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義
習性,一般指在某種條件或環境中長期養成的特性,但這樣理解相當膚淺。法國學者布迪厄的認識就深刻得多。他對人的習性(haditus)的定義是:借過去經驗銘寫於身體以使實踐認知活動得以進行的一種感知、判斷及行動系統。習性是一種身體知識,萌生於客觀社會結構、制度和主觀習性的彼此契合中,體現了社會空間和身體性情之間雙向的辯證作用。
習性結構的代表
習性將集體和個體的歷史內化和具體化為性情傾向,將“歷史必然性轉化為性情”。它使得過去沉積在感知、思維和行動中的經驗,復甦為鮮活的現實存在,並長時段地生成未來的生存經驗和實踐。習性內化了個人接受教育的社會化過程,濃縮了個體的外部社會地位、生存狀況、集體歷史、文化傳統,同時習性下意識地形成人的社會實踐,因此,什麼樣的習性結構就代表著什麼樣的思想方式、認知結構和行為模式。
不過,布迪厄對習性的理解儘管相當深刻,卻寬泛而含混(戓與不同語種及翻譯是否精確不無關係),遠不如中華文化尤其是儒家的認識清晰準確,深刻度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性至善是儒家人性論的主流,也是熊師本體論、道德論的邏輯起點。熊師以性善論為基礎,汲取佛教習染論的觀念,融鑄華梵,將本性與習性作了明確的區別。本性至善,為人所先天稟有;習性則有善有惡,順乎本心而善(善習是依本心所行而留的余勢),逆之則惡。熊師說:
習心者習心者,凡過去一切欲與想等,皆有餘習不絕,潛伏而成一團勢力,總名習心。所謂下意識是也。此無量習心,殆如滾滾伏流,行於地下,鼓盪跳動,一有罅縫,即噴薄而出。當吾人本心亡失之際,正是習心乘機爭出之機。……朱子所謂荒忽無常,正是其象。夫人皆有本心,而不知操存之,則天君亡。(天君謂本心)而無量污濁習心,縱橫出入。方寸間,為群魔競技之地,其苦可知。舍則亡之狀乃如此,則操存之功,不可頃刻舍也甚明。(《十力語要》卷三)
習染分類
在《體用論》中,熊師將習染分成兩類:一是知見方面的習染,一是情意方面的習染。情意方面的習染指世間所謂個人主義之名利權威等私慾,由此種習染造成的種子,現起的習心,其影響最為惡劣,必克去務盡。知見習染指記憶等,也包括狹隘經驗造成的成見,後者雖也會對思維能力的本然之明構成障蔽,但總體上說,知見習染須慎於防治而不可去。(詳見《體用論》197頁)。
在《明心篇》中(以篇行世,附於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所出熊十力別集《體用論》後),他進一步闡析了“本心”與“習心”的區別:
本心是人生本有的仁心,常為吾人內部生活之監督者。吾人每動一念、行一事,仁心之判斷,恆予小己之私慾以適當的對治。本心是天地萬物與吾一體的宇宙生命,是生命本有的生生之德,是天心天性。人生而成為有形氣的獨立體,有實際生活,即此獨立體亦自有權能。
習心定義本心運行於形氣個體中,以天然之明應事接物,則本心亦未變易其天然的明性;然個體人利用天明為工具,以交於事物,則有習染髮生。習染並不是無有勢能的東西,其潛伏吾人內部深處,便名種子。習種又得出現於意識界。也就是說,意識的活動,即是習種的活動,所以個體人種用本心天然之明作工具以治理事物時,乃不期然而然地產生一種新的勢能,這就是“習心”。
本心與習心的關係當“本心”才起時,即有“習心”乘機或乘權俱起。習心並非起一次而已。吾人如不能恆時保任天明作主,則一生之中,常是習心自用其權,以治理一切事物,於是遮蔽了天明,天明終不得自顯。習心無量數,一切習心所留積之一切習染,潛伏為習種者,更無量數。實際上,我們每個人不論何時何處起心動念,便是過去無數的習染與五官現時當下接觸新事物相結合的產物。如果離開習染,我們便不會有知識。所以,凡人不甘
墮落者
墮落者,能保任本心作主,則一切習染皆成善種,而習心將轉化為智慧。
儒家性善論承認人性中有惡的一面,但它不是本性,性惡論及原罪說對人性的認識僅局限於習性層面,故僅屬“局部真理”。