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簡介
俄國契訶夫作於1897年。鄉紳萬尼亞二十五年中放棄個人幸福,與外甥女索尼雅辛勤經營莊園,供養妹夫謝列布利雅可夫教授。但他終於發現妹夫只是個華而不實的庸才,他於激怒中槍擊妹夫,幸未擊中。最後在友人勸解下不得不與妹夫言歸於好。
演職員表
演員表
職員表
導演 | 契訶夫 |
---|---|
編劇 | 契訶夫、Constance Garnett |
原創音樂 | Alexis Chesnakov |
藝術指導 | Sean Kenny |
服裝設計 | Beatrice Dawson |
獲獎記錄
時間 | 屆次 | 獎項名稱 | 獎項內容 | 獲獎者 | 備註 |
---|---|---|---|---|---|
1968 | 第20屆 | 艾美獎 | 最佳劇情類節目 | 勞倫斯·奧利弗 | 提名 |
創作背景
在介紹該劇的時候,有一些說法似乎已成為定論,比如說這是一則“小人物的悲劇”,劇中的萬尼亞舅舅被視為一個“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小人物,二十五年來他默默地為教授做犧牲,奉獻了自己的青春,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教授身上。結果發現,被自己崇拜和視為偶像的,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騙子。在這種看法中,包含著一種潛在的道德批判,而且這種批判建立在劇情的基礎上,似乎很合理。它使我們在觀賞作品時,不自覺地順著它提供的思路,進入一種正/負的二元思維模式,把劇中人物分為正面和負面兩塊,賦予正面形象——萬尼亞以更多的同情,對其對立面——教授等予以更多道德上的貶斥,以道德評判取代審美判斷。而這對藝術作品來說,是致命的。因為它取消了藝術標準,使讀者停留在道德的層面上,阻斷了深層審美感受的達成。如果我們排除這種慣性的思維定式的干擾,從劇情出發,從人物的情感世界和人物關係出發,就會進入作品深層,感受到它深入人心的藝術力量。它使我們不再停留在道德批判的層面,不再僅僅把它看作一個被損害的小人物的情感宣洩。
首先要質疑的是,教授有沒有騙萬尼亞?我們通讀全劇,沒有發現這種說法或者線索和暗示。被教授騙了,只是萬尼亞自己的感受。是他把教授當作了偶像,崇拜了二十五年。作為一個小人物,他的平凡的生活中需要偶像,需要偶像的光芒來照亮自己的生命,給自己的生命帶來光彩。而現在一旦發現教授不能承載偶像的重任,失落絕望之餘,自然就把一腔怨憤發泄在他的身上,對其冷嘲熱諷。教授本來就是一個庸人,從一開始就是,只是萬尼亞自己在二十五年以後才發現這一點。怪不得教授對萬尼亞態度的變化感到莫名其妙。他真的 覺得冤枉。
反過來說,萬尼亞把自己的生命價值和意義寄托在別人身上,又何嘗不可悲?夢總有醒的一天,萬尼亞的幻滅是遲早的事。而對於生活中的小人物來說,平凡的生活又常常使他們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在我國,大多是父母寄托在兒女身上)。這幾乎已成為他們的宿命。
教授頭頂的光環的消失,對萬尼亞造成的最大的危機是,他的辛勤勞作失去了意義。他將被迫面對一種庸庸碌碌的生活。而他寄希望於教授,本來就是企圖擺脫這種生活,使勞作充滿意義,為自己平凡渺小的生存賦予偉大和不凡。人的生存瑣屑平凡,是夢想賦予其意義。對於萬尼亞來說,一旦失去意義,生活立刻變得無法忍受,所以才有了以後的種種絕望的舉動。
在全劇的意義系統的構築中,主要的一對矛盾為:有意義的生活/無意義的生活。前者的代表是追求生活中美和詩意的萬尼亞、醫生以及索尼亞,後者是安於庸常生活的教授和他的夫人還有教授的岳母、瑪里娜等。整個劇情的走向是一個從“有意義的生活”向“庸常的無意義的生活”的運動過程。那種庸常的生活最後統治了一切,萬尼亞和索尼亞還有醫生被迫去忍受。劇開場的時候,萬尼亞已經從“偶像夢”中“驚醒”,對教授冷嘲熱諷,而索尼亞尚沉浸在對愛情的幻想和渴望中。接著是她的愛情夢的破滅。這是雙重的夢想破滅。詩意和美失落了,留下的,是真實的人生,是人不願面對、但又無法不面對的那個沒有希望,沒有期待的現實——辛苦勞作,然後死去。劇中,萬尼亞和醫生,兩個面對平庸生存“威脅”的人,如同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忽然“發現”了葉連娜的美,他們試圖通過不顧一切地追求她來使生命獲得意義,重新找回逝去的青春,結果證明不過是一場徒勞的掙扎。教授無力承載萬尼亞的崇拜,久已安於日常生活的慵懶無聊的葉連娜又如何能承載他們的寄託?生活改變了一切。直到最後,萬尼亞和索尼亞也面臨著這種改變。對於久已適應它的教授和葉連娜來說,它是喜劇;而對於充滿渴望的心靈來說,它是悲劇。它意味著苦難和忍受。
該劇最大的悲劇性不在於萬尼亞發現自己“受了騙”(姑且按他的理解這么說,其實在這種說法中本身就包含著自欺欺人),不在於二十五年生命的無意義,而在於“承受”。在於面對毫無希望的苦難命運,再去承受它。正是在這一點上,它體現著人類心靈的力量,它象徵著人類的命運。在清醒之後,在認清自己的命運以後,再去承擔這個命運,像以前一樣活下去,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要多么堅強的心靈才能夠承受!萬尼亞身上的悲劇性在於,他無法使自己安於平庸,使自己麻木,沉淪。他無法平息自己心靈的渴求。他無法變成教授或者是葉連娜,對生活的庸常熟視無睹。
當然,也許該劇尚未寫出的、更大的悲劇性在於:若干年後,曾經充滿渴望和追求的萬尼亞變成了另一個教授,一顆曾經充滿寄託的心靈終於寂滅。那是更其殘酷的。
日常化是一種力量。它形成生活的慣性,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們,使人們置身瑣碎無聊的生存中而不自覺,使人們安於流俗,喪失對生活意義和價值的追求。它使生命失去活力,失去想像,滿足於平庸和淺薄,只從中尋求些許刺激。對日常化生存的無意義以及巨大影響力的揭示,是這部劇真正的深刻性所在,它才是更本質意義上的心靈的敵人。正如劇中人醫生抱怨的那樣:“……除此以外,生活本身就夠多么無聊、愚蠢、叫人噁心啊……只是,感情有點麻木了,我什麼也不想要,對什麼事也不感興趣,對什麼人也沒有情感了……” 這樣一種生存使人喪失了激情,喪失了感覺,麻木、厭倦。正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上,萬尼亞的掙扎作為一種不甘平庸的對日常化生存的對抗,才具有了更深廣的悲劇意義。
萬尼亞真正喚起我們共鳴的,不是因為他是小人物,不是因為他是“被損害者”(這一點實際上已經不成立了),而是他的心靈,渴望著意義、價值和美的心靈,以及它不甘庸常生存的努力或者說是掙扎,還有在這個貌似平凡的小人物身上蘊藏著的高貴和美——是這些深深打動了我們。每一個不甘平庸,在日常生活中苦苦掙扎的人,都能從萬尼亞身上看到自己。我們悲憫萬尼亞和索尼亞,實際上是悲憫我們自己,悲憫著人類的命運。
整個20世紀,人類面臨著精神風暴的衝擊。價值體系、信仰的垮塌把人類從文化或意識形態的遮蔽中放逐,人類被拋入存在的虛空當中,被迫面對生存本身,面對意義缺失的困境。意義和價值的缺失——幾乎所有的20世紀的精神危機都可以歸結於此。種種精神上的失衡、變異,種種精神上的“症狀”,無不與此有關。直到今天,我們也沒有走出這場危機。而這些,都在19世紀末的這樣一部劇中得到了預示。這就是天才的契訶夫在《萬尼亞舅舅》中達到的高度。無怪乎西方將他的創作作為現代戲劇的三大起源之一。他確實無愧於這樣一種地位。
劇評
給《萬尼亞舅舅》所定的戲劇類型很得奇怪,叫做“鄉村生活即景劇”。並沒有肯定這是應該是悲劇還是喜劇。這裡的人物,依然像我們看契訶夫別的作品一樣,幾乎是真實的觀察的人物。“即景”這兩字,是十分恰到好處的。
劇本選段
第一幕
[花園。可以看見帶涼台的房屋的一部分。林蔭道上,在老白楊樹下,茶桌已經擺好。長凳,椅子。一張椅上放有吉他。離桌不遠,有鞦韆架。午後,兩三點鐘。天氣陰鬱。
[瑪里娜(虛胖,行動緩滯的老婦人,坐在茶炊旁邊。織毛襪),阿斯特羅夫(在她身旁,來回踱著)。
瑪里娜(倒出一杯茶來)哪,喝吧,小爺。
阿斯特羅夫(勉強接杯)不怎么想喝。
瑪里娜那就來點伏特加吧?
阿斯特羅夫不。我並不每天都喝伏特加的。況且,天又這么悶。
[停頓。
阿斯特羅夫奶媽。咱們認識了有多少年啦?
瑪里娜(思索)多少年?天!讓我記記!……你到這兒,到這一帶來,……那是什麼時候呢?……那時候,蘇尼奇卡的媽媽。薇拉•彼得洛夫娜,還活著呢。是在她臨死以前的兩個冬天,你來看我們來的。……說起來,那該有十一個年頭啦。(稍作思忖)唔,也許還不只……
阿斯特羅夫這些年我變多了吧?
瑪里娜變多啦。那時候,你又年青,又漂亮,現在,可老多啦。也不像從前那么漂亮。再說—你如今又愛喝這么一口酒。
阿斯特羅夫是的。……十一年光景,我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啦。為什麼原故呢?我的工作太勞累啦,奶媽。從早到晚,我老是東奔西走的,一刻兒也不得安靜,就是到了晚間鑽進了被窩裡,也還得時刻擔心,深怕又給拖了出來。給人家看病去。自從咱們認識以來,這么許多年,我沒有過過一天半天的自在日子。我能不老嗎?再說,生活本身就是沉悶的、愚蠢的、齷齪的。……這種生活就可以把你整個兒給陷下去。周圍看看,全都是些怪人,無論誰,全都是;在這種人裡頭生活,不到這么三年五年,不知不覺,一步一步,自己也不由得變得古怪起來啦。真是在劫難逃啊!(捻捻自己的長鬍子)咳。我已經長了多么一大把鬍子……多么傻頭傻腦的鬍子啊!我簡直變成個怪物啦,奶媽……可是,謝天謝地,我可還沒有變得太傻,我的頭腦還能管點兒事情,可是,感情已經有點兒麻木啦。我什麼么也不想要,什麼也不在乎,誰我也不愛……也許,除了你以外——我是愛你的。(吻吻她的頭)我小的時候,也有個跟你一樣的奶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