放,毫無關係的旁人亦可把女子捉來光身遊街,表示與眾共棄。
事實評價
落洞實在是一種人神錯綜的悲劇。地方習慣是女子在性行為方面的極端壓制,成為最高的道德。這種道德觀念的形成,由於軍人成為地方整個的統治者。軍人因職務關係,必時常離開家庭外出,在外面取得對於婦女的經驗,必使這種道德觀增強,方能維持他的性的獨占情緒與事實。因此本地認為最醜的事無過於女子不貞,男子聽婦女有外遇。婦女若無家庭任何拘束,自願解放,毫無關係的旁人亦可把女子捉來光身遊街,表示與眾共棄。下面故事是另外一個最好的例子。
旅長劉俊卿,夫人是一個女子學校畢業生,平時感情極好。有同學某女士,因同學時要好,在通信中不免常有些女孩子的感情的話。信被這位軍官見到後,便引起疑心。後因信中有句話語近於男子說的:“嫁了人你就把我忘了,”這位軍官疑心轉增。獨自駐防某地,有一天,忽然要馬弁去接太太,並告馬弁:“你把太太接來,到離這裡十里,一槍給我把她打死,我要死的不要活的。我要看看她還有一點熱氣,不同她說話。你事辦得好,一切有我;事辦不好,不必回來見我。”馬弁當然一切照辦。當真把旅長太太接來防地,到要下手時,太太一看情形不對,問馬弁是什麼意思。馬弁就告她這是旅長的意思。太太說:“我不能這樣冤枉死去,你讓我見他去說個明白!”馬弁說:“旅長命令要這么辦,不然我就得死。”末了兩人都哭了。太太讓馬弁把槍口按在心子上一槍打死了,(打心子好讓血往腔子裡流!)轎夫快快的把這位太太抬到旅部去見旅長,旅長看看後,摸摸臉和手,看看氣已絕了,不由自主淌了兩滴英雄淚,要馬弁看一副五百塊錢的棺木,把死者裝殮埋了。人一埋,事情也就完結了。
這悲劇多數人就只覺得死者可憫,因誤會得到這樣結果,可不覺得軍官行為成為問題。倘若女的當真過去一時還有一個情人,那這種處置,在當地人看來,簡直是英雄行為了。
女子在性行為所受的壓制既如此嚴酷,一個結過婚的婦人,因家事兒女勤勞,終日織布,績麻,作醃菜,家境好的還玩骨牌,尚可轉移她的情緒,不至於成為精神波一個未出嫁的女子,尤其是一個愛美好潔,知書識字,富於情感的聰明女子,或因早熟,或因晚婚,這方面情緒上所受的壓抑自然更大,容易轉成病態。地方既在邊區苗鄉,苗族半原人的神怪觀影響到一切人,形成一種絕大力量。大樹、洞穴、岩石,無處無神。狐、虎、蛇、龜,無物不怪。神或怪在傳說中美醜善惡不一,無不賦以人性。因人與人相互愛悅,和當前道德觀念極端衝突,便產生人和神怪愛悅的傳說,女性在性方面的壓抑情緒,方藉此得到一條出路。落洞即人神錯綜之一種形式。背面所隱藏的悲慘,正與表面所見出的美麗成分相等。
凡屬落洞的女子,必眼睛光亮,性情純和,聰明而美麗。
必未婚,必愛好,善修飾。平時鎮靜自處,情感熱烈不外露,轉多幻想。間或出門,即自以為某一時無意中從某處洞穴旁經過,為洞神一瞥見到,歡喜了她。因此更加愛獨處,愛靜坐,愛清潔,有時且會自言自語,常以為那個洞神已駕雲乘虹前來看她,這個抽象的神或為傳說中的相貌,或為記憶中廟宇里的偶像樣子,或為常見的又為女子所畏懼的蛇虎形狀。
總之這個抽象對手到女人心中時,雖引起女子一點羞怯和恐懼,卻必然也感到熱烈而興奮。事實上也就是一種變形的自瀆。等待到家中人注意這件事情深為憂慮時,或正是病人在變態情緒中戀愛最滿足時。
洞神所欲,一切人力都近於白費。雖天王佛菩薩權力廣大,人鬼同尊,亦無從為力。(迷信與實際社會互相映照,可謂相反相成。)事到末了,即是聽其慢慢死去。死的遲早,都認為一切由洞神作主。事實上有一半近於女子自己作主。死時女子必覺得洞神已派人前來迎接她,或覺得洞神親自換了新衣騎了白馬來接她,耳中有簫鼓競奏,眼睛發光,臉色發紅,間或在肉體上放散一種奇異香味,含笑死去。死時且顯得神氣清明,美艷照人。真如詩人所說:“她在戀愛之中,含笑死去。”
家中人多淚眼瑩然相向,無可奈何。只以為女兒被神所眷愛致死。料不到女兒因在人間無可愛悅,卻愛上了神,在人神戀與自我戀情形中消耗其如花生命,終於衰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