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 Kesey
肯•克西(Ken Kesey)的成名小說《飛越布穀鳥巢》(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 是被稱為嬉
皮時代的六十年代美國反文化運動的經典之作,與在它之前的塞林格的《麥田守望者》以及克魯亞克的《在路上》在美國和西方一直暢銷不衰,不過我是在80 年代初才讀到, 是1963 年企鵝出版社版, 封面中央的房頂一角站立著一隻昂頭布穀鳥,仿佛是在呼喚自由,在美國歷史上”多事之秋”的時代就特別有感昭力了。 故事發生在美國太平洋西北部的一個精神病院,敘述者是有一半印第安血統的病人布羅德曼,他在病院呆得最久, 從不說話, 被認為又聾又啞,經常產生幻念, 覺得屋子裡到處是青蛙;病院由渾名是” 大護士” ( Big Nurse )的臘齊德( Ratched) 統治,她冷酷無情,唯一的樂趣是壓制人性,處處表現出對病人的獨裁和統治欲, 誰說是女人,她卻總是竭力不表現出女性的生理特點, 可笑的是卻總不能讓她那一對大乳房消失; 同主人公麥克穆菲( McMurphy ) -----一個被指控犯強姦罪的愛爾蘭人, 他聯合其他病人向” 大護士”的權威挑戰, 賭博,醺酒等, 公開藐視病院的規則, 與” 大護士”之間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鬥爭;他甚至被迫作了腦葉切除術,最終同開始說話( 其寓意耐人尋味)的羅德曼一起逃離病院-----相對照,” 大護士”代表的是體制對大眾的性壓制, 獨裁以及保守主義思潮;而反抗” 大護士”的麥克穆菲則體現自由, 獨立, 反叛體制的壓迫這樣一些主張。這顯然同《麥田守望者》和《在路上》傳達的BG( Beat Generation ) 理念一脈相承;《時代》周刊當時就稱“ 此書是向體面階級社會的陳規以及支持這些陳規的看不見的統治者發出的憤怒抗議”;《紐約客》則說此書“ 預示了大學騷亂,反越戰, 吸毒以及反文化運動。”實際上,肯•克西同BG的代表人物關係非常密切,有的評論家甚至乾脆把他也歸入BG: 1964年他用《飛越布穀鳥巢》的版稅組織了一次活動,由克魯亞克《在路上》主人公迪安的原型尼爾•卡塞迪開著一輛被塗上炫麗色彩, 命名為” 向前”( Further )的校車橫跨美國,車上滿載著自稱為“ 快活的惡作劇者”(Merry Pranksters )的一夥,從加利福尼亞到達紐約世界貿易大廈然後又返回,他們試圖藉助於興奮劑LSD等尋求精神極樂,成為嬉皮時代的的一大事件,當時嬉皮士中非常流行的一句話是“ 你在車上嗎”( Are you on the bus • )。60 年代末在舊金山興起的以反文化著稱的嬉皮運動的理念和生活方式可以追溯到此----公開使用興奮劑,奇裝異服, 街頭爵士搖滾即興演出, 用和平方式反抗現存法律和傳統習俗等:。1968年,這次奧得賽似的經歷被已“ 新新聞寫作”( New Journalism)聞名的 湯姆 • 伍爾夫(Tom Wolfe)寫進了其著名的非小說作品《令人振奮的興奮劑實驗》( The Electric Kool-Aid Acid Test)。值得一提的是,就在這一年八月在芝加哥爆發了長發異裝的嬉皮士反越戰騷亂, 而在一年前,舊金山目睹了被稱為嬉皮時代壯觀的“愛之夏”( Summer of Love )大集會, 也正是受到肯•克西和另一位曾在哈佛大學任生理學教授, LSD毒品試驗先驅的梯姆斯 • 利里( Timothy Leary ) 以及飽布 • 迪倫(Bob Dylan) 搖滾音樂和被稱為” 優雅的死者”( The graceful Dead )樂隊的感召, 繼承BG 理念的成百萬嬉皮士把一場反文化運動推向了全世界;金斯伯格在其《同地獄天使在肯•克西家的一次會晤》一詩中也敘述了他們一起如何參與反越戰爭抗議活動。肯克西逝世
椐美聯社報導, 這位嬉皮時代的見證人已於11月10日在俄勒岡州尤金市因患肝癌而逝世, 享年66 歲。肯•克西的一生頗具傳奇性,1935年9月出生於科羅拉多州一個奶牛場主家庭;1934年遷移到俄勒岡州祖父家, 因其出眾的摔跤才能獲獎學金進入俄勒岡大學並獲新聞學學士。1959年在斯坦佛大學攻讀創造性寫作學位的肯•克西自願參加了政府在一所醫院的毒品實驗項目,嘗試過如像LSD這樣的毒品,《飛越布穀鳥巢》正是基於這一體驗寫成的,由於濫用大麻, 他在加利福尼亞州被監禁4 月,1965年,他同在高中認識的女友法耶結婚,在好萊塢影片中出演過次要角色,後來定居於普勒真特西爾(Pleasant Hill ),養育了四個子女,許多嬉皮士去拜訪他們,其農場成為致幻興奮劑時代的一個聖地。1990 年他回到俄勒岡,在俄勒岡大學任教, 可常常徜徉於戶外森林 ,在河中垂釣, 急流中游泳,與家人一起過著平靜隨意的生活,直至去世。
肯克西作品
肯•克西的第二本小說《有時冒出了一個偉大的念頭》(Sometimes a Great Notion) 於1964 年出版,書名源自民歌“有時冒出了一個偉大的念頭/要跳入河中漂流” ,講的是俄勒岡州某小鎮兩個獨立謀生的伐木工人的故事,他們信奉的人生準則是“永不屈服”(`Never Give An Inch),雖然不如 《飛越布穀鳥巢》那樣具有商業意義上的成功,可卻被評論家普遍看好, 也是他本人最滿意的作品,由名演員亨利•芳達和保爾 • 紐曼擔任主角。後來他也寫了一些自傳性短篇小說,兒童故事,文章等,可影響都不大,除了1992年已未來的阿拉斯加漁村為背景的《水手之歌》(Sailor Song)----小說描寫了全球氣候變暖和核污染以及癌症的肆虐, 用他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在 “世界之端的愛情”故事。批評家的評論眾說紛耘,自然,他受到的最猛烈攻擊來自反對毒品的人, 他們認為這位曾經催發毒品文化的傢伙居然如此奢談人類的生存態勢真是大煞風景。實際上, 他對毒品的態度後來大有改變,尤其是在他患糖尿病和肝炎後,便不再使用LSD。"1996年,梯姆斯 • 利里去世後在 接受記者採訪時他說,“ 人們常常到我這兒來希望看到我和我的朋友讓毒品給毀了, 靠揀破爛為生, 可實際上,我們都對家庭有責任感, 千方百計讓孩子從大學畢業, 我們對社區盡心盡責。”
不過,讓肯•克西在美國文學/文化史冊上站有一席之地的還是同嬉皮時代聯繫的“ 快活的惡作劇者”之旅和《飛越布穀鳥巢》, 後者的舞台和電影的使用權被演員柯克•道格拉斯(Kirk Douglas)獲得,劇本從1963年到64年在白老匯上演了82場,道格拉斯本人扮演麥克穆菲;此角從1970年改由威廉 • 德瓦勒(William Devane )扮演,就在2001年此劇仍在繼續演出;1974年此片一舉奪得奧斯卡五項大獎( 最佳影片,導演,男女演員,劇本改編),不久前還被美國電影學院列人其二十部最佳影片之一;可有趣的是肯•克西卻不買帳,不滿意電影腳本對主角麥克穆菲和印第安病人布羅德曼等人物的處理, 他不但提起訴訟而且乾脆拒看影片。還可一提的是《飛越布穀鳥巢》出版後一位紅十字醫院護士把出版社告上法庭, 指控小說中的一位次要人物紅十字醫院護士與她有關,出版社不得不作了修改: 紅十字醫院護士被不提名的護士代替;可這位護士後來寫了一部小說卻也成為被告,另一位醫生聲稱護士的作品中的某一醫生形象有損他的名譽。看來文學創作中的人物塑造有被人“ 對號入座”,作家有被指控“ 侵犯名譽權”的危險早已是司空見慣,不是中國獨有的了。
1964年肯•克西及其“ 快活的惡作劇者”之旅目的地的紐約世貿大廈如今已是一片廢墟,在緬懷肯•克西之際不知那些經歷過嬉皮時代的人如何著想?美國及西方的各大媒體對肯•克西的去世反應熱烈,稱他是嬉皮時代的催生者和見證人,一位嚴肅的小說家,可以同菲力普•羅思(Philip Roth)和約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 )相提並論。俄勒岡州的報刊說他是俄勒岡歷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在俄勒岡州, 舊金山, 紐約以及倫敦等地相繼舉行了紀念會。正如1997年BG宗師金斯伯格和巴勒斯的離世,普遍認為肯•克西的去逝所留下的空白無人可以填補。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是美國近代史政治和文化上最多姿多彩、最具戲劇性、最重要的時代:越戰, 甘迺迪被刺殺,黑人民權運動,當然還有嬉皮運動等等。由於國情不同,說到美國的毒品文化我們總是本能的厭惡和排斥, 的確, 即使是出於如BG和肯•克西那樣的為了追求下意識的創作靈感使用也不是什麼好事,何況被青年所效法而且泛濫就危害無窮了;不過在美國社會當時的特殊情勢下, 正如搖滾爵士音樂,“ 在路上 ”生活方式的風行, 對美國人而言作為一種為尋求新的感情刺激和特殊的經歷, 毒品文化卻具有特別複雜的意義, 這恐怕不是置身於外的人能體驗的;據社會學家統計,“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幾乎每個年輕人都至少服用過一, 兩次麻醉劑。”肯•克西的歷史意義在於他把50 年代發端的波西米亞BG運動同60 年代的反文化/嬉皮運動之間聯繫起來。他們極端的反叛方式, 諸如吸毒等現在當然不會再具有當日那樣的吸引力, 可美國人及世界範圍如今許多已習以為常的生活態度和行為如嚮往自由,不循規道矩,追求新奇等應該是他們留下的寶貴精神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